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中樞(下)

陸清明看池勁也不清楚,只得嘆了口氣。

而朗久的反應就簡單的多了,他直接道:“走吧。”

不知道是不是有池勁這個南诏人坐鎮,這一路上走的都很平靜。也沒有出現什麽壁畫什麽岔路,一條路走到底。

這條路走的太久了,陸清明忍不住道:“池勁,給我們講講你的事吧。”

池勁一愣,道:“我的事?”

陸清明道:“恩,或者南诏的歷史什麽的。”

池勁眼裏閃過迷離,道:“南诏的歷史……其實我跟着族人向這裏遷徙的時候還很小,很多事都記不清了。我只記得……阿媽将我托付給了家主,家主帶着我們離開了一直生活的地方。我們走了很久很久,路上死了很多人。”

陸清明朗久獨眼均是一怔,他們沒想到看着年輕的池勁居然可以追溯到古蜀國遷徙。

那顯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憶,池勁很快就略過了:“我們帶着青銅面具和神樹來到了這裏,白蠻人都很友善,他們接受了我們。很快,我們在這裏建立起了自己的家園,可是随着時間的流逝,我們和白蠻族的摩擦越來越多,”池勁頓了一下:“其實主要的原因是,我們都不會變老。”

“就算是孩童也會長到适當的年齡之後停止生長,漸漸地,白蠻族的人開始視我們為異類。那些與我們通婚的白蠻族也發現,自己的孩子在成長上要遲緩得多。時間似乎在我們身上放慢了腳步,很多孩子小時候的玩伴都已經老去可他自己還身強力壯。這種情況……很可怕。”

池勁用“可怕”兩個字概括了這種狀态,陸清明想了想,覺得确實挺可怕的。

“就這樣過了數百年,兩個民族之間一直在融合。事實上,也可以說我們是單方面吞并。總之,白蠻族的族長覺得這樣子下去不行,就想将我們驅逐出去。其實我覺得當時是不需要發展到這個地步的,我們來到這裏之後,一切活動都是按這裏的習俗進行。就連青銅的技藝,除了池家和駱家,也都再無人學習了。”

陸清明道:“也就是說,除了池家和駱家。別的人都已經跟南诏人沒有什麽區別了?”

朗久也加入了詢問:“我可不可以這樣認為,池家和駱家是古蜀國的重要組成。你們甚至還掌握着古蜀秘法?他們排斥的,更多的是你們。”

池勁點了點頭,道:“這樣說也沒錯。”

朗久繼續問道:“那你們的王呢?這和你們先前的說法,似乎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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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勁略一猶豫,道:“王是會生老病死的,但每一任新王都會得到始祖的記憶。”

陸清明皺眉,對這個奇特的民族不能理解。

池勁自己也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沒有再講他的故事了。

陸清明低聲對朗久道:“一直沒顧上問你,你的腿現在感覺怎麽樣?”

朗久對陸清明道:“駱婆婆治療後一直很好,就像沒斷過一樣。”

陸清明這才放心。

“這個南诏是怎麽建立的?”獨眼突然出聲問道。

池勁回答:“為了不讓白蠻族排斥,王一開始就主動和她們通婚。每代王一脈相承,舊王死後,新王就會得到上古的傳承。然後……有一代王生下了雙子。”

陸清明驚異道:“雙胞胎?”

池勁點了點頭:“當時外面的情況并不好,雙子中的弟弟感應上天說要建立南诏國,而哥哥卻極力反對。兩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最後哥哥帶着一部分人離開,剩下的大多是白蠻族人。”

陸清明突然想到了那幅壁畫。

“這對雙子中得到傳承的是哥哥,我們自然跟着哥哥走,而弟弟則帶人建立的宮殿佛塔。本來二者已無聯系,但畢竟雙子連心,有一天王長嘆一聲,孤身一人回了南诏,回來的時候帶來了弟弟的屍體。接着王便帶我們在這山裏建了一座和外面一模一樣的城,之後這裏就被封起來了。”

池勁簡單的講完了他所知道的事情,陸清明心裏卻起了軒然大波。

如果猜得沒錯,自己在壁畫和夢中看到的那兩個男子,必然就是池勁口中所說的雙生子沒錯了。這樣的話,那弟弟的死亡是什麽導致的呢?

“你們的國師是怎麽回事?”朗久問道。

池勁剛想回答,這地道裏卻突然傳起來“轟隆轟隆”的聲音。池勁臉色一變,大喊道:“快跑!”

朗久也是第一時間拽着陸清明跑了起來,陸清明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聽見身後的“轟隆”聲逐漸變大。不知跑了多久,身後的聲音消失,陸清明扶着腰氣喘籲籲地示意朗久自己再也跑不動了,朗久自己也是面色不好的扶住曾經受傷的那條腿。

陸清明看朗久面色不對,也顧不上其他,緊張地問道:“你的腿怎麽了?”

朗久的臉色不太好,他道:“有點疼,不過應該沒有什麽大事。”

陸清明嘆了口氣,知道說再多也沒用。只得回頭去看池勁和獨眼的狀況,誰知這一看,确沒有看到獨眼。

轟隆聲傳來的時候大家的第一反應都是跑,陸清明聽不出來,但其餘的三個人都能聽出來這聲音是塌陷引起的。

可跑着跑着,獨眼就感覺到了不對。

他放緩了腳步向後看去,果然,這聲音雖大,可崩塌的速度卻完全不和這聲音呈正比。這聲音就像是要吓唬他們一樣,雷聲大雨點小。

獨眼在向前看去,陸清明三人已經不見蹤影。

他們走的這條地道雖說不上筆直,但也不可能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讓前面的三人不見了蹤影。想到這裏,獨眼停下了前行的腳步。此時轟隆聲已經全然消失,可是地道裏還是不時的落點石塊下來。身後的長明燈大多已經熄滅,而前方的卻依舊亮着。

獨眼一笑,自言自語道:“既然你逼我往前走,我偏不。”

說着,他就向後轉去,想要往那黑暗之中前行。可走了沒兩步,獨眼便聽到了身後傳來的一聲嘆息。

這嘆息聲獨眼太熟悉了,幾乎是同一時間,他就轉過了身去!

可身後空無一人。

獨眼顫抖道:“我知道你在,你出來!”

沒人應答。

獨眼喘着粗氣,道:“你這是在逼我麽?”

地道裏依然安靜如初。獨眼深吸一口氣,緩緩地捂住了自己的左眼。

右眼的世界裏,那人果然伫立在不遠處,一臉的漠然,一如他們初見。被獨眼看到,那人也不驚慌,只是又一聲嘆息。

獨眼忍着眼睛要爆掉的痛苦,冷笑道:“我都看到了,你還躲什麽躲。”

話雖這樣說,但他還是不敢閉上右眼,只是直愣愣的盯着那人。

那人上前,明明是很長的一段距離,他卻三兩步便走到。他擡起手來放到獨眼的眼睛上,獨眼立刻覺得一陣清涼,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感覺到眼上的觸感消失,獨眼睜開了眼睛,那人皺着眉站在他面前,道:“早知道,這只眼睛就不應該給你。”

獨眼看着司漠北,這些年間他的面容竟沒有過多的變化,“你給了我,還想拿走麽?”

司漠北搖了搖頭:“送你的東西,我什麽時候收走過?”

獨眼深吸一口氣,沒見到這人,有萬千言語想要說,可見到了,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說什麽。

“來。”司漠北就像小時候那樣牽起了獨眼的手,“我沒想到你最終還是到了這個地方。”

“這是什麽地方?”獨眼任他牽着往前走:“你說要去一個地方,就是這裏麽?為什麽不回去找我?我……一直在等你。”

司漠北沒有說話。

獨眼見他不答,也安靜了下來。司漠北的手冰涼,獨眼越想越覺得難過。

三拐兩拐,司漠北便帶着獨眼走到了一處小隔間內。這屋內擺設極為簡樸,不過一桌一椅一床,還都是石頭做的。

十多年沒見這人了,門剛一閉上獨眼就惡狠狠地瞪着他,想要撲上去一解這麽多年的相思。

可司漠北的下一句話,就讓朗久硬不起來了。

司漠北漠然道:“我是這裏的中樞。”

獨眼怎麽也沒想到,在池一和駱離嘴裏的‘中樞’,居然是個人。

獨眼白着臉,道:“如果你是中樞的話,那之前你為什麽會在外面。”

司漠北看着獨眼:“找東西。找到了,就回來了。”

“那我呢?”獨眼已經面無表情了。

司漠北避而不談,獨眼也沒再說話,氣氛一時間尴尬了起來。

“獨眼!獨眼你在麽?”

陸清明的叫喊聲不知從哪裏傳來,獨眼立刻看向了門邊。

只聽外面朗久似乎說了什麽,陸清明嘟囔道:“說不定喊喊就聽到了呢。獨眼!你在哪!”

獨眼剛想應答,司漠北便從後面捂住了他的嘴,道:“別出聲。”

獨眼想掙紮又掙紮不脫,只能聽着陸清明三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司漠北這才放下了一直捂着獨眼嘴的手,輕聲解釋道:“他們還有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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