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跟我結婚吧。
這句話陳言一說出來, 阮嘉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此刻微微彎着腰，嘴角并沒有笑意，顯得整個人都是認真的。
莫名想到了那天, 她跟陳言從酒會上出來的時候，阮嘉走路都在跳, 她從來都沒有那麽開心過, 笑容明豔, 不停的跟他講着酒會上那些打她主意人的反應。
陳言的視線卻一直落在他們兩個相握的手上, 被她帶着跑。
當時很榮幸，因為陳言, 她的身上似乎也落了光。
等她反應過來怕陳言覺得唐突想松手的時候，陳言反握住了她的手, 比她抓的更緊。
“陳言…”
阮嘉當時很驚喜，毫不猶豫的反握住了。
他當時也是這麽西裝革履的，比平常的任何時候都來的隆重。微微彎着腰, 整張臉突然逼近，阮嘉就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了。
陳言皮膚偏白，眼睛是标準的桃花眼, 眼睛微微上挑，黑白分明，永遠都是亮亮的。
微眨了眨。
而後臉上染上了笑意, 輕聲說：“阮嘉，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陳言高攀上了阮家的大小姐。”
阮嘉趕緊搖頭, 另一只手抓住了陳言的手腕：“不是高攀…”
阮嘉想迫不及待的跟他說, 出生沒有辦法選擇, 她也不在意這個, 她就是喜歡陳言，就是非他不可，也想跟他說，沒有錢也沒關系，陳言帶給她的，原比這些要珍貴。
可被他這麽盯着，張了張嘴卻只說了那麽一句話。
陳言低頭笑了，笑了很久。
看她低着頭一副做錯了事情的表情，才又說：“我是覺得，這個感覺還挺好的。
高攀上了他們高攀不上的人。”
阮嘉仰頭看他。
陳言說：“我不會永遠都窮。
以後，我可以把我有的一切都給你。”
他一雙眸子清亮認真，含着笑意：“阮嘉，跟我談戀愛吧。”
時至此刻，她仍然記得當時的感受，腦袋嗡的一下變得空白。
而後慢半拍的點了點頭：“哦，好啊…”
那是她第一次在陳言面前流眼淚，她被陳言拉進了懷裏，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他們兩個旁若無人的擁抱。
陳言一句不說愛他，可在他的擁抱裏，阮嘉卻能把他的愛全感受了個分明。
最後，她好像聽到陳言聲音很小的說了一句：阮嘉，我這一輩子，只認定你了。
逃不掉的。
……
思緒回到現在，阮嘉眨了眨眼睛。
經歷了這麽多，面對着陳言說這句話，她還是忍不住落了淚。
陳言擡手輕輕的幫她擦了擦，安安靜靜的等着她的答案。
阮嘉低着頭，深吸了一口氣，才又擡頭。
這樣的小房間裏，她甚至不敢大聲說話。
聲音輕的像在講故事：“你之前問我是不是來過法國，我來過。
那段時間，我不停的往法國跑，應邀參加各種時裝秀，沒有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陳言，我承認是因為你。
因為我知道你的夢想，所以我總幻想着，能在某一個大秀上見到你，哪怕遠遠看你一眼，知道你好好的，知道你離開我是值得的，就可以。
後來，我确實在一個酒吧的包廂裏，如願以償的見到了你。
當時，我正跟克裏斯夫人參加一個飯局，我借口去洗手間逃了出來。
我遇到了一群人，他們全都醉了，被人接走，他們在用法語交流，我聽不懂，但是路過的時候，我聽到了我唯一一個聽得懂的詞語。
陳言。
陳言啊…
我當時就覺得血都是涼的，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期待了那麽久，突然就退縮了，害怕是我聽錯了，又害怕只是同名。
我在門口站了很久，沒有人再出來的時候，我鼓起勇氣推開了那扇門。
我看到你依偎在沙發上，像個沒有人要的小孩。
怎麽回事啊，他們都有人接。
卻沒有人接我的阿言回家…”
…
所以，阮阮來接阿言了。
阮嘉微微眨了下眼，眼淚迅速的落了下來。
陳言也有點哽咽，他從來不覺得那段日子苦，因為對他來說，那是希望。
是可以再回到她身邊的希望。
“阮阮…”
阮嘉擦了擦眼淚繼續說：“我走到你身邊。
你聽到腳步聲擡起頭，盯着我發呆，可我知道你喝的太醉了，根本什麽都不會記得，可是什麽都不記得的你，眼睛裏卻是和從前一樣的深情。
那麽□□裸的，我看你一眼就知道你還愛我。
我問你：阿言，家在哪？
你向我伸出手，你說：阮阮，你帶我回家。
你就把我帶到了這間破舊的屋子裏，我看着擠到不行的房間，只能容納一張床和一張桌子，你用了大半張桌子擺放我的照片。
我看到你桌子上有很多的廢棄的紙，設計圖畫了一半，突然就寫滿了我的名字。
我從桌子底下找了個水盆，去外面公共洗手池上接水，連熱水都沒有，可你很安靜，一直緊跟着我不放，我幫你擦臉的時候，你也一直盯着我看。
我看着滿屋子你還愛我的痕跡，忍不住問你：阿言，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至少會比現在過得好。
你說你不能回去。
就連你睡着了，你都說不能回去。
我不明白，為什麽，在這裏過的這麽苦，卻還是不願意回到我身邊…”
之後，她再也沒有來過法國，因為她覺得自己所有的堅持，似乎都沒有什麽意義。
陳言寧願辛苦，也不願意回到她身邊。
陳言的眼眶也紅了。
他當時睜開眼睛，看到自己躺在熟悉的房間裏，桌上放着還沒有涼透的早餐，陳言猛地追了出去，找了很久，卻沒有看到阮嘉。
像做了場夢。
最終腿軟的蹲在街頭，比他每一次酒醒還躺在原地都要絕望百倍。
陳言伸手去拉她的手，阮嘉沒有拒絕，擡起另一只手輕輕的劃過他的眉眼。
所有的情緒都湧了上來：“陳言，五年前。
為什麽不告而別？”
陳言的手僵住了，明知道她跟阮嘉之間，肯定會有這麽一劫，阮嘉不問出來她，這個問題就永遠會梗在他們兩個之間。
可是他不能說。
利華讓他發了那麽重的誓，好多次，對上阮嘉平靜的眼睛，他都想不管不顧的和盤托出，可是像有感應般，他每次都會被噩夢驚醒，利華的詛咒，像是他怎麽也沖不破的魔咒。
陳言像有預感一般的抓緊了阮嘉的手，有些發顫。
陳言聲音裏帶着哭腔：“阮阮，我不會再走了。”
看着陳言的反應，阮嘉才知道，有時候沉默比欺騙更讓人窩火。
一雙眼睛仍看着他。
語氣冷了下來，一字一句問：“為什麽不告而別？”
陳言一雙桃花眼裏面帶着讓人無法拒絕的柔軟，整個人都蒙了一層灰，無力了下來。
“對不起阮阮。”
阮嘉眼睛裏的希冀暗了下去，自嘲的笑了：“真是…”
明明都知道沒有什麽理由…
即使拼命控制了，可是還是壓不下去聲音裏的哽咽：“哪怕…你告訴我，你是為了學設計，不想拖累我，我都做好了原諒你的準備。”
阮嘉手扶着額頭，控制不住的苦笑：“但你連個借口不想編給我，就這麽□□裸的把我被抛棄擺在了明面上。
陳言，你現在有什麽資格跟我說這句話。”
阮嘉這會兒平靜的讓陳言覺得害怕。
本能的就想過去抱她，結果阮嘉後退了一步，連帶着他的手都給推開了。
她低頭撩了撩耳邊的頭發，再擡頭，臉上就挂着淡笑：“這幾天，就當是我們給過去好好告了個別，好好的提了個分手。”
她深吸了口氣，因為心疼，語氣都有些打顫：“再見，陳先生。”
明明這麽冷靜，可是她就連開門都有些顫抖，手試了好幾次，才堪堪握住把手。
陳言從背後抱住了她，抱的很緊，一瞬間，鼻腔裏都充斥着陳言的氣息。
阮嘉身子一僵。
發心似乎落了一顆從他眼睛裏掉的眼淚。他聲音啞的厲害，輕聲喊着她的名字。
“阮阮…”
“松手…”
她聲音冷冷的，陳言沒動，又抱緊了些，阮嘉突然就失去了耐心，卻怎麽也掙不脫。
她低頭，狠狠的咬住陳言的小臂，可明明她用了很大的力氣，陳言還是緊緊抱着不放，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
整張臉埋在她的頸窩裏，皮膚上清晰的感受到了一陣濕熱，灼的她心間發疼。
最後放棄似的卸了力。
“如果你以後還想看見我，就別纏着我。”
陳言聲音有些哽咽，手抱的更緊了：“阮阮…”
阮嘉死咬住下唇，輕輕吐了口氣。
一張嘴，喉嚨生疼，聲音都變了調：“陳言，我可以讓你這輩子都見不到我，我說到做到。
我數到三…”
“一！”
“二！”
三沒有落下來，陳言的手突然就松了。
阮嘉推開門走出去，心有些發木，甚至都不能像第一次被抛棄那樣大哭一場。
她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眼睛沒有一點焦距。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那條破舊的街離她越來越遠，眼前的街道越走越繁華，也可能是因為天漸漸黑了，整個城市的燈都慢慢亮了起來。
阮嘉擡眼，看到一個電影院。
走進去買了張票，坐在人群的中央，看着大屏幕上那個她喜歡的演員不停的搞笑，不停的做着蠢事。
他臉上挂着嘲諷的笑，伸手指着那個反派：“嘿，不要當真呀兄弟！”
“畢竟，傻子才會當真！”
周圍所有人都捧腹大笑。
可在黑暗之中，只有她一個人，盯着屏幕，所有的眼淚再看到這句話時瞬間覺提，哭的像失去了一切。
傻子才會當真啊～
傻子！
所幸在黑暗裏，她偶爾壓抑不住的哭聲能夠被一陣又一陣的笑聲淹沒。
～
電影散場。
阮嘉木木的起身，随着人群往外走。
她今天走了太久，縱使是平底鞋，腳依舊磨破了，阮嘉幹脆脫掉鞋子，光着腳走在路上，不知道是誰扔的破碎的酒瓶，掉了一塊在地上，阮嘉路過的時候，劃傷了腳。
鮮血湧了出來，阮嘉坐在路邊，伸直了腿看着腳邊的鮮血溢出，感覺不到一點點疼。
直到卓浩開着車帶着圓圓趕過來，出現在阮嘉身邊，看到阮嘉的腳底全部都是血。
圓圓吓壞了，忙不疊的拿過藥箱，握着她的腳，幫她止血包紮傷口，才發現腳上好多地方都是破的。
“嘉嘉姐…”
阮嘉眨眨眼，眼前的圓圓這才變得清晰，阮嘉笑了笑。
“怎麽了？”
然後慢慢的哦了聲：“不疼。”
圓圓心疼的嘆了口氣，聲音輕輕的。
“怎麽回事啊？怎麽哭的這麽厲害。”
不是跟陳總出去的嗎。
“看了場電影。”
阮嘉聲音很輕很輕，手裏還握着一張電影票，圓圓給她消毒的時候才後知後覺的疼了起來，指尖都是麻的。
手一松，手心裏握着的那張電影票輕飄飄的飛了出去，落在圓圓的腳邊。
圓圓拿起來看了看。
是一部好萊塢大片，阮嘉喜歡的那個演員的作品，可是。
“嘉嘉姐，這是個喜劇啊…”
阮嘉怔了一下。
語氣不甚在意：“嗯…我入戲太深…”
圓圓：“……”
她看阮嘉好像并沒有說話的欲望，就低着頭認真的給她消毒，包紮傷口，阮嘉眼睛看着前方，盯着一處出神。
卻不知道在想什麽。
卓浩扭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陳言，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把他們送回酒店之後，才又過來接的陳言。
他就坐在阮嘉剛才坐的地方，手上捏着劃傷她的那個碎片，還有平平整整的一張電影票。
另一只手垂着，指尖夾着一根快燃盡的煙，在黑暗裏明明滅滅。
見卓浩過來，他才站起身，将煙頭在垃圾桶上按滅，落了些煙灰在指尖。
又把手裏的碎片一同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裏。
“阮阮怎麽樣？”
陳言明明神色平常，可卓浩卻看的難過。
“不太好。”
陳言低低的嗯了聲，坐進了車裏。
第一次沒有看文件，全程安靜的坐着，像一個沒有什麽感情的雕塑。
阮嘉回酒店之後，自己一個人抱着膝蓋坐在床頭的地墊上，沒有表情，沒有說話，也沒有哭。
這種狀态圓圓從來都沒有見過，不禁有些害怕。半跪在她面前，手搭在她的胳膊上，發現她渾身涼的厲害。
“嘉嘉姐，你還好嗎？”
阮嘉輕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背：“嗯，還好。”
又說：“圓圓，訂一下最近的航班，我們先回去。”
圓圓沒有問為什麽，只是點頭。
阮嘉輕輕推開她，笑着揉揉她的頭發。
“好了，快去收拾一下東西。”
圓圓知道阮嘉現在需要安靜，就點了點頭，去了自己房間，房間裏恢複安靜，阮嘉站起身，将臉上的妝容卸幹淨，把東西一股腦的丢進了行李箱。
把燈全部關掉，自己一個人置身于黑暗裏，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思緒劃到了前兩天喝醉。
想到身邊所有人都說她的酒品很好，那是因為她永遠都不敢喝的太醉，永遠讓自己保持清醒克制，她總覺得喝醉本身就是一件麻煩別人的事情。
陳言走後，她特別害怕麻煩別人。
她覺得，沒有人真的愛她，可以容忍她做一切。
那天跟莫妄喝酒，她喝的爛醉，沒有什麽理智，是因為她清晰的知道自己有了仰仗，陳言永遠不會覺得她麻煩。
她再一次讓自己陷進了陳言的溫柔鄉裏，作為代價，她就要付出比第一次痛上百倍作為代價。
想到她之前一次一次的妥協，一次一次的給他機會，給他找借口，等着他坦白。
現在才明白，所有的妥協，都是因為還有期待。
可是，随着他的沉默，她的期待消失了。
作者有話說：
哎…對不起。
我也希望阮阮跟陳言可以好好的在一起。
可是兩個人之間肯定會走到這一步，阮阮的性格，如果得不到解釋，肯定是沒有辦法和好如初的。
我這一章寫了很多，我快點把這些個傷心的趕緊寫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