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打進門去
如果要在這世界上找到一個最了解花滿樓的人，怕也是莫過于陸小鳳了。
陸小鳳與花滿樓相識甚久，花滿樓的脾氣性情，乃至那一手精妙的功夫，陸小鳳比誰都了然。
也正是因此，當錦繡忽然擡出花滿樓來威脅時，陸小鳳心底的第一念頭不是擔心花滿樓，而是替靠近的人擔心。
低估花滿樓，也是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的。
許是看出實在無法威脅陸小鳳，錦繡恨恨地跺了跺腳：“陸大俠可否收留錦繡一陣子？”
“自然。”陸小鳳笑了笑，示意面前的床榻：“陸某今夜宿在隔壁，錦繡姑娘自便就是。”
轉身出去，陸小鳳卻是先進宮了一趟。
這件事有太多疑點，而錦繡此行前來究竟是為了武林盛會還是過不了多久的錦衣衛擂臺賽，陸小鳳也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這與唐無影和皇上都斷不開關聯。
皇宮依舊一片靜寂。
陸小鳳進宮的時候天色已是徹底黑下來，他熟門熟路地出示令牌摸到禦書房，一進門果不其然看到唐無影和曲霂祁相對而坐。
曲霂祁伸手：“陸大俠，坐。”
陸小鳳沒客氣：“我看到錦繡了。”
“錦繡？”唐無影蹙眉：“可是宮中的樂寧公主？”
“不是，”陸小鳳也不打機鋒：“錦繡說，樂寧公主與她并不是同一個人。”
“那就是冒牌貨？”曲霂祁也跟着蹙眉，與唐無影一模一樣的表情：“嗯，她可有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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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鳳嘆了口氣：“不能證明，因為錦繡的手廢了，可是我在錦繡的頸後看到了标識，而且我與錦繡極為熟識，這個錦繡……的确就是百花樓的錦繡。只可惜錦繡心緒不穩，一來二去也沒說明白什麽，我改天再問問。”
“既然如此，不妨讓她與宮中的樂寧公主見一面。”唐無影提議道。
對于唐無影的提議，曲霂祁自然不反對：“好。”
就這麽拍板決定了。
這一夜，陸小鳳婉拒了在皇宮留宿的邀約，只身回到了客棧。
錦繡的屋子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響，陸小鳳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沒有打擾。
第二天一大早，錦繡就叩響了陸小鳳的房門：“陸大俠。”
她的聲線依舊溫婉，聽起來有點可憐。
陸小鳳只能嘆氣，他對這樣的女人毫無辦法：“怎麽？”
“我想進宮去見樂寧公主一面，不知道方便不方便……”錦繡聲如蚊吶。
陸小鳳微微一怔：“是誰廢了你的手？”
錦繡驟然擡頭：“我說過是……”
“不可能，”陸小鳳盯着她，唇角依舊帶笑，卻隐約有些嘲弄的神色：“不是唐無影，錦繡姑娘，我可以幫你，卻不能放任你的隐瞞。”
錦繡沉默地攪着手指，良久，她方才慘厲地笑了出來：“是蠻王。”
這個故事有點長，陸小鳳卻是耐心地聽完了。
從最開始錦繡就有一個一母雙生的姐姐，兩個姑娘自幼喪親，碰巧為蠻王所救。後來兩人一個在西域做樂寧公主，另一個來到了中原百花樓隐姓埋名做了錦繡琴姬搜集情報，而他們所有的目的全部都指向中原。
錦繡在中原有無數機會接觸到達官顯貴或是江湖大俠，這無疑讓她更加容易相助于西域蠻王。蠻王始終不曾表現出反心，也是為了這一刻，将樂寧公主作為使節送入皇宮，與錦繡裏應外合，一招制敵。蠻王千算萬算，卻卻沒想到錦繡在這些年中卻不再一心忠于自己。
她開始向往書生意氣江湖風流，中原的一切讓她向往，有些時候甚至忘記了自己身為蠻王探子的身份。
這一切，都是蠻王沒有想到的。
那一夜從百花樓帶走了錦繡，樂寧在言談之間确認了錦繡的懶怠之意，為表懲戒廢去了她一雙巧手。
至此，再無錦繡，只有樂寧。
這個故事實在是可憐可嘆，陸小鳳沉默片刻，卻沒有立刻答言。
錦繡似是看出了陸小鳳的心思，她露出一個凄涼的笑：“錦繡知道，陸大俠不信我。”
陸小鳳依舊沒有開口。
錦繡也跟着沉默，她的目光垂在地上，看起來有些可憐。
“我……已經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了，因為蠻王不會再信我，”錦繡幹澀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苦楚：“也正是因此，蠻王也不會殺我，錦繡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請諸位提防我的姐姐樂寧。她也許會假扮成我的身份，也或許會在錦衣衛擂臺賽觀禮時出手，這也是我們最初的計劃，趁亂挾天子以令諸侯。”
錦繡将這一切道了出來，便戚戚然看向面前的陸小鳳。
陸小鳳嘆了口氣，伸手給錦繡推過一杯茶去：“喝點茶。”
錦繡的手微微一軟。
“依錦繡姑娘的意思，他們還會這樣做麽？”陸小鳳問道，語聲溫柔，卻是意外地坦承。
“會。”錦繡篤定：“他們大抵是派了內奸，确保能萬無一失。”
錦衣衛隊伍裏面的內奸啊，陸小鳳想起精明強幹的唐無影，覺得壓力應該不大。
“我想見樂寧公主一面。”錦繡再次懇求。
“為什麽？”陸小鳳問道。
錦繡對樂寧，盡管是一母雙生的同胞姐妹，卻從來沒有像別的孩子一樣從小一起長大，他們之間……真的還有什麽感情麽？
錦繡眼底迸發出的卻是無限的恨意：“她廢了我的手，我不能讓她這樣得過且過！”
“蠻王怕是想到了，”陸小鳳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搖頭道：“他既然能放心讓樂寧不殺你，一定會知道你接下來的辦法。”
“他不殺我，是因為我為他做了很多年的事，”淚水成串地滾落下來，錦繡嘆道：“蠻王，從來都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對于這句話，陸小鳳不予置評。他想起錦繡污蔑唐無影的事，心底忍不住又生了幾分疑窦。
然而陸小鳳到底只是想了想，手卻拍上了錦繡的肩膀：“你随我入宮罷。”
這時候早朝初散，卻正是入宮的好時候。
錦繡前後不一的舉動，淚流滿面的坦白，在陸小鳳眼中無不是疑點滿滿，然而現下到底也沒什麽證據，陸小鳳只能順水推舟。
陸小鳳入宮時問了皇上的侍衛，皇上的侍衛表示皇上已經在禦花園了，身邊有人相陪怕是不大方便。
陸小鳳當時心底就是一定。
哦哦哦，有人相陪啊。
那必須是唐無影有什麽不方便的！
想到這裏，陸小鳳帶着錦繡就往禦花園走去。
可惜……神機妙算的陸小鳳這一次卻是錯了，而且錯得很厲害。
皇上的身邊，卻是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正巧笑倩兮地說着什麽。
陸小鳳當時就傻了，拉着錦繡往後退的功夫，曲霂祁卻站住了：“陸大俠！”
這一臉欣喜是怎麽回事！
陸小鳳甚至感覺到了那妃子滾滾的眼刀！
曲霂祁大步向前，甚至感慨萬千地拉住了陸小鳳的手：“你來了。”
陸小鳳：“……給皇上問安。”
曲霂祁點點頭，也不在意陸小鳳身後跟着的人，語速極快道：“既然來了，就去禦書房吧。”
陸小鳳根本沒辦法反對，就被拖着虎虎生風地跟了上去。
錦繡怔了怔，連忙對那妃子颔首問了個安，緊忙跟了上去。
“皇上，這是怎麽回事？”陸小鳳心底其實已經透亮。
曲霂祁苦着臉：“朕也不想啊。”
艾瑪回去以後要是唐無影知道了會不會不理我啊！
等等這關唐無影什麽事？！完全沒有什麽關系嘛。
陸小鳳看出皇上糾結萬分的表情，自動自覺地換了個話題：“皇上，這是錦繡。”
“……樂寧公主？”曲霂祁回頭看了錦繡一眼，表情極冷，顯然是沒忘之前個來歷不明的絲帶。
然而一眼過去卻也看出點不對勁來：“你不是樂寧。”
“回皇上的話，我是錦繡，錦繡與樂寧，并非同一個人。”錦繡道。
曲霂祁腳步微停：“哦？”
他的表情太凝重，陸小鳳也跟着停了下來，認真地等待着曲霂祁接下來的反應。
良久，曲霂祁點點頭：“這件事要盡快告訴唐卿。”
唐卿……陸小鳳腳下一軟。
這說得就是唐無影吧？
皇上你和你的錦衣衛到底要好到什麽程度啊喂要不要這麽急切！
曲霂祁說着，就召來近侍忙着忙着地找唐無影去了。
唐無影此時卻不在宮中，這一早，冷月和孤鷹傳來了消息，道是名單上被戚少商畫了圈的人有動作。
戚少商做事也是靠譜，一邊就讓白樓幫着盯住了畫圈的名字，一有動作立刻就報給了冷月孤鷹。
唐無影便是去處理這件事了。
有一個叫做白淩的正四品指揮佥事，早先就和右丞相勾搭在一起，平日裏沒少幹損人利己的事。
而此時這個白淩卻是剛從塞外回來，不巧弄砸了一件任務。
唐無影此行，便是要會會這個白淩。
此時的白淩，到在白府穩當地坐下。
下人報上唐無影的名字時，他結結實實地怔了那麽一會兒。
白淩早就想過會有人找上門來，畢竟右丞相出事，自己作為右丞相黨絕對逃不開幹系。
可是他卻沒想到，來的卻是這麽一個無名小卒，不過是最近才有點名聲的人物。
“說起來，這混賬可還是我的屬下吧？”白淩的手指在紅木桌子上輕輕敲了敲，冷笑道：“不過是個黃口小兒，能成什麽氣候？！讓他在門口多等一會兒。”
少頃，卻是管家又來傳了話——
“那人說，若是不開門，便要打進來。”
白淩當時就站起來了，眼睛瞪得溜圓：“打進來？”
他沒聽錯吧？
這是什麽世道，一個區區七品官都敢打進自己的白府？
“告訴他，有本事就來，我指揮佥事白淩定讓他吃不了兜着走！”白淩說話當地是擲地有聲。
他自知是落架的鳳凰不如雞，卻還沒到讓唐無影欺淩到頭上的地步。
就算是最後一戰，他白淩也要讓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瞧瞧正四品的厲害。
然而話音未落，全府上下就聽一聲巨響——
堂堂白府的門就在剛剛口吐豪言的白淩眼前，毫不客氣地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