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作誘餌
李倏沒在韓風臨這裏待太久,喝過一盞茶後就獨自出了叢府。李倏此次離開京到越州來是微服私訪,知情人并不多,加之他身邊一直有暗衛跟随,倒是不必擔心他人身安全問題。
韓風臨套了半天話也沒套出李倏的落腳點,只得只身前去找叢茂勳,盼着早日能将這只黃鼠狼拿下,好向李倏複命。
他剛一進門,叢茂勳忙迎出來,韓風臨攔下,按住了叢茂勳的手腕,作出親近之狀,“叢兄不必多禮,你我相處這些天,還以大人相稱,未免太過生分。”
叢茂勳略有竊意,仍順着韓風臨的意思改口道:“韓賢弟此言有理。”
韓風臨微垂首,壓低聲音道:“我今日來是想問你,這越州城中可有繁華之地?”
叢茂勳愣了愣,目光中洩露出一絲警惕神色,“賢弟為何這麽問?”
韓風臨眼眸微動,暗暗環視四周,确定無隔牆之耳才道:“我與義兄多年未見,想尋個飲酒作樂處,訴一訴衷腸。”
叢茂勳怔愣片刻,為難道:“這個……越州城鬧災,早在年前那些個酒樓歌館都已關閉了。”
不上鈎?
韓風臨卻不逼問,搖搖頭遺憾道: “那還真是可惜了。”
他走出兩步,擡手敲了敲自己的後頸,轉了兩下腦袋,輕聲“哎呦”了一聲。
叢茂勳不解問道,“賢弟這是怎麽了?”
韓風臨面上露出些許被人看透的尴尬神色,擺擺手道:“無事無事,昨晚睡得不好。”
此時他若有眼力見也該關懷關懷上司了,果然叢茂勳又道:“賢弟可是有什麽煩惱,盡管與愚兄說。”
韓風臨頗難為情,抿了抿嘴唇,最終拉着叢茂勳,“叢兄莫要介懷,是……你府上的床榻硬了些,我住着有些不習慣。我說叢兄你好歹是一州刺史,乃朝廷命官,位居四品。雖說這個時候不可奢華度日,但這飲食坐卧之處,倒也不必如此清貧。”
說罷拍拍叢茂勳的肩膀,留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便離開了。
Advertisement
恰此時,無聲勝有聲。
叢茂勳什麽也沒說,只是當晚,韓風臨的飯桌上多了兩道菜,床榻上也換了更為柔軟的被褥,韓風臨特意看過,那些并不違制,這只黃鼠狼竭盡心思想要讨好他,卻不忘給自己留有餘地,還真是夠謹慎!
不過韓風臨故意說給叢茂勳的那些話,他到底還是聽進去了些。能聽進去便好,這圈套總歸是要讓他自己鑽,才能更牢靠。
韓風臨并非貪圖享樂之人,只不過有李倏授意,他便努力做個貪官污吏。
時至夜間,韓風臨飲下一杯酒,還故意将酒擦在腕間衣角上,弄作滿身酒氣的模樣,晃晃悠悠着跑去叢茂勳的院落,非要拉着叢茂勳說什麽事。
他像是一個醉酒胡鬧的富貴王侯,叢茂勳又不能将人轟走,只得如同應對李長衍般恭恭敬敬侯着。
韓風臨一只手臂搭在叢茂勳肩膀上,與他如同酒肉兄弟一般,笑着從袖中取出把李倏交給他的密旨,拍在叢茂勳胸口,沖着他直笑。
叢茂勳不知其為何物,但展開看到那上面紅色的印章,一眼便認出那是什麽,見帝王印如同親見陛下,叢茂勳慌慌張張跪拜在地。
韓風臨彎腰将他扶起,“叢兄,此處無人,且不必拘禮,先看看陛下說了些什麽罷。”
讀完密旨,叢茂勳面露喜色,對京都方向恭恭敬敬叩首,“皇恩浩蕩,微臣謝陛下隆恩。”
看着那個伏在地上的背影,韓風臨眼睛裏閃過一抹嘲諷,笑着道:“我可是在給陛下去的奏報裏,大大贊揚了叢兄。”
叢茂勳自是萬分感謝,“愚兄早就聽聞人說,賢弟乃是陛下最是信任倚重之人,如今看來,傳言不虛啊。”
韓風臨自然知曉他這個聽聞是從哪裏聽來的,“叢兄知道便好,往後陛下那裏有我為你說話,叢兄仕途必定明朗。只是……”
話鋒有轉,叢茂勳心底忽而緊張起來,一雙眼睛緊盯着韓風臨,生怕他說出什麽對自己不利的話來。
韓風臨淡淡笑着:“下面難免有那麽幾個不懂事的,這奏折層層遞上去,卻還要費些功夫……”
這位韓大人是禦前紅人,與當今聖上有着不可告人的私密關系,他若想遞什麽奏折還不是一句話的事。究竟要費什麽功夫,二人同在官場中,彼此心照不宣。韓風臨靜默着等待叢茂勳在聽懂他的暗示後,究竟會不會很懂事。
只見叢茂勳猶疑片刻,從袖中摸出一摞銀票,拍到韓風臨手上,“還得勞韓大人費心。”
韓風臨粗略地瞧了一眼,那一摞銀票足有三千兩。據韓風臨所知,叢茂勳其人年俸不過百兩紋銀,他不吃不喝要在這個位子上坐三十年才能得這一摞銀票。而這些足以夠京都中幾百戶人家一年的衣食住行。
一分錢沒拿,韓風臨輕推開叢茂勳的手,“叢兄誤會了,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啊。”
韓風臨适才的意思可不就是這個,怎麽又不要了呢?叢茂勳再堅持不讓韓風臨為了他的事情勞神傷財,被韓風臨用力按下手臂,神情有些冷淡。
“叢兄為官這麽多年,做事還這樣直白,怎麽就不懂轉個彎呢?”
韓風臨搖着頭,慢步走出門外,“三千兩銀子,哈哈哈……”
那笑聲中滿含嘲諷之意,倒叫叢茂勳沒由來的心驚,這位金玉其表的年輕人或許并非他想象中的空有其表。他後知後覺,韓風臨身上那件不起眼的薄衫是用以雲錦所做底制就,發帶所綴玉石*是頂好的玉髓,一直跟在皇帝陛下身邊,見識過這世間奢侈繁華。自己這三千兩紋銀如何能入得這位小大人的眼。
叢茂勳忙又着人去自己的私庫中取來三倍的銀錢,并幾幅價值連城的古董字畫,親自跑了一趟韓風臨居住的院落,請求再給他一個可以孝敬的機會,他候在門外足以一炷香的功夫,只得了兩個字: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