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演技

沈念晚上還要回去上晚自習, 所以即便沈崇山難得回來,但沈念和顧執還是要回出租屋了,臨走的時候在房間裏待了一下午的沈崇山出來送他們到門口, 臉色沒什麽不自然,但看着沈念和顧執的眼神卻已經不似從前。

他沒有認定他們有什麽,卻明顯擔心他們有什麽。

這樣的眼神讓沈念很不舒服,只要和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對上, 就會下意識的想起他對自己和顧執關系的揣測。

沈念很不适, 也很反感。

這些年,他第一次對一件事這麽反感。

他甚至不想跟沈崇山說話,可沈念還是開了口, 沒什麽特別的原因, 他只是不想把自己和沈崇山之間的氣氛表現的太明顯, 不想讓顧執太當一回事,所以粉飾太平, 裝作一切無恙:

“你再跑車的時候跟我們說一聲,一個人也要注意身體。”

沈崇山笑着點了點頭:“爸會的, 你們也好好的。”

沈念應了一聲, 收回了視線, 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要去抓顧執腰側的位置, 這個動作他這兩年來都做了幾百次, 但這一次沈念卻猶豫了。

他的确反感沈崇山的那些猜測,但也不可否認那些話對自己造成了一些影響,平時自然而然的動作也開始變得像是有了掣肘, 尤其是在沈崇山的面前, 生怕他會再懷疑什麽。

他們坦坦蕩蕩, 卻在別人的猜測裏暗度陳倉。

顧執似乎也在等沈念抱上來, 等不到便回過頭看他,沈念察覺到他的目光便假裝着調整了一下書包的位置,然後像從前一樣抱了上去,他能感覺到沈崇山的視線随着自己的這個動作轉移到了自己的手上,但沈念沒在意,也不能在意,他不能讓顧執察覺到什麽,于是他和從前一樣拍了拍顧執的腰側,說:

“走了。”

顧執說了句‘好’将車騎了出去,沈崇山站在門口的位置囑咐他們:“別騎太快,注意安全。”

卻沒有人回應他。

今天氣溫很高,被風吹着卻也不算難受,顧執将自行車騎的又快又穩,沈念暫時的在陽光裏在風裏抛開了那些不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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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出租屋顧執就開始動手收拾起了房間,雖然只有三四天沒回來住,可兩年多的相處也讓顧執知道沈念是個有點小潔癖的人,幾天沒睡的床單是要換新的,書桌也是要擦的。

顧執沒有潔癖,但他卻願意按照沈念的喜好來生活,來照顧他。

即便他才是兩人中年紀小的那一個。

沈念也動手幫忙,兩人很快把房間收拾了一遍,收拾顧執床鋪的時候顧執很順手的就把自己的枕頭和被子放在了沈念床上,且收拾好之後也沒有再搬走:

“中午跟你睡的好舒服,我今晚還要跟你睡。”

房間裏兩張單人床,但這多半年來他們擠在一張床上的次數也不少,顧執這樣的要求幾乎可以稱得上稀松平常,而沈念也該如從前一樣笑着說一句:“随便。”

但這一次沈念沒有說,确切的說他在張口出聲之前猶豫了。

沈念在沉默的縫隙裏察覺到了沈崇山那些話的威力。

他對自己明裏暗裏的那些話或許并沒有說的太夠透徹,但卻足夠讓沈念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也足夠在他的心裏埋下一顆不太舒服的種子,這顆種子會在他和顧執每一次親密的時候把沈崇山的那些懷疑捧到他的面前。

他們清白純潔是一回事,被那些懷疑惡心到是另一回事。

誰也不想在惡心裏生活,所以有些事即便要做,沈念也會想一想了。

而即便做了,也未必能像從前一樣心無旁骛了。

好在顧執在沈念發呆的時候去洗手間把床單塞進了洗衣機裏,并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走回來坐在他的身邊問他:“念念晚上想吃什麽?”

沈念想了幾秒:“打鹵面吧。”

“尖椒肉鹵?還是番茄炒蛋?”

沈念看着顧執不說話,顧執就懂了,笑了笑:“行,兩個都做。”

說着就起身去了廚房,沈念也無聲的松了一口氣,他不知道自己的演技怎麽樣,但他卻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疲憊。

一連幾天沈念都保持着這樣在顧執面前緊繃的演戲狀态,沈崇山的那些話,那個看着他們的眼神壓着他,連晚上睡覺都開始睡不好。

連沈念自己也沒想到這件事會影響他這麽大,這麽深。

他和顧執到底沒有睡在一張床上,夏天沒有空調的室內是個很好的借口,顧執爬上沈念床的第一天就被沈念趕走了,一句太熱就能讓兩個人各自安好。

這天晚上兩個人關燈之後躺在床上剛說了沒一會兒話,顧執就催促沈念快點睡,沒有人比顧執更明白沈念在高三之後有多拼,所以也更明白他的疲憊。

沈念也是真的困,但剛睡着沒多久就夢到了沈崇山,夢境裏回到了秦奶奶下葬的那一天,他照例回家後被顧執抱在懷裏睡着了,但這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看到沈崇山站在床邊,一臉不贊同的看着他們。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但沈念卻醒了過來,才發現沒有站在床邊的沈崇山,只有坐在床邊握着自己手的顧執。

他每次都是這樣,比自己更早發現自己在做噩夢,沈念壓抑喘不過氣的感受因為這麽被人在意着而好了一些,問他:

“你都不睡覺的嗎?”

“我抱你好不好?”顧執說:“你做噩夢了。”

沈念想點頭說好,他以前都是這麽做的,但這一次他猶豫了一下,又想起了沈崇山的話,可最後的最後他還是點了頭:“好。”

顧執笑了起來,脫鞋上了床,沈念往裏面挪了一下,側過身把後背留給了顧執。

他們像那天一樣,像沈念剛才的夢境一樣抱在了一起,是真的有點熱,但熱的讓人舒坦,也安心。

今晚的月亮很亮,月光調皮的從窗簾裏鑽進來悄悄吻了兩個人。

“夢到什麽了?”顧執輕聲問他。

沈念靜默幾秒:“夢到了秦奶奶。”

顧執應了一聲,沒再說什麽,像是睡着了。

但沈念卻依然睡不着,他看着牆壁上的那片月光靜默一會兒,思緒又回到了他和顧執身上。

他意識到不能再這麽下去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要高考,縱然現在還沒影響到他什麽,但難保再這麽下去依然不會影響到,沈崇山不顧他即将高考甩了他這麽一個大難題,可沈念卻不敢拿自己的未來開玩笑。

他努力了這麽久,就是想離開。

那些他一想就覺得反感而逃避的問題,他得想明白,想透徹,不能再讓這件事打擾他了。

再打擾下去,或許連顧執都要影響了。他甚至都不确定顧執是不是早就看出什麽來了。

他其實還是沒想明白沈崇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正常人會有這樣的想法嗎?

他和顧執這樣的相處也不是一兩天了,他們也在衆人面前牽過手,擁抱過,周圍的人,包括最了解他們的梁秋都沒有覺得這是不正常的,沈念也沒有看到除沈崇山之外誰用那樣的眼神看過自己。

只有沈崇山覺得不合适,可自己和顧執之間的相處到底有哪裏不合适?或許的确是比其他的好兄弟好朋友更親近一些,但他們本就是一個奇怪的,相互陪伴的組合,誰冷了就靠着另一個人取暖,誰需要了就把懷抱借給另一個人,擁抱和牽手只是他們安撫治療的一種方式,這也不可以嗎?

可以的,就算與他人不同好了,但他們原本就是兩個不正常的人,不是嗎?

如果能和所有人一樣,或許他們也不必如此相處。

至于戀愛,怎麽可能?自己雖然馬上成年了,可是從來沒有過這方面的想法,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之後大概率也不會有,他從來就沒有過要組建一個家庭的想法,他已經怕了千瘡百孔的現在的家。

顧執就更是了,他才幾歲?15歲,且不說是不是情窦初開,單說他的性子就不可能是會談戀愛的人,他除了自己連和人接觸都不願意了,又怎麽會去談所謂的戀愛,就算有什麽心思,他也會直白的告訴自己的。

那才是顧執會做的事情。

他從來沒說,是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這方面的事情,和沈念一樣。

他們兩個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喜歡誰,和誰組成家庭。

他們連女生都沒有喜歡,更不要說是去喜歡男生,喜歡同性,這簡直天方夜譚。

太扯了。

想到這裏沈念緩緩松了一口氣,他和顧執之間沒有任何問題,他們只是相互取暖的兩個人,充其量也是和別人的相處模式不一樣,可為什麽要一樣呢?他們原本也是和別人不太一樣的兩個人。

至于沈崇山為什麽要這麽想,以後會怎麽想,随便吧,都好。他不可能去左右沈崇山的想法,但卻可以确定自己的。

他和顧執不是談戀愛,也不可能談戀愛。

不管是自己還是顧執,都沒有這樣的想法。

他們的确親近,但這就是他們的相處模式,他們也适合這樣的模式,他們只是習慣了在難過的時候給予彼此一個擁抱,這沒什麽錯。

沈念想開了,心情也放松下來了,困意慢慢席卷上來,他閉上了眼睛很快入睡,卻并沒有發現他身後的顧執在他入睡之後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裏全是壓抑的不滿。

他知道沈念在說謊,他知道沈念有心事,他甚至知道沈念這幾天都在有意避開自己的親密。

他全都知道,可他卻并不知道為什麽。

壓抑着不問,是沈念的狀态看起來不太好,他睡覺都睡不好了,自己開口如果他還是堅持不說,會不會成為他新的壓力。

他快高考了。

顧執再瘋也不敢在這個時候這麽做。

可連顧執這個小瘋子都不敢的事情,沈崇山卻敢,不顧沈念的考試跟他說那些影響他的話。

或許他應該去問問沈崇山。

畢竟問題是從那裏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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