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甕中之鼈·?

游沐青見過這名青年。

在她暫時遺忘了簡衡星的那一次,病床前最後離開的,就是這個人。

叫什麽來着?

站在衆人面前的尤西斯外表正常,實際上卻暗暗皺眉。他是被教廷臨時指派過來的,簡衡星那個精怪失蹤了,埋在他體'內的追蹤器定位在帝國,教廷高層開了場緊急會議,一致認為他已經存在叛變的可能,集體申請教皇發動種在他身上的毒素。

然而教皇竟然果斷拒絕了,還不允許大家再讨論這件事,将這次來帝國控制游沐青的任務,交到了他手上。

根據改造結果來看,游沐青能夠被精神力完全壓制,從而聽從他人的指令。

可尤西斯壓根不信這個,他讨厭簡衡星,自然知道這兩個人之間不正當的關系,而簡衡星這種妖怪,會乖乖把自己的完全标記對象交到別人手上,讓別人有控制她的可能嗎?

尤西斯是個聰明人,他不想來這趟,可惜按能力來說,這工作暫時只有他能勝任。

于是他來了,杵在這兒和游沐青對視,那女人身上有股強者獨有的氣場,看着就不好惹。連他這樣高傲的人,看到她都有點從骨子裏滲出的恐懼,那是來自天敵的壓制。

他白着臉,根本擺不出任何架子,偏偏還要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強打精神和游沐青對視了幾眼,就移開目光,對幾個士兵道:“你們先控制住她。”

牧溫言的幾個親信在場,也早察覺了不對勁,個個想要動身保持警戒,卻幾乎在同一時間都失去了渾身力氣。

“你們給我們下了毒!”

有人憤怒喊道。

他這一聲,震醒了大多數脫力的人——這些天,他們的吃穿用行都是陛下派人負責的,如果說有人對他們動手腳……可是陛下為什麽要這麽對他們?!

過多的驚疑聚集在室內仍安然伫立的一群人身上,牧溫言一言不發,只是沉沉注視着一圈陌生人,包括她的親生女兒。

游沐青手腕上的抑制手環在那一瞬間也被發動,但她仍然好好站着,只是嘴角帶上了些戲谑的笑意,見那群人甚至不敢過來,道:“你們來啊,不是想要控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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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西斯最先反應過來,他後退幾步,後背“砰”一聲撞上門,又驚又怒:“你根本沒有被改造!”

這聲肯定的陳述句,打破了一些人的疑惑,也制造了一部分人的疑惑,室內沉寂幾秒,諾埃捋清了思路,怒聲道:“你們竟然敢對帝姬進行非法改造?!”

話剛出口他就覺得丢人,這群士兵,不就是皇家的那批嗎?他們代表了什麽?如果沒有那位的允許,他們可能做得到嗎?

越想越氣,越想越不敢想,他忍着脫力帶來的抽搐,去看牧溫言,卻見上将低着頭,面色仍然不好,可似乎恢複了些精氣神,自顧自在嘟囔着什麽:“我明白了。”

游沐青和那隊人僵持着,總管埃爾法躲在士兵們身後,悄悄發送了消息,卻發現根本發不出去。

“埃爾法先生,您在幹什麽呢?”游沐青笑意盈盈看向他,讓埃爾法産生一種自己像只老鼠,被暴露在強光底下的錯覺。

總而言之,就是不妙。

他連笑容都維持不了,抖着唇瓣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要慌。不要慌。陛下說過,這些帶來的士兵身手都是非常好的,不一定打不過面前這個女人。

想到這裏,他勉強有了點底氣,直起不知不覺彎下去的腰,聽到游沐青涼涼的語氣,像陰風般刮過脖頸,引起一絲絲戰栗。

“如你所見,我什麽都沒做,都是牧将軍的鍋。”

她毫不避諱地指了指坐在床上始終沉默的牧溫言:“她早就有先見之明,知道你們陛下要害她,放了好多個屏蔽器,連我這個抑制手環都不作用了,還好還好。”

她那慶幸到誇張的語調很難不讓人認為她在陰陽怪氣,尤西斯一直在嘗試打開門想逃跑,然而門早就被死死反鎖,他們都是自以為是獵人的甕中之鼈,只能在這刻等待命運的安排。

那群士兵面面相觑,個個開始驚懼道:“牧上将,放過我們吧,我們只是奉命行事啊!”

“只要放過我們,我們以後都聽您的!”

“求求您!牧上将!您不會傷害帝國的任何一個無辜公民,這是您當初對帝國的承諾!”

聽着他們的哀求聲,埃爾法氣到渾身發抖,然而讓他更加不能冷靜的卻是對生命垂危的恐懼,他早該知道的!這個游沐青!從小到大都不讓人省心!當初就該把她掐死在搖籃裏!

牧溫言忽然嘆了口氣,很輕,比起嘆息更像是壓抑着情緒的呼吸,她沒有理會其他人,這個時候才真正用一種母親看女兒的眼神看向游沐青,眼含贊許之意:

“沒想到,你做到的比我想的多。”

游沐青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不以為意:“所以飛翼軍什麽時候給我。”

這些天,她吩咐牧清音通過自己那張帶着身份信息的黑卡聯系上了早已潛伏在主星內的邊境軍,在第一醫院調查出了不少東西。

實際上,牧溫言的傷早已好全,而她多年不醒的原因,正是帝國號稱重金求購來的頂尖營養液。裏面帶着大劑量的昏迷成分,只是這麽多年,經手的人要麽早就長眠于世,要麽簽署了保密協議,被威脅着全家,不敢說出半分。

萬事俱備……

只差牧溫言的軍隊。

“我問你。”牧溫言極其認真地看她,上上下下,最後将眼神定格在她臉上,閉了閉眼:“你一定要坐那個位置?”

游沐青思索片刻。

“不是我想不想做的問題,”她目光再次掃了一圈,惡劣地在埃爾法惶恐的臉上多停留了幾秒,“這不是別人逼我嗎,失敗了最多就是死,不嘗試就一定會死不瞑目。”

她說:“再說了,你那弟弟實在糟心,他這些年苛待你的飛翼軍,讓你昏睡多年不醒,還虐待我,甚至和聯邦教廷勾結進行非人道實驗,想要打造出改造人軍隊,這不是他更該死嗎。”

牧溫言睜開眼,定定看她:“你和他很像。”

游沐青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誰:“什麽?”

牧溫言卻不再說了。

“之前給了你半塊,拿來了嗎?”

她當初給了牧清音一個果子,實際上裏面是空心的,藏着半塊飛翼令,游沐青早就挖出來了,她從懷裏将藏在暗袋中的東西拿出來:“喏。”

牧溫言沉默片刻,将自己的袖子刷上去,露出半截清瘦的手臂,顏色是久不見陽光的透明。

她從諾埃袖口裏迅速抽出刀,緩緩劃開了自己的手臂。

霎那間,鮮血淋漓,諾埃紅着眼眶道:“上将!”

其他人都被這變故驚呆了,牧溫言從手臂中拿出藏起的半截牌子遞給游沐青:“歸你了。”

游沐青接過這血淋淋的牌子,眼神有些複雜,但到底沒說什麽。

這玩意兒不知道是什麽材質做的,她的機械眼根本掃描不出其中的成分,難怪她可以把它藏在身體裏這麽多年不被發現。

她再沒有猶豫,合并兩塊牌子,挂在自己腰間,視線陡然一轉,埃爾法一抖,心知她要滅口,當即什麽風度也不顧了,大聲喊着:“放我出去!有沒有人!有沒有人!我是皇家總管……”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被游沐青一掌劈暈了。

她利索地将幾個礙眼的“精英”士兵毫不費力打暈,最後才看向尤西斯。

尤西斯腮幫子因害怕被咬得鼓起,他很少有這麽狼狽的時候,即使是當年被迫在簡衡星手下做事的時候,也很少被人逼到這種地步……

對了,簡衡星!

他忽然飛速開口:“你不能動我,我是簡衡星的……我是他的朋友!”

游沐青果不其然頓了下,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臉,發出“啪啪”的清脆響聲,她冷笑:“朋友?”

“那我問你,”她緊盯着尤西斯的眼瞳,尖銳的眼神仿佛要望進人心裏去,然後将他的內髒一口吞掉:“當初對他動私刑的是誰?你說了,我就放過你。”

誰知尤西斯聽了這話臉色一白,拼命搖頭想往後退去,一邊退一邊道:“不,不是我!”

他潛意識覺得簡衡星一定告訴游沐青了,心中暗恨,那表現把游沐青看得眼神一凜,涼涼扯起唇角:“就是你。”

尤西斯要崩潰了,面前這個女人簡直太恐怖了,面對那種級別的疼痛連眉頭都很少皺,如果落在她的手上,根本想象不出來是什麽後果!

他想要對游沐青發動精神攻擊,可這人似乎沒有受到半點影響,讓他有種蜉蝣撼樹的絕望,洶湧流着淚,見游沐青越靠越近,臉色冷得堪比冬季挂在屋檐上的冰棱,仿佛下一秒就能從天上掉下來,将他腦洞砸出個巨大的血洞。

他意識到游沐青已經起了濃烈的殺意,飛快抓住求生的本能,尖叫:“求,求你把我交給簡衡星!我願意随便他處置!!”

他這話說得真心實意,容不得半分造假。以簡衡星僞善的性格,他很有可能只是按照規章懲罰他,甚至正眼也不給他一個,雖然很讨厭,可是,可是,他不會害我的,他不會害我的……

然而游沐青的危險氣息近在咫尺,殺意幾乎凝聚成形,能夠刺穿他恐懼的心髒,他感覺到脖子被一股大力禁锢住,空氣越來越稀薄,呼吸道被暴露壓縮,直至他張着嘴卻根本呼吸不到任何氧氣,眼淚大滴大滴流下來。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想起來一些被自己厭棄在角落的記憶,很多年前,在他還來自一個垃圾星的時候,為了哥哥娶妻差點被賣,因為被簡衡星看見而收入教廷,一步一步走來到了現在這個位置。

他想起第一次看見簡衡星的時候,年幼的自己以為見到了真正的神明,他很白,很幹淨,和他從前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來自一個很遙遠很漂亮的城堡,和在垃圾裏讨吃食的自己完全不一樣……可是他對自己伸出了手,那時候年幼的尤西斯小心翼翼地在衣服上擦幹淨手,才敢放在他掌心。他看見他笑了,漂亮得像青山頂上一髻純淨的雪。

為什麽、為什麽要讨厭他呢……

窒息讓大腦麻木到休克,他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星星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啊……話說我一開始的人設是蛇蠍美人來着

完結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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