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有個悲劇叫做玉天寶
唐一葉咬着牙沒說話，他手中的千機弩卻是赫然立在地上，咣當一聲響。
千機弩自動變形，卻是重弩的模樣。
唐無影見了，往後拉開了一些距離，眼底卻透出幾分欣慰的模樣：“來吧。”
“自然！”唐一葉怒道，整個人拔地一跳，朝着唐無影的方向赫然是一枚手裏劍！
這可不是唐門的路數，此時卻意外地好用，因為唐無影沒怎麽防備，此時躲閃的動作自然也就顯出幾分忙亂來。
臺下最初的喧嚣慢慢安靜下來，怎麽回事？這人好像很厲害啊，你看唐無影都跳開了好幾步。
所以說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呢。
此時此刻，其實說起勝負手還真是太早，畢竟一切都才剛剛開始。
千機弩很快鎖定了唐無影的位置，重弩蓄勢待發！
唐無影卻似是根本不在意一般，手中執着那一柄單薄的繡春刀，在毫無防備的狀态下竟然朝着唐一葉沖過來了！
重弩的威力大家早在看唐無影切磋時就意識到了，此時肯盯着重弩火力往前沖，這唐無影，是開挂了吧？
然而看得最真切的卻莫過于是唐一葉了，唐無影這可算是對重弩了解到了一定程度，他看準了空隙，與所有的攻擊錯身而過，沒出幾步便沖到了自己身前。
唐一葉多久不曾與人切磋過了，此時此刻見唐無影近身，手掌心差點冒出冷汗來，然而他卻絲毫沒有退縮！
此時此刻，他賭上的，是唐門一脈的尊嚴。
盡管已經沒有人在意了，盡管他從來都不是唐門長老最寵愛的弟子，可是他站上來，便是以唐門弟子為名！
這樣近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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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梨花針！”唐一葉怒喝一聲，手中驟然翻飛的，不是暴雨梨花針又是什麽？
這一招現下江湖中用的人本就極少，這也讓唐無影變得尤為出衆起來，而今從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唐一葉手中使出來，雖說機關做的不夠精細看起來也漏洞百出，卻也足夠讓衆人感慨萬千了。
唐無影點點頭：“還不錯，”在密集的打擊之中還能騰出空說出話的，怕也只有他一個了：“可惜尚欠了點火候！”
唐無影的一只手，準确無誤地掐住了唐一葉的手腕，向上狠地一翻——
暴雨梨花針頓時失了準頭，朝着上空而去。
重弩此時運轉也是出了點問題，它本就鎖定了唐無影，此時唐無影與唐一葉幾乎重疊，導致每一擊都變得尤為艱難起來。
唐無影算是擺明了拿唐一葉當肉盾，那簡直是毫不含糊的。
這一刻，唐一葉卻真是有些狼狽了。
他幾乎被完完全全地克制住了。
還沒結束，唐一葉狠命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還沒結束呢！唐一葉怒喝道。
到了這種時候，好像也只能寄希望于隐身了！唐一葉想着，整個人猛地一閃，竟是從衆人眼前消失了！
這一下引起的躁動可非比尋常，能夠在衆目睽睽之下忽然浮光掠影，也算是唐一葉将這門功夫練到了家。
這個隐身結束，再來一個追命箭估計唐無影就趴下了，唐一葉盤算着，哪怕來個雷震子也好啊，将唐無影眩暈那麽幾秒，自己就有了絕對的勝算！
“哦……”随着人們的感慨聲，唐一葉心底有些慌了。
他一擡頭，唐無影赫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怎麽回事？！
自己在隐身最初是可以勉強挪動幾步的，他是怎麽判斷出自己的位置的？！
唐一葉正打算強自解除隐身，就見唐無影手中的繡春刀輕飄飄地在自己周遭打出一套連招，這次可好，自己的隐身……徹底被解除了。
原來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多，唐無影只是在自己身邊使出了幾個範圍技能，毫不客氣地将自己的隐身給破了而已。
真是……太久沒有接觸江湖中的刀光劍影了啊。
老實說，此時的唐一葉心底已經有些絕望了，他看着唐無影密集的攻勢，心底微微發苦。
自己自從成了唐門的弟子，到現在為止哪件事真的是以唐門弟子的名義做的呢？
唯一這一次自作主張，卻還又成為了大家的笑柄。
其實這件事倒還真是唐一葉多慮了，因為唐無影在眼前幾乎成了大家心底戰神一樣的存在，每個人上去都是直接被打趴下，唐一葉能夠堅持這麽久，大夥已經覺得很驚豔了。
甚至有好事者給數着招式，一邊得出了唐門弟子果然很強大的結論。
這些唐一葉并不知道，他所知道的，便是自己一邊狼狽不堪地應對，一邊不受控制地看向唐無影毫無感情的眼。
這人……
或許才是真正适合唐門的人。
唐一葉在心底感慨着，卻忽然聽唐無影開口了：“想什麽呢？”
“啊？”唐一葉嗓音幹啞。
“你在挑擂，胡思亂想什麽呢？”唐無影冷聲道。
唐一葉精神一震，整個人像是被人敲打醒了一般。
對啊，自己是來給唐門正名的，是為了唐門的榮耀而來的！
自己怎麽可以就這樣倒下！
他手中一甩，迷神釘朝着唐無影的方向猛擊而去——
唐無影手腕輕翻，竟是将那迷神釘原方不動地打了回來。
這是從未有過的應對，唐一葉心底卻不再絕望，只剩下滿懷的鬥志，贏雖然不可能，可是輸又怎麽樣？
成敗乃兵家常事，何況是從未贏過的自己！
唯一重要的便是眼前的擂臺賽，竭盡全力即使輸了，倒是也不難看。
這樣想着的唐一葉，手上的動作更加大開大合起來，唐無影心底湧上一絲欣慰，倒是也認真地不再放水。
這一戰，酣暢淋漓，沒有人留有後手，兩人盡皆是竭盡全力。
一次一次的碰撞，唐一葉渾身細小的傷口幾乎不計其數，唐無影也沒有全身而退，手上滲出殷殷的鮮血。
然而唐一葉知道，他就要輸了。
從最開始就落了下風，現在更是連擡起手臂的力氣都要沒了。
唐無影猛地一閃身，手在重弩上狠狠一砸，那重弩竟是不堪重負一般倒地了。
臺下的喧嘩在這一瞬到了頂峰，從來沒有人想過血肉之軀竟然也能做到這些！
然而唐一葉卻是明白得很，是因為自己對重弩的控制力越來越低了，唐無影才能毫不猶豫地做出這樣的選擇。
被繡春刀抵在喉間時，唐一葉卻笑了：“多謝。”
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唐一葉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最終還是倒下了。
然而只有近身看過去，唐一葉方才發覺……其實那或許并不是唐無影的全部實力。
如果他真的想，他可以像是之前一樣毫不理會自己的要求，用千機弩極快地打敗自己。
繡春刀這樣的武器，好像并不适合唐無影啊。
唐一葉朝着唐無影的背影忽然揚聲道：“前輩！”
唐無影停步回頭。
“前輩若是有空，就回唐門看看吧！”唐一葉的聲音充滿了期許。
他現在是徹底确定了，唐無影定然是從唐門出來的，那一手絕妙的功夫，即使是用繡春刀也同樣掩飾不住。
唐無影似是沉默了片刻，這才微微笑了笑：“我會回去的。”
唐一葉笑了。
他知道，唐無影應了，便會全力以赴。
不知道為什麽，他對唐無影有這樣的信心。
“倒是你，”唐無影忽然問道：“有興趣加入錦衣衛麽？”
這一次換臺下衆人怔住了。
“如果加入錦衣衛，唐門的功夫我也可以教給你，一定比你之前學得好。”唐無影道。
臺下一片嘩然。
錦衣衛教唐門的功夫？說這話的人還是剛剛榮升錦衣衛指揮使的唐無影？
然而人們也是打心底明白，唐無影有說這話的資格，唐無影那一手唐門的功夫，還有誰能說句不字？
只是你這樣……你這樣也太打唐門那幾個長老的臉了啊！
就算他們現在不在中原，早晚是會來找你算賬的吧？
到時候唐無影你真的打算憑一己之力打倒他們麽？還是說要聯合一群學會了唐門功夫的錦衣衛上啊？
此時的臺下衆人哪裏想得到，唐無影其實并沒有存什麽嘲諷的心思，他就是很正常地說了個事實。
唐門現在教功夫的确不行，不如跟着我吧？
多麽簡單的道理，卻被臺下衆人曲解出這麽多層意思。
仔細想想好像也不對，畢竟冷月孤鷹上午的表現擺在那裏呢，唐無影所謂的教導，好像也是針對了兩人本身的功夫路數，并沒有強迫二人學唐門的新招式啊。
這個唐一葉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讓唐無影看上？
唐一葉也是怔住了，他沉默良久，忽然摁了摁自己的拳頭，擡起頭期許問道：“我可以嗎？”
“面對敵人有點毛躁，不過用心學的話可以改。”唐無影沒過多誇獎他。
“好！我加入！”唐一葉已經抑制不住心底的澎湃。
他忽然發現，其實他從來都沒有變過。
好像這麽久，心底的熱血還在，恍惚之間好像回到了最初進入唐門的那一刻。
他并不想要揚名立萬，卻想要靠自己一手唐門功夫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他想讓唐門巍然屹立于武林之中，這才是他的夢想。
而現在能夠跟随眼前的唐無影，他于心無悔。
唐無影點點頭，伸手扶了唐一葉一把：“去吧。”
唐一葉臉漲紅了：“是！”
他甚至想要給唐無影行個叩首拜師禮！
倒是冷月看出他的心思，連忙把他給拎走了。
唐無影沒什麽表示，然而再看向下一個上臺的人，神色可就複雜了：“你身上帶毒，挑擂的規矩沒看到嗎？”
來人正是玉天寶，他手中執着一柄劍，此時聽到唐無影的話差點把劍丢下臺去。
“你你你血口噴人！”
臺下的曲霂祁差點笑出來，這是怎麽了啊？
之前一個樂寧對自己一個五毒教的用蠱蟲，現在又來了一個挑擂的對唐無影這個唐門出身的用毒？
作死也不帶這樣的吧？簡直是笑死人。
唐無影無奈，也沒多說什麽只揮揮手：“冷月，帶他的劍下去查一下。”
“是，”冷月不多時回話道：“見血封喉的劇毒。”
“嗯，”唐無影看向面前的玉天寶，“還打嗎？打的話，換一柄劍來。”
玉天寶眼睛微微睜大了。
他從來都沒有想到過唐無影會是這樣的做派，正常人遇到這種事不是會特別想要立威麽？至少也要把自己押入趕下臺的吧？
這這這算是怎麽回事？
他下意識往臺下去找玉羅剎，奈何玉羅剎卻早就不在剛剛的位置上了。
玉天寶心底一冷，玉羅剎說過不準用毒，自己觸動了玉羅剎的逆鱗，會有怎樣的下場？
現在的玉天寶已經沒辦法思考了，只能看向唐無影：“我比。”
“比賽自然要點彩頭，我不要指揮使的地位，我要江湖令。”玉天寶硬着頭皮說完了玉羅剎交代的話。
這下曲霂祁也沉默了。
這人……擺明了是來找事的吧？
江湖令這麽重要的東西，首先不可能讓唐無影有所有權，其次在錦衣衛選拔擂臺賽上說這話，就是當真的其心可誅了。
尤其是自己還坐在這裏呢！
這是要求自己給出一個前因後果麽？
唐無影一言未發。
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唐無影卻是驟然動了——
他向前猛地一個沖刺，然後一腳将玉天寶踩在了腳下，手中的千機弩朝下，威風八面宛如天神。
而唐無影的神色卻是極度的冷靜：“你說什麽？我剛剛沒聽清。”
玉天寶被踩的這叫一個慘，此時是真的什麽都不想說了！
奈何唐無影根本沒打算放過他，他手中的千機弩直直對準了玉天寶的頭：“說。”
玉天寶想哭啊，這尼瑪就是欺負人啊。
玉羅剎此時是徹底消失了，玉天寶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說啥，只能梗着脖子：“我剛剛犯渾了，唐大人恕罪。”
“哦？”唐無影也看出來了這就是個草包，拎起玉天寶的脖子問道：“背後是什麽人？”
玉天寶的長相其實還是很中原的，奈何這人一出手就是西域的毒藥，想不讓人發現都難。
唐無影那是什麽人？看毒藥比看人都準，此時拎着玉天寶看了幾眼，忽然問了一句：“不像是蠻王，蠻王的招數都用盡了，所以……西域魔教教主玉羅剎？”
玉天寶傻了。
這次他是真的傻了。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會在一瞬間被人叫穿身份，也正是因此，他此時的表情完完全全地暴露了他全部的想法：“你……你怎麽……”
西域魔教教主玉羅剎。
這個名字當真是讓很多人膽寒了，可是魔教教主來這裏做什麽？
為什麽要派這樣一個蠢貨上臺去？
這個問題卻是讓在場的江湖衆人徹底面面相觑，完全不知所措起來。
唐無影的情緒卻沒怎麽受到幹擾一般，目光在臺下掃視了一圈，最後定格在不遠處的一個酒樓。
他看到了玉羅剎，玉羅剎不躲不藏，就那樣暴露在唐無影的目光裏。
他一身紅衣，看起來嚣張而帶着三分邪肆。
唐無影就在那一刻确定了，這就是玉羅剎，是顧惜朝曾經說起過的那個玉羅剎。
只因為這樣的紅衣，只有他一人才能穿出這樣的味道。
玉羅剎也不在意唐無影的目光，只是唇角微微彎了起來，似乎是在笑。
下一秒，他從那酒樓上一躍而下，幾個縱身竟是消失在唐無影視線之外了。
唐無影沒再動作，他知道玉羅剎想要走，自己是可以攔下的。
然而現在的自己最重要的還是此次擂臺賽。
玉羅剎在中原這個消息，還是交給江湖人來着急比較好。
唐無影垂下眸去，将癱成一團的玉天寶往地上一丢，冷月孤鷹早就沖上來将玉天寶帶下去了。
接下來的一切變得毫無波折可言，當然，除了最後那一出，就在唐無影在臺上與來人大戰三百回合時——
有人朝皇上射暗箭。
這動作太快，平素又太沒有波折，然而禁衛軍可不是吃素的，何況冷月孤鷹還在皇上周遭保護着呢！
反應最快的還是禁衛軍，這一天就在臺下看着臺上熱血沸騰地打來打去，他們都快憋死了好麽！
等這一刻早就等得受不了了，極快地撲上去就把那刺客給料理了！
非常沒有懸念！
被派來偷襲的刺客看着他們餓虎撲食一樣沖上來差點吓死，尼瑪這是怎麽了？！以前也沒見這麽瘋狂啊！
“這刺客怎麽暈了？”禁衛隊隊長有些意外。
曲霂祁袖子微揚掩住手中的蟲笛，一言未發。
禁衛隊隊長當然沒忘皇上那邊想，只是疑惑地嘟囔了幾句，便盡職盡責地将那刺客帶下去了。
唐無影打完了這一場，從臺上一躍而下，看了看天色便讓冷月孤鷹組織散場了。
“皇上，”他單膝跪地，看向面前的曲霂祁。
這一次，曲霂祁的反應沒有那麽過激了，他看向面前的唐無影，臉上的笑意卻幾乎抑制不住。
“從今日起，授唐無影為正三品指揮使，着蟒袍。”
他這番話擲地有聲，早有人将那蟒袍給唐無影呈上。
唐無影有些意外，他沒想到曲霂祁早就将這一切準備地如此妥當，還要面對樂寧的威脅時，曲霂祁……到底在這上頭花了多少心思？
仔細看去，曲霂祁眼底的黑眼圈若隐若現，顯然又是幾天未有好眠。
唐無影忽然覺得有些心疼，這是他喜歡的人，要好好維護的人，而此刻，他終于得到了與他并肩的機會。
他俯身叩首，端端正正地接過那蟒袍，衣袂輕揚早已披在身上：“謝皇上。”
從這裏起，屬于他們的時代帷幕，徹底拉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