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抔心
李倏從月升那裏得了李長衍的消息,算是吃下一顆定心丸,他開始盤算着下一步路該怎麽走。心中念頭千千萬萬的閃過,便忽略了韓風臨同他說的那句話。
韓風臨一直撫摸李倏的發絲,将李倏的沉默當做了默認,忍不住将人用力往懷裏揉。
往後的日子,李倏對韓風臨依舊冷淡,卻不再死命抗拒,他深知自己此時什麽都不做才能令韓風臨放松警惕。
朝事自有韓風臨料理,這小子雖說罪該萬死,但一身本領是他教出來,如今徒弟越過師傅,讓他管着這江山,一時也沒什麽好擔心,李倏便每日坐在宮室裏,擁着狐裘同自己下棋。
韓風臨于圍棋之道只略通皮毛,他出身不高,于這些附庸風雅之術上沒什麽造詣,到了如今他已位極人臣,依然想不通那一黑一白兩色棋子,究竟有什麽吸引人的地方,值得李倏沒日沒夜的鑽研。
還是自己同自己在下棋,就像是被劈作兩半,左右手各自用得半顆心争奪主權。
想到或許是因為李倏每每坐于未央殿庭院中,都無事可做,韓風臨特意差人從外面給李倏帶了吃食和一些奇聞異志的書。
韓風臨手一抄底,将李倏抱過去,獻寶一般把東西拿給他看,“這是臣讓人出宮去買的,都是依着陛下喜好所選,臣粗略翻看過了,這些書都十分有趣,你可以拿着解解悶。”
李倏對他這種三五不時的騷擾簡直沒了脾氣,面對他的示好也沒有拒絕,越過那些吃食,只随意挑揀一本書來翻看,“百妖行?”只翻了幾頁,興致缺缺,随手又扔在一旁,重新回去擺弄棋子。
其實他并非有什麽喜好,一個曾經是一國之君的人,突然變作閑人,在偌大的宮城裏只每天面對着幾張同樣的面孔,尋一些書來打發時間罷了。
韓風臨滿心期待能看一眼李倏笑顏,卻被他輕描淡寫澆了一盆冷水,略有些失望,将那書撿起來,“怎麽了?不喜歡?”
李倏眼皮也沒擡一下,“全都是些醜東西。”
也并非是醜到他看不下去的地步,只不過是想給韓風臨找些不痛快罷了。
“也不全是,這後面有好看的……”話說一半便停下,轉而故作輕松道:“沒事,不喜歡就算了。”
韓風臨一直都知道,他家陛下對外表一直都有莫名的執着,就連他自己不也是,若非生得一張極好看的面容,如何能惑君?
他也将書丢在一旁,看着李倏一成不變的高高在上模樣,略有些迷茫,他想起從前自己最開始在李倏年前做小伏低的小心翼翼模樣,可是李倏卻沒有半點為人階下囚的自覺。偶爾看到韓風臨不高興,他不拍手叫好已是收斂,自然不會屈尊降貴去哄一哄。
李倏一整天裏連話不說幾句,再這樣下去,韓風臨覺得不是李倏會瘋掉就是他會瘋掉,“你喜歡什麽可以跟我說,我幫你……”
李倏打斷他,“朕喜歡什麽你不知道?”
韓風臨啞住,論對李倏的了解,除卻葉容與李長衍,也就只有他了。他如今在李倏面前總覺得做什麽事都棋差一着,其實是因為李倏對他滿心厭棄,連帶着對任何與他相關的人或物都喜歡不起來。
“朕想去京郊騎馬,你答不答應?”他故意提出一個韓風臨不可能答應的條件。
“……”他的陛下若離了這皇宮,怕是随時能飛走,而且還要返回來要他的命,韓風臨笑着哄道:“換一個。”
那還廢什麽話,李倏覺得他可笑,将臉轉回棋盤上,半個字不肯再跟他說。
就在這個面面相觑的時刻,肖月升端着兩盞茶走進來,她低眉斂目,将那茶水放好就弓着身子退出去。
“等等,你過來。”
肖月升聞言頓住腳步,學着普通宮女的樣子,俯身跪下,“王爺有何吩咐?”
韓風臨問她:“陛下今日都做了什麽?”
“陛下卯時末起身,辰時用過早膳以後,便一直坐在西窗下下棋,只午時覺得疲倦,曾到院中天庭信步兩刻鐘。”
這是當着自己的面就開始打聽自己每時每刻的動向?李倏想他是在告訴自己完全受他掌控嗎?
可惜韓風臨問錯了人,肖月升将李倏之事事無巨細說與他聽,是因為那些能說與他聽,也肯說與他聽,至于一些不該他曉得的他自然半個字都聽不到。
比如今晨李倏在庭院中漫步時,曾聽兩名宮女竊竊私語,隐隐約約能聽出攝政王三個字。
李倏一時好奇,叫她們過來問話,“朕聽到你們說攝政王,他怎麽了??”
兩個宮女一開始扭扭捏捏着不肯說,聽李倏說要罰她們,方才顫顫巍巍着說出實情,“回陛下,是有人為攝政王進獻了兩名美貌少年,王爺他為此發了好大的脾氣,說往後再有人如此行事,便摘了他的烏紗帽,以儆效尤……”
“不錯,是個有眼力見的。”揮揮手叫她們退下了。
這段肖月升隐瞞着沒說,此事只除了那兩名宮女知曉,她二人自是不敢在韓風臨面前提及此事,倒也不怕韓風臨從別處打聽到。
李倏冷笑,既然韓風臨喜歡打聽他的事,那他就一定做點讓他糟心的事出來讓他好好聽聽!
美貌少年郎還不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