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另種方法
祝炀挂斷電話。
他脫下外套,躺在床上阖眼。
柔軟的被褥上淡淡的只專屬于裴煥的味道萦繞鼻端,在安靜的空間裏一點點安撫他的神經。
時間如水流淌。
最後被一通喧吵的鈴聲吵醒,黑暗的房間裏,祝炀皺着眉頭拿起床頭的手機。
屏幕上是沒有備注的座機號碼。
他接聽後放在耳邊,聲音冷淡,“什麽事。”
“你的緋聞我都看見了。”是一把有威嚴的中年男聲,冷肅強勢,“讓你進娛樂圈已經是最大的讓步,現在還和男明星打得火熱,你到底有沒有身為祝家子弟的自覺?”
祝炀冷道,“他有名字。”
“我不想知道。你要是還記得自己姓什麽,給我立刻回來!”中年男聲道。
電話裏接着傳來祝雲河的聲音,“爸,你別這麽和弟弟說話,年輕氣盛談次戀愛而已,我不也有玩過男明星……”
祝父訓斥道:“別拿你跟他比。”
“是是是我說錯話了。”祝雲河笑哈哈着說:“我知道,祝炀是您的驕傲嘛。”
“我會回去的。”祝炀打斷道。
但不是妥協商議,而是正式的通知。
裴煥睡醒後,天空一碧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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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隊的是個年輕的副導演,一行人決定趁着好天氣上山。
攝制組的設備燈光道具等都需要人手搬上山,價格不菲,磕不得碰不得。
下了一夜的雨,山路愈發泥濘難行。
裴煥拎着行李箱,背了個包。
他上學的時候成績不好當過體育生,這點重量不在話下,走得輕松。
到半山腰時,幾個大老爺們攝影師都累得夠嗆,女化妝師直接落在隊伍的最後面,在上坡的時候腳打滑還摔了一跤。
放攝像鏡頭的箱子砸在地上。
“沒事吧。”
裴煥伸出右手,女化妝師看着他俊美的五官和拿着箱子的另只手。
她紅着臉道:“沒事沒事,我來拿就好。”
裴煥瞟了眼她的腿,“你把傷口處理好,箱子我幫你先拿着。”
女化妝師經提醒才注意到在滲血的膝蓋,連聲道謝。
剛才太緊張了。
攝像機鏡頭可是劇組最重要的道具。
裴煥拿着箱子。
并沒有感覺到太大的負累,對于成年男子來講這種程度的重量可以承擔。
一行人在原地休息。
裴煥靠着樹幹,突然感覺鼻尖微涼,他伸手一摸是水漬。
水滴吧嗒吧嗒從樹縫裏砸下來。
居然下雨了?
原本澄澈的天空不知何時覆蓋上烏雲,像倒灌的鉛昏沉沉地壓倒下來,雨沒有緩沖地墜落,四周頓時嘈雜起來。
“導演怎麽辦?”
“我們沒有那麽多傘,攝像機要淋濕了!”
兵荒馬亂。
年輕的導演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他臉上身上都是雨水,“所有的傘都用來遮設備,盡快趕到山頂酒店!”
最後的話音被卷進喧嚣的風中,嘩嘩作響,沒有任何喘息的機會。
雨季上山,注定不會平靜。
祝炀驅車回家。
這個家自從他進娛樂圈與父母産生隔閡後就再很少來過,這次又為分歧而來。
祝炀走進客廳。
琉璃燈剔透華貴,傭人悉心接過外套挂在衣杆上。
“二少回來了。”
祝父眼睛亮了亮,但很快隐藏住了,“我調查過和你傳緋聞的男明星了,除了一張漂亮的臉,其他地方一無是處。
他根本配不上你。”
“如果你想談戀愛,門當戶對的世家裏有不少适齡的千金,知書達理善解人意,你喜歡長相漂亮的也可以——”
祝炀冷硬地打斷他,“你真是完全沒變。”
“主觀臆斷你先入為主的事,得出你一廂情願的答案,再妄想強加在我的身上。”
“祝總真果決。”
“是你永遠都不識好歹!”祝父道,你以為那影帝真是什麽值得誇耀的東西?說穿了不過是個有點名氣的戲子!”
祝炀蹙緊眉頭,抿着唇。
祝父語氣放緩道:“你還年輕,犯錯很正常,但作為父親有提點的義務。你不務正業可以,但絕對不接受你玩男人。”
犯錯,不務正業,玩男人。
這些字眼從他的嘴裏永遠都可以這麽輕巧地說出來。
祝炀道,“我們不用再談了,沒意義。”
說完他轉身就走,祝父登時站起來,“你又想和上次一樣就這麽走了?”
祝炀不語。
在商場上從未退讓過的祝父威嚴的臉上刻滿無奈,他深深嘆了口氣,“你執意要和那男明星在一起我不反對,但前提只能是玩玩。”
這已經是他能做到最大的讓步了。
祝炀果決道:“我不拿感情來玩。”
他重新提起腳步,在旁邊将全過程默默盡收眼底的祝雲河連忙上去攔住人,“我了解你是認真對待這段感情。”
他小聲道:“但在你身上,父親寄托過全部的希望,他希望你帶着祝家走更好的路。”
“你得給他時間接受。”
祝雲河拍拍他的肩膀,“在這住一晚上再走吧。”
祝炀目光沉重濃稠。
幾秒之後,他一言不發地走向二樓。
祝炀回到自己久違的房間。
走到陽臺給助理打電話,天空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向來再第一時間接通的電話遲遲未有回複。
他心裏升起不好的預兆。
迅速找出裴煥的號碼撥出去,無人接聽。
等待時間過長,撥號自動切斷。
消息欄彈出推送[H市A區突降暴雨并伴有強風,造成山體滑坡等事故二十餘起,救援正在有秩序地開展中。]
祝炀腦袋裏面空白一片。
愣住十幾秒後,他破門而出沖到一樓,祝雲河攔住他。
祝炀雙眼赤紅甩開他的手。
祝雲河心中一驚,“出什麽事了?”
“讓開。”聲音冷冽中帶着明顯的顫抖,祝炀道:“不關你的事。”
他手上捏着車鑰匙。
祝雲河不會放任他這種狀态去開車,“車庫鑰匙在我這,你不說清楚就別想把車開出去。”
祝炀坐進邁凱倫F1跑車駕駛位,“別廢話,要就一塊上車。”
祝雲河剛坐穩。
車子就如離弦的箭飛馳出去,整個人被慣性按在座椅上,雙渦輪增壓發動機的轟鳴聲嗡嗡響。
跑車将B市遠遠抛在身後,像頭矯健的猛獸紮進暴雨中。
距離H市A區地标越近,雨勢越大。
祝炀沒有絲毫要減速的意思,直到最後聽到一處景區山腳下。
祝炀把車鑰匙扔給祝雲河,推開車門沖進雨裏。
祝雲河撐着車門幹嘔了會兒。
再擡頭祝炀的身影已經淹沒在滾滾大雨中。
“先生,這裏不能進!”
穿着搜救服的男人站在黃線前,祝炀無視他跨過黃線,搜救員連忙拉住他,“這一片山體滑坡太危險了,我們不能保證您的生命安全。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我不用你們保證。”
祝炀推開他,往山上跑,雨水裹着泥漿從山上沖下來。
腳下沒有任何借力的地方。
祝雲河趕到的時候,雨幕中只看得清祝炀模糊的身影。
他未曾見過步履如此狼狽的祝炀。
祝炀摔倒在泥水中,踉跄爬起來,義無反顧地再次往前。
前面傳來腳步聲。
他顧不上疼痛快步上前,搜救員中間一行驚魂未定的熟面孔,他快速掃過這群人心髒極速下墜。
祝炀沖上去,抓住助理的衣領,“裴煥呢?”
所有人給吓壞了。
助理支支吾吾說不明确。
祝炀手上用力搖晃,“我不是讓你照顧他的嗎?現在人呢!?你告訴我啊!”
“先生,先生,您冷靜點。”搜救員試圖拉開兩人,“救援還在繼續,您先不要急,我們會用盡全力——”
祝炀置若罔聞,往山上沖。
“不能讓他再上去,上面太危險了!”
三四名搜救員群起攔人,竟沒想到他的力氣大得吓人,無奈之下他們只能說實話,“我們已經确認過了,山上沒人!”
祝炀的全數動作停下。
雨水從他的發尖滑進鼻唇,苦澀冰冷,他聲音幹澀沙啞,“你再說一遍。”
“我們已經徹底搜過了,上面沒人。”搜救員道:“不排除被滑坡的沖擊力帶落摔下山。”
“別上去了,看這雨勢,極有可能發生二次滑坡——喂!喂!!”
祝炀把所有人驚恐的呼聲甩在腦後。
天地裏只剩下雨的聲音,劃破天際的雷電交加在黑色的雲層。
兩人相處的一幕幕在腦海裏播放,少年的嬉笑怒罵,他的溫度他的味道,組成一張密不可逃的網籠罩他。
“裴煥!裴煥!”
“我知道你就在這附近的,你出來見我最後一次好不好?我保證再也不出現在你眼前。”
滿地狼藉的攝影設備和折斷的雨傘。
回應他的只有滂沱大雨。
祝炀把角落的行李箱扶起來,頭靠着箱子無力跪倒,他手指拂過帶着泥污的箱子。
他們還有很多事情要一起做。
你說好的要拿影帝超過我的呢,怎麽會說話不算數。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祝炀在雨中站起來,強迫自己冷靜查勘地勢,分析裴煥最有可能被沖走的方向。
祝雲河喘着粗氣追上來後,就看到祝炀準備跳下山溝。
趕緊攔腰把人抱住,“你瘋了!”
“我要去救他。”祝炀掰着腰間的手指,“我分析過了,從這個方向下去有一條河,我不會有事的。”
祝雲河說什麽也不放手,“你從這跳下去根本換不回裴煥,只會賠上你自己!”
祝炀頓了下,慢慢擡起頭摸着尾指喃喃道:“你說得對……”還有另一種方法。
可以換回裴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