第16章 現世報
李倏不喜歡那酒的味道,就勢放下了,随手撿起一根樹枝,開始撥動起燃燒的碳火,那火焰溫暖而明亮,映在他眼睛裏,跳躍着一團光。
李長衍捏着酒壺,忍不住翻白眼,雖然他年紀也不算小了,但論輩分他可還是個孩子,這兩個人當着他的面不曉得避避嫌嗎,就不怕把他帶歪?
那雙眼睛彎彎帶笑,像是一只狡黠的狐貍,眼睛轉了三轉,最後落在了韓風臨身上,李長衍從不是個安分的人,這會兒功夫就已經起了壞主意。
“韓大人,你們做臣子都對我皇叔都這麽的……啧啧,關懷備至嗎?”
韓風臨刷的臉紅了,他适才脫口而出一句關懷,竟忘了李長衍還在旁邊,生怕李長衍再說出些什麽驚駭之語,忙支支吾吾解釋道:“陛下身系萬民,乃國之根本……”
“噢~”李長衍恍然大悟似地點頭,他表示很理解對方,“本殿都明白,忠君愛主嘛!你是新臣,在朝中無所依仗,自然會格外盡職盡責,以此得到我皇叔的寵信。你放心,我皇叔這個人看起來冷冰冰,其實他最是心軟,不會虧待你的。”
李長衍還未調侃完,就看到李倏在用一種很不友好的眼神看着他,立時噤若寒蟬,坐姿都調整得格外端莊。
他用匕首切了一塊兔肉,遞給了李倏,讨好地笑着:“這兔肉是侄兒親自烤的,一定很好吃,皇叔先嘗嘗。”
并非是李倏定要追究什麽,只是禍從口出,尤其在這人多眼雜之處,他自是要要嚴厲些,不過李長衍自己知道收斂已是莫大進益,對孩子不能逼得太緊。
李倏接受了李長衍的好意,接過去咬下那塊肉,細細嚼了幾下覺得還行,肉質雖粗糙些,但勝在新鮮,不似想象中難吃。在這郊外山水間,迎着明月清風,吃着原滋原味的烤肉,別有一番風味。
待李長衍想要再為韓風臨切上一塊,韓風臨卻怎麽也不敢接,連忙取刀自己動手。
李長衍眨眨眼睛,反過來勸他,“韓大人,你跟我客氣什麽,我雖比你虛長兩歲,但畢竟是小輩,做這些是應該的。”
韓風臨被李長衍這兩句話驚得眼皮直跳,朝野上下無人不知寧王脾氣古怪,是個欺行霸市的混世魔王。他突然這樣殷勤,韓風臨幾乎要懷疑這肉裏有什麽陰謀了。
李長衍那話說得實在暧昧,韓風臨不知所措時,被李倏不動聲色将話接過去,“長衍,過些時日,朕再給你找個差事做罷。”
打蛇在七寸,李倏收拾李長衍,總是能一勞永逸。
果然,李長衍那邊開始叫苦,他雙手合十,就差跪在地上求饒了,“皇叔,您高擡貴手,我不亂說話了還不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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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閑散王爺不當,總領什麽差事,是有多想不開?
李倏滿含警告地看了李長衍一眼,是以李長衍設身處地地感受了一番什麽叫食不言寝不語。
待一頓飯吃得差不多,正好有與李長衍私交不錯的官家少爺想邀他一同飲酒,有了合理的理由,他是溜得比兔子還快。
跑出去幾步,複又折回,李長衍彎下腰掩口在李倏耳邊低聲道:“皇叔,你這次挑的這個不錯。”說罷不等李倏反應,徑自鑽進人群裏。
李倏的目光落在韓風臨那張不俗的臉上,心想的确是不錯,格外的悅目娛心。
韓風臨心存疑慮,“寧王殿下這是?”
李倏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油漬,“這小子火眼金睛,打第一次見着你就看出來了。”
韓風臨雖然在李倏跟前手段用盡,時常撒嬌賣乖,只為掙得李倏一點點疼惜,但他還沒做好準備來應對旁人的目光,他并非是怕有人在背後亂嚼舌根,只是不确定李倏對此是何态度。是覺得無傷大雅?亦或是為了維護他在親侄兒心中的形象,往後開始與自己避嫌?
小心翼翼試探君心,“殿下他會不會……”
“不必理他。”
雖說李倏沒有明說,韓風臨看得出他對此并沒十分介意,便試着漸漸放下心來。
李倏起身走回營帳,想繼續處理剩餘的奏折,走近桌子方才發現那只花斑松鼠正抱着一張奏折,啃得不亦樂乎。
奏折被啃掉了四個邊,落了滿桌面細細碎碎的紙屑。
趕在李倏魔爪抓上去之前,韓風臨搶先将松鼠塞進自己袖子裏,退後兩步,“陛下饒命!”
李倏忍着沒掐死這一大一小兩個禍害,咬牙切齒道:“趕緊将這玩意兒帶走!”
“遵旨!”韓風臨知道李倏雖然嘴上不滿,但小東西已然能就此躲過了一劫,又是惋惜又是慶幸道:“還好沒咬掉上面的字……”
奏折被咬成這個稀碎模樣,若被臣子瞧見了怕會以為是禦書房遭了耗子,可該怎樣讓秉筆內監拿回去?韓風臨忙找來一張空白折子,将內容一字一句謄抄上去,用作替換。
他的字寫得很是不錯,李倏看過後勉強能接受,沒再追究他這個罪犯攜有者的過錯。
韓風臨以将功贖罪為由,替李倏掌燈掌到半夜,陪着李倏将那些奏折看完。他舍不得同李倏分開,但身在城郊大營,便是千般萬般不願,他也不好在皇帳留宿。
次日清晨,李倏剛起身到帳外,便看見韓風臨不知道從哪裏尋的一個金絲籠子,拿回來将松鼠關在裏頭,只給它喂些水和吃食,不許它再亂跑。
李倏尚且記得昨日韓風臨剛說過,樊籠于它而言是束縛,人不該狠心讓它沒了自由。
怎麽才一夜,他自己就變了呢?
問及緣由,韓風臨氣鼓鼓地将一個破爛布條拿出來,裏面還混有一團亂草,控訴道:“這個小東西昨天半夜叼走了臣的荷包,還把臣給陛下編的那只蟋蟀給填了肚子!”
“……”
那還真是罪該萬死。
啪嗒一聲,韓風臨将那籠子鎖得嚴嚴實實,他決定給它關兩天禁閉,再考慮要不要放它出來。刀砍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他現在算是理解李倏昨晚的心情了。
李倏手指在籠子頂頭上擊打兩下,陰陽怪氣道:“樊籠于它是束縛,韓卿可莫要太過狠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