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無事,只不過前段時日受了傷,還在将養中,不日會抵京。”
衛烨說完這番話,朝她拱了拱手,随即想到了什麽,淡淡道:“他此次立下不少軍功,聖上定會好好嘉獎他。”
說完話,他轉身離去,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步有多麽沉重,像是踏進了泥濘的沼澤裏。
喜歡的女子對着自己笑,竟是因為別的男子,這對于衛烨來說,無疑是在他的心頭澆了一盆冷水。
從前,每每得知她要出席宴席的消息,他定會第一時間想辦法同去。
他不懂和姑娘家打交道,以至于那麽多次,都只能遠遠地看着,不過能多看她幾眼,衛烨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有一次,他偶然發現,她出現的每一個地方都會有一個人,那名聲赫赫的首輔幼子,成瑾。
先前,衛烨見過那人幾面,他自幼聰慧,才華橫溢,雖然未及弱冠,但名聲在燕京城裏響亮得很,許多閨秀都對他傾心不已。
說實在的,衛烨倒是有幾分羨慕他。
作為大将軍的獨子,他自然是要子承父業。
他自小泡在軍營裏長大,接觸得也都是一群大老粗爺們,因此說話做事總有些直來直去的,不會那些甜言蜜語。
他甚少同那些貴女打交道,平時也是能避就避。
但那天晚上的驚鴻一瞥,他的心裏第一次起了波瀾,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想同一個姑娘家相識相知的願望。
但後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在追逐着她的腳步,而她在追逐着另一個男子。
首輔因謀逆一案被牽連,滿門抄斬後,那昔日的小公子也死在了法場。
那時,衛烨得知消息後,有些惋惜,但一想到她,心裏竟暗暗有些雀躍。
本以為沒了那個男人,自己就有了機會,誰知道竟是還有另外一個人。
衛烨時常在想,若是當初救了她的那個人是自己的話,現在的一切會不會變得不一樣呢?
沈織聞言,起初一愣,回過神後猛地止住了将落未落的淚水,随後有些迫不及待地撕開信封。
看完後,她将信紙如珍寶般地摟在了懷裏,面上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嘴裏念叨着:“他活着就好,他活着就好……”
半個月過後,大燕皇宮裏舉行了慶功宴。
一直以來,西涼國與燕國都是敵對關系,此次燕國大勝,打得西涼國落花流水,狼狽而逃,更是割了邊境十座城池來求和。
衛小将軍此次立下赫赫戰功,聖上對他贊賞有加,特賜他骠騎大将軍的封號,更是賜予他黃金百兩,良田千畝。
大殿內,觥籌交錯,此次得到封賞的所有将領,面上都是一片紅光。
“陛下,此次大捷,有一人功不可沒。”
衛烨朝父親點頭致意,随後離席,起身走到大殿正中。
“哦?說來聽聽。”
上首的燕帝眯着眼睛打量着他,邊關的響動他早有耳聞,但衛忠從未給他遞交有關那人的訊息。
起初,他還以為那衛老将軍老糊塗了,想把軍功都按到自家兒子頭上,可後來才知道那叫“吳銘”的士兵膽子竟然那麽大。
衛忠治軍嚴明,假傳将令,這可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但那小子也算真的有膽有謀,而且運氣也好,碰上了衛忠這個惜才的伯樂。
丞相府內,月亮爬上了那柳梢頭,月光靜靜地灑在那院中的槐樹上,濺起一絲絲的亮光。
沈織一下又一下地絞着帕子,癟着嘴,打量着面前這個一年多沒見的人,心裏百感交集。
一年前,他不辭而別,甚至還把那她虔心求來,千方百計塞給他未果,最後硬說成是平安福的姻緣符還了回來。
那次在馬廄,成瑾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沈織以為成瑾哥哥是想通了,願意接受她的好意,因此還開心了一段時間。
結果,後來他就不辭而別了。
想到那時的委屈,和這一年來的擔心憂慮,沈織的鼻子一酸,眼看着眼淚又要忍不住流下來。
成瑾對上她淚光閃閃的眸子,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将她緊緊地摟在懷裏。
沈織本來有些委屈,但随即感受到面前那人胸膛傳來的蓬勃有力的心跳聲,心安多了。
“阿織,我回來了。”
成瑾緊緊摟着她,這一年來,支撐他度過軍中艱難生活,甚至在瀕臨絕境後重燃生的希望的唯有面前這一人。
“成……”沈織呆愣愣地看着他,似乎一時沒有适應他的轉變,顯然有些無措,那麽多年,她還是第一次聽見面前人喚她“阿織”。
成瑾瞧見她手足無措的滑稽模樣,嘴角微揚,那笑容竟隐隐有幾分從前潇灑潑墨,縱馬奔騰的恣意。
看着她紅潤的唇瓣,他的呼吸一滞,鬼使神差地低下了頭,但随即眼神恢複清明後,再次不動聲色地別過了頭。
這一切如同一年前一般,只不過這次,沈織一心沉浸在成瑾哥哥回來的喜悅當中,并未發覺他方才的舉動。
“阿織,再等等。”
“等什麽?成瑾哥哥你在說什麽呀,阿織怎麽一點都聽不懂。”
沈織并未察覺出他的異樣,随後似乎想到了什麽,将手中的姻緣符遞給了他,上面還殘留着些許熱度。
“成瑾哥哥,你不準再将它還給我了,這姻緣符是阿織為我們倆求的,大師說了,要放在你的身上才有用。”
成瑾但笑不語,此次他立下了不少軍功,雖說有些铤而走險,但衛老将軍承諾會向聖上替他請求封賞。
等他有了官職在身,就能風風光光,體體面面地迎娶阿織為妻。
但還未等他明說時,就有一個小厮過來給他遞了個口信,随後他便進了皇宮。
此時的他,定然想不到等待他的将會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