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平寧郡主
郡主的宴會比蘇絡想象的無趣的多,她甚至都在後悔自己怎麽沒有求她大姐姐把她帶出去放風,還能躲過鄭家的馬場。
開宴時郡主高居主座,蘇家與鄭家面對面,她二哥忙着和鄭仁峮“眉目傳情”,蘇絡想偷喝口酒,結果被蘇衍發現,只好百無聊賴的數頭發玩。
席間大家走動時,柳靈月坐到了她旁邊。
她應該是知道了柳靈煙替她道過歉的事,小朋友的情誼,一向說和好就和好,如今很開心的湊在蘇絡身邊,“這宴席太沒意思了,你一會兒要去鄭家的馬場嗎?鄭家公子馬術很好的,你放心。”
蘇絡點點頭,“你祖父還好嗎?”
“還好,大夫說就是上了年紀,前些天貪涼吃了些果子,沒什麽大礙。”
蘇絡不知道說什麽了,不過柳靈月是個話多的,湊近了和她咬耳朵,“咱們今日不過是來湊數的,你知道平寧郡主設宴是為了什麽嗎?”
“什麽?”
蘇絡掃了眼琳琅滿目的案席,确認了沒有瓜子後,抓着腰間的一個穗子把玩。
柳靈月拿出了說書的架勢,“我也是聽說的,郡主是為了給自己擇婿。”
“擇婿?”
蘇絡恰到好處的驚訝完美激發了柳靈月講故事的興趣,“你也驚訝吧?我當時知道的時候也驚呆了,鄞城這麽大的地方,誰不知道誰呀?論年齡、家世、品行,能和郡主配得上的不就那幾個嗎?怎麽還至于這麽大張旗鼓的設宴!”
說起平寧郡主穆華瓊,年方二八,如花似玉的年紀,性子又随了她父親武定侯,極為幹脆武斷,性子豪爽。
設宴擇婿,倒也像是她能做出來的,不過瞧着郡主今日不大痛快就是了。
“怎麽回事呢?”
“這還得從前兩年鬧的轟轟烈烈的寶華寺的事說起,那時候你還小,我也不大,我是聽我大姐說的。那時候我們大梁不是剛剛遷都嗎?總有些進京趕考的舉子們不知曉消息,費盡了辛苦到了鄞城,結果考場換到了曲陽,他們花光了盤纏,無以為生,就住在山上的寶華寺裏。正巧郡主上香時遇着了個書生,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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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壓低了聲音幾乎用氣聲說道,“兩個人互生情愫,聽說還差點私奔了。”
“私奔?”
“是啊,後來被人攔了下來,鬧的沸沸揚揚的,後來那書生下落不明,這才慢慢壓了下來。”
蘇絡看了眼那身着華服的女子,發髻高挽如雲,鬓邊一只紅色海棠。
郡主是那種疏闊大氣的長相,頗有一種雌雄不辨的美,眉眼一橫,生生将那豔麗海棠壓了下去。
“那這兩年郡主設宴的時候也都是這樣悶悶不樂的嗎?”
“什麽呀,郡主這兩年哪兒還設過宴?
不然明知是為了郡主擇婿,怎麽還會來了鄞城近一半的官眷子女?
你瞧瞧今天來的,家裏為官的十有八九都是武官出身,還不是念着武定侯開疆拓土的功勞?
要麽就是和武定侯有過同袍之誼的,像鄭家人,大家實際上就是給郡主撐體面的,好像是新都那邊有人在傳郡主的風言風語,侯爺也是着了急,這才逼着郡主。”
蘇絡嘆了口氣,“誰都有自己的難處。”
柳靈月搖搖頭,“怎麽說呢,郡主這樣的性子,對戲本子裏才子佳人的故事一向是擯棄不屑的,可這事兒真落在自己身上,什麽笑話不笑話就都顧不上了,她只覺得人家是塊璞玉,如今不巧落在了泥潭裏,一心等着人家洗盡鉛華。”
蘇絡一愣,“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她忽然捂着嘴笑了“我裝睡,偷聽我娘親和我大姐說的。”
她們昨夜說了一晚,她本來就為着能出來玩興奮的睡不着,倒是從頭到尾的聽了個一字不落,如今轉述給蘇絡,倒也是繪聲繪色。
柳靈月順勢看了眼自己的位子,“哎,我大姐呢?”
蘇絡也探着身子去瞧,“沒在。”
“算了,許是去找別家姑娘說話去了。”柳靈月沖她眨眨眼,蘇絡心領神會的把耳朵湊到她面前。
“你下次什麽時候去騎馬?”
“啊?”
“就是鄭家的馬場啊。”她一雙眼睛忽然亮了,“鄭公子有一匹良駒,可日行千裏,叫做破風,我之前遠遠瞧過一眼,可威風了呢!”
蘇絡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是把他摔下來的那匹嗎?”
柳靈月一愣,一旁的蘇衍淺笑點頭,“對,就是那匹。”
“什麽呀,那麽烈的馬,當然不好馴服了!”柳靈月不忿,“摔下來又不是什麽丢人的事,誰還沒個失手的時候啊?”
沒看出來這小姑娘還挺崇拜鄭仁峮,為了防止鄭仁峮粉絲和他對家,也就是自己二哥杠上,蘇絡忙岔開話題,“你問我下次什麽時候去,是也想去嗎?”
“可以嗎?”
“你怎麽不直接去問他,他看起來還挺好說話的樣子。”
蘇衍嗤笑一聲。
“那多不矜持,直接問人家也不好拒絕吧?你幫我問問,不同意也不會那麽尴尬。”
蘇絡心說只怕自己去了一次就會産生陰影,更別說去第二次。
蘇衍又是一聲冷笑,蘇絡轉頭看向他。
蘇衍皺眉,“怎麽,想我去問?”
蘇絡點頭如搗。
“嗤,別想了,只要我去問,不管他願不願意,結果肯定拒絕。”
事實證明,蘇衍是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宴會散的很早,馬場上他如蘇絡所願的問了她能不能要不題字,被鄭仁峮堅定地拒絕後,只好在一群人的圍觀下膽戰心驚的寫了個“萬馬奔騰”。
看她二哥的表情,應該是不用被喂魚的。
蘇絡內心簡直淚流滿面,都怪她二哥嘴太損,讓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字一直停留在狗爬、雞爪的階段,不過看鄭仁峮的表情,大概還是能入眼的?
沒了後顧之憂的蘇絡簡直想捧杯熱茶坐在這裏看他們打馬球,不過鄭仁峮顯然沒想讓她這麽輕松。
馬球打了半場,那些公子們忽然烏泱泱的散了,鄭仁峮騎着馬堪堪停在她面前。
破風的鼻息撲在她面前,蘇絡心跳如鼓,卻意外的不是害怕的感覺,或許是那半場馬球讓她的血液也興奮了起來,她只察覺到了腎上腺素帶給她的刺激和躍躍欲試。
鄭仁峮坐在馬背上,在原地轉了幾圈沖她伸出了手,“怎麽樣,要不要試一試?”
他說的豪氣沖天,仿佛不是要帶一個小姑娘去騎馬,而是背後所立千軍鐵騎,正要同她去踏平賊亂!
蘇絡被他蠱惑一般伸出手。
身子一輕,她已然落在鄭仁峮身前,他勒緊缰繩,破風一聲長嘶,蘇絡只覺整片曠野的風都迎她而來。
鄭仁峮帶着她跑了一遭,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就把人送了回來,蘇絡被他放下來時,還隐約覺得腳下的土地在起伏。
蘇衍氣急,“鄭仁峮,你發什麽瘋?”
鄭仁峮一勒缰繩,破風前蹄揚起,蘇衍被逼的後退了兩步,臉色更難看了。
“怕什麽,我還能讓她出了事不成?”
“若是她真出了什麽事,你擔當得起嗎?”
“嗤。”鄭仁峮握着馬鞭屈肘撐在馬背上,“不是你答應了讓你這三妹妹來騎馬的嗎?現在坐着副樣子給誰看?再者說。”他馬鞭一指,“你這妹妹可比你膽子大多了,你瞧她的樣子像是吓着了麽?倒是你,杞人憂天。”
蘇絡的心跳現在都沒有平複,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仰望着鄭仁峮。
鄭仁峮得意一笑,“行了,我去找我爹了,俊卿,你陪着蘇姑娘!”
他說罷便打馬離開,蘇絡忙不疊的小跑着上前,對着他的背影喊道,“鄭大哥哥,下次我還能來嗎?”
鄭仁峮背對着她揚了揚馬鞭。
“那我能帶着朋友來嗎?”
“随你!”
他背影遠去了,蘇衍一臉陰沉,“都沒影兒了還瞧!你這哥哥倒是叫的娴熟,怎麽,騎了趟馬就惦記了換個哥哥了?”
鄭俊卿負手上前,一臉得意,“我家大哥,自然是極好的。”
蘇絡現在的心思都在騎馬的潇灑快意上,根本無暇顧及她二哥,見鄭俊卿也牽來了匹馬,立刻湊上前,“這麽高的馬,你也會騎的嗎?”
鄭俊卿一臉不屑,扶着馬鞍自己就翻了上去。
往日裏他還是要下人扶着的,只是如今怎麽也不能剛在外人面前丢了臉面!
蘇絡見狀,不知死活的接着問道,“那你能帶着我騎嗎?”
好在鄭俊卿有自知之明,主要蘇衍在一旁陰沉着臉讓他也忽視不掉,他變着花樣的在蘇絡面前炫耀自己的騎術,就是不肯帶上蘇絡。
蘇絡的興頭被鄭家大哥挑起了個頭,又被鄭俊卿吊的心頭癢的不得了,直磨到了夕陽西下,這才戀戀不舍的回了蘇府。
直到回了蘇家,她這才知道,柳靈煙失足落水,短短半日不到的功夫,已經鬧得滿城皆知了。
于是在去見她老父親的路上,蘇絡皺眉問紫蘇,“怎麽會傳的這麽快?”
這種事畢竟于女子名聲有礙,這樣的事一向會被壓下來,沒理由這麽短的時間就鬧的這麽大。
紫蘇替她摘下了頭上的一片葉子,“武定侯府那邊放出來的消息,說柳家姑娘掉水之後就被一位陸大人救了上來,柳夫人已經趕去侯府了,許是,要定下了吧。”
“這麽早?”柳靈月也就比她大姐姐小一點,“她不是才十歲嗎?”
“只是商量定下而已,畢竟男女授受不親,這樣對兩個人的名聲都好,也算是成全了英雄救美的佳話。”
蘇絡想起下午鄭仁峮還和她騎馬,“那我和鄭家公子還一起騎馬了呢,難不成也要定下?”
“姑娘!”紫蘇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壓低了聲音道“待會兒到了老爺面前,您可千萬別這樣瞎說,不然又免不了一頓責罰!”
說罷,她又嘆了口氣,“不過鄞城的少爺小姐們沒那麽大的規矩,不然在宴上也不會男女同席,唉,只能說柳家姑娘倒黴吧。
不過聽說那位陸大人也算是少年才俊,官職雖然低了些,日後未必不能飛黃騰達。”
蘇絡沒說話,一擡頭瞧見她大姐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廊邊等着了。
蘇絡忙上前兩步,“大姐姐,你等我?”
蘇泠轉過身走在她面前半步,仿佛又回到了剛開始疏離的樣子,“父親讓我們回來之後就去見他。”
蘇絡并未察覺,只是拽了拽她的袖子,“大姐姐,柳如煙落水了,你知道嗎?”
蘇泠同她四目相對,“怎麽,又是我推的?”
“不是不是,”蘇絡忙擺手,打量了眼周圍沒什麽人後才接着說道“我親眼看着大姐姐出了侯府的,怎麽會是大姐姐推的?
只是平寧郡主這次的宴會和曲陽的風言風語有關,想來武定侯也是看中名聲的人,而鄞城宴會一向沒什麽忌諱,這次鬧得沸沸揚揚,免不了又會被人捏在手裏。
我只是奇怪,這件事居然是武定侯府放出來的,他就不怕把郡主推到風口浪尖嗎?”
蘇泠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難為她還能想這麽多。
“旁人的事,和你有什麽相幹?”
蘇絡沒說話。
其實她聽說柳如煙落水,第一反應就是她大姐姐動的手,畢竟柳如煙陷害了她,她想報複回來也是正常。只是這次鬧得太大,她有些擔心會不會把蘇泠牽扯進來。
“擔心擔心你自己吧,外出騎馬,至晚方歸,還是同鄭家人,父親那邊有的你費心。”
蘇泠深深看了她一眼,看熱鬧的惡意毫不掩飾“你那位好二哥、我的好二弟可不會替你在父親面前擋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