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犯過一次蠢就夠了

項厲朦胧的從夢裏掙紮起來,他的夢裏下了整夜的雨,上輩子的故事不斷的閃現,重複,直到一陣微風,把他從夢裏喚醒。

項厲睜開眼睛,窗戶開着,空氣裏還彌漫着下過雨的味道,房間裏只有他一個人。

項厲長嘆了一口氣,重新躺了下來,垂着眼睛,手背覆在眼眸上,果然是做夢嗎?昨天不自私的鐘柏,果然是他幻想出來的嗎?項厲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笑。

“哥,你醒了!”

項厲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喊的一愣,他的目光看着門邊,鐘柏扒着門邊,外邊已經出了太陽,照的他的頭頂金燦燦的,手裏還拿着個花環晃着,藍的粉的小花,看起來是剛摘下來的。

一回來就看見美人睡醒圖,鐘柏忍不住彎了眉眼,簡直是太棒了,鐘柏笑着跑進來,趁着項厲還沒從床上下來,把花環端端正正的帶在了他的頭上。

真好看,項厲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王子一樣,他的男主本來就應該是光輝燦爛的小王子。

“這是…”項厲剛睡醒,聲音泛着微微的沙啞,聽得鐘柏忍不住犯花癡。

“我看巷子裏的小孩編,跟着他們學的,好看吧。”鐘柏笑嘻嘻的開口。

項厲沉默的望着眼睛泛着光的鐘柏,按捺住心裏的奇怪,下了床。

“唉唉唉,我幫你打了水了,你不用出去了。”

鐘柏眼珠轉悠着,小心翼翼開口,“ 那邊正打架呢,鬧得可兇了。”

“項招娣,老娘是使喚不動你了是吧。”

正說着呢,外邊石破天驚的一聲,鐘柏不由得縮了縮,眼珠圓溜溜的,就像是被驚吓到的小動物一樣。

大周一的,項緒和項明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吳慧琴憋了一肚子氣,只剩下個項招娣能讓她撒氣。

外邊噼裏啪啦的響了半天,斥罵聲和女人的哭聲混合在一起,等着他們再出門的時候,項招娣眼眶通紅,臉上還帶着點烏青,抽抽噎噎的站在院子裏洗着衣服,看着他們出來,眼神閃躲的垂下頭,似乎是不想讓人看見。

他們屋裏堆着的紙盒已經夠多了,到了下午,項厲熟練的拿着兩個大麻袋把盒子裝好,領着鐘柏出了門。

于貴平就在自家院門口站着,看着項厲他們出來,目光不錯的盯着他們,鐘柏自以為隐蔽的在項厲的身後擋了擋,直到出了巷子,他才覺得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消失了。

“剛才那個人看我們的眼神好奇怪啊。”鐘柏等着走遠了才敢小聲抱怨着。

項厲扛着麻袋,聲音有些飄渺,“可能是他女兒快要結婚了,舍不得吧。”

鐘柏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歡天喜地的要幫着他一起扛。

這些都是他們已經攢了一周的箱子,每周一一次性給人家拿過去,十個四分,一天黑白不停的幹差不多能糊一百個。

鐘柏看着他們兩個辛辛苦苦糊的那麽多紙箱子被人清點了一遍,最後只換到兩塊八,眼睛都瞪大了。

“唉,咱們去哪啊?”鐘柏還沉浸在兩塊八的悲傷當中,剛回過神來才發現走的不是他們回家的路。

沒聽到項厲的回答,鐘柏也不擔心,反正男主也不可能把他稱斤給賣了,鐘柏興致勃勃的看着周圍。

他這也算是親自體驗了下八十年代的環境了,他還正想着,目光一掃,“唉,那是不是項招娣啊。”

項招娣顯然也看見了他們,有些不想理的撇過頭,她散着頭發,不自然的把側臉擋着,反而是站在她身邊的男人,目光微凝,注意到了他們的動作,“朋友?”不等項招娣回答,他就拉着她走了過去。

“你們好,我叫蘇泊。”

鐘柏只是看見了,沒想到項招娣和她的朋友還真的過來打招呼了。

蘇泊身材高挑挺拔,眉眼微微上挑,是和項厲如出一轍的丹鳳眼。

不過他的眼睛過于細長,透露出來一股陰柔,望着他們兩個,露出一個和煦的笑來,目光緊盯着項厲,“你們是招娣的…”

項招娣在蘇泊把她拉過來之後就一直垂着眉眼,現在咬着下唇,飛快的搶着開口,“鄰居。”

聽着她這麽說,鐘柏也沒有再開口說什麽,點了點頭應下了。

蘇泊也不知道聽沒聽出來她話裏的勉強,點了點頭,看着他們,“對了,今天不是周一嗎?你們不去上課?”

似乎是看出了他們的沉默,蘇泊有些好奇的接着開口,“怎麽了?”

“我們還沒開始上學。”項厲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人,蘇泊,這個人,他化成灰都不會忘記,不過他倒是沒想到,蘇泊竟然這麽早就和項家人有牽扯。

“哦,不好意思啊。”蘇泊語氣裏帶着點歉意,帶着點長輩對孩子的勸誡一般,“不過小朋友還是要以學業為主的。”

鐘柏目光偷偷看着這兩個人,臉上都挂着無懈可擊的溫和的笑,卻莫名的讓他覺得一股火藥味。

不過男主可是老好人一個,就是有火藥味也只能是別人針對男主,反正在他這裏,永遠偏袒男主。

鐘柏望着項厲,書裏原主能念上學,還是男主瘸了一條腿換來的,他可不想讓男主再遭一回罪。

“你,你和…你們兩個…”鐘柏忙岔開話題,目光在蘇泊和項招娣的身上游移。

蘇泊輕笑了一下,環住項招娣的肩膀,溫和的看着他們,“我們…”

說着他露出一個恰當好處的微笑,然後擡頭看着他們,“招招不想讓家裏人知道,麻煩你們了。”

似乎是看出來項厲還有事,蘇泊善解人意的說,“你們要有事就先走吧,剛好我們兩個…”

随着他的話,項招娣不免有些臉紅的垂下頭。

項厲點了點頭,拉着鐘柏往前走去,鐘柏垂着頭,他莫名覺得剛才蘇泊給了他一種熟悉感,但他老是想不起來。

“你覺得蘇泊怎麽樣?”項厲眼底的鋒芒藏都藏不住,他沒想到,重來一次,這些人比上一次還要早出現。

半天沒有聽見人說話,項厲皺着眉看向鐘柏。

“啊…你剛才說什麽?”鐘柏恍惚的擡起頭,項厲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沒什麽。”

他真是太蠢了,竟然真的被鐘柏施舍出來的一丁點善意而動搖,他太少接受別人的善意了,鐘柏這樣的人,善意可以随便揮灑,他不過是偶爾被他的眷顧了罷了。

項厲沉着臉,莫名的絕對自己被愚弄了一樣,腳步走的飛快,他早就應該知道的,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善意分給他。

鐘柏垂着頭,總算想起來了為什麽蘇泊讓他覺得熟悉了,那個人嘴角笑起來的感覺簡直就和項厲一模一樣。

等着他再擡起頭的時候,他們兩個已經走到了醫院門口。

“哥,咱們來這兒幹什麽啊?你不舒服?”鐘柏心裏一急,左右繞着項厲檢查着。

“我沒事,你在這等我一會兒。”項厲有些冷淡的把人推開。

項厲進了醫院,毫不猶豫的上了六樓,一個中年女人散着頭發,猩紅着眼睛,把面前的女孩往後推了一把。

“錢呢,我不是說了,你要是掙不夠錢,就別給我回來了。”

“我不管你幹什麽,我只要錢。”

女孩使勁兒哭着,那個中年婦女完全不管不顧的朝着女孩發洩着她的怒氣。

周圍的護士都一臉淡然的看着她們撕打着,直到看的她們打的差不多了,這才上去幫忙。

被衆人拉開的時候,項厲擰着眉剛準備走,在看清楚打人的女人的樣子的時候,他猛地停住了腳步。

那是,那是鐘柏媽媽的樣子。

頭發散亂着,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多久沒洗了,眼底布滿了紅血絲,和當初穿着體面大方來找鐘柏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怎麽會,一個人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差別,項厲偏着頭看着。

等着人分別被護士給拉開,項厲這才拉住一個旁邊的護士,臉上又挂着他一如既往的溫厚的笑容。“您好,請問剛才那是怎麽回事?”

護士姐姐的臉上本來就因為今天忙的不行而有些不耐煩,在看清楚項厲的長相之後,她的态度立馬變了。

她把一縷碎發放到耳後,有些害羞的紅着臉,“你想要問什麽?”

“哦,你是想問,剛才那對母女兩個是吧。”看着項厲的目光在那對母女身上,她毫不猶豫的開口。

“這件事我們整個醫院差不多都知道了,那家的大兒子生病了,說是要換腎,扒拉着幾個孩子都配不上型,醫院住着費用又貴,現在天天逼着幾個孩子出去掙錢。”

“好,謝謝你。”項厲笑着道了謝。

他們住的是個八人的大病房,門大敞着,圍了不少人,項厲走上前,目光停留在那個坐下地上不斷嚎叫的女人身上。

一個臉色灰敗的孩子躺在床上,幹幹瘦瘦的,眉眼間能看出來鐘柏的影子。

配型,換腎,所以,所以當初他們突然過來找鐘柏就是為了救這個孩子嗎?

這就是當初鐘柏毫不猶豫的放棄他,選擇的東西嗎?

項厲收斂了自己的想法,目光一轉,看着徐薇低垂着頭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下。

鐘柏一個人坐在路邊,目光不斷的在醫院門口晃着,他一個人無聊,等的越久,他心裏就越慌。

按說男主之後生病也是因為這些年累垮了身體,難不成他現在就生病了。

男主這種老好人的性格,就算是生病了,他也不可能告訴自己的,只會自己偷偷的瞞着。

鐘柏坐也坐不住,立馬就要進去找找項厲,剛好看見項厲從門口出來,看起來全須全尾的,不像是出了什麽事的樣子。

鐘柏長出了一口氣,剛要走上前去,他坐的太久了,腿都麻了,忍不住站在原地緩了緩。

項厲朝着鐘柏的位置走過來,一塊玻璃突然從上邊掉了下來,直直的砸在了鐘柏的前邊,玻璃碎片四散濺開。

鐘柏幾乎是要被吓懵了,要不是他剛才腿麻多站了一會兒,現在肯定是頭破血流了,周圍的人也立馬散開,驚呼的看着樓上。

項厲自己的身上都被碎片劃傷了一點,他正垂着頭。下一秒,一個溫熱的物體撲倒了他的懷裏。

鐘柏眼淚都被吓出來了,環抱着項厲的脖頸,“哥,你沒事吧,你吓死我了。”

鐘柏熊抱在項厲的身上,他就知道,男主的運氣倒黴到爆炸了,他們就是出來了這麽一小會兒,都能遇到這種小概率事件。

“我剛才,我…嗚…你以後不能離我這麽遠了。”鐘柏的哭聲把聲音都給淹沒了,他從小生活在孤兒院裏,雖然過的不算太好,但他還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事情,人都要吓傻了。

簡直是和死亡擦肩而過,項厲有些發愣,雙手猶豫了一下。還是覆蓋在了鐘柏的背上。

“沒事了,別害怕。”

項厲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在他終于下定決心要和鐘柏劃清界限的時候,鐘柏撲到他懷裏,說自己快要擔心死了。

“好了,別哭了。”項厲語氣古怪的哄着他,以前鐘柏和他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的,也沒有這麽哭的經歷。

等着項厲胸前的衣服都濕透了,鐘柏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從他的懷裏擡起頭來,“我們,我們回家吧。”

項厲低着頭看着眼眶紅紅的鐘柏,還從來沒有人這麽關心過他,盡管是來自鐘柏身上的,也足以讓他珍藏了。

他擁有的實在是太少了,吳慧琴把他領回家是為了更方便的折磨他,鐘柏對他好,也只是為了讓自己養着他,從來都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他早就知道了。

很快有醫院的人出來,項厲和鐘柏又被領了回去。

幸好他們兩個都只是胳膊和腿上被劃破了幾道口子,被包紮的時候,項厲沉默着,連目光都沒有往鐘柏的身上看過去。

犯過一次蠢就夠了,他不能再犯一次了。

作者有話要說:

項厲:這一次,我才不會被他的花言巧語就蠱惑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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