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來(三章合并)

宋靜淵想着自己永遠也不會忘記卓子玉死前的那一幕,他失去了愛人,失去了工作,失去了一切的一切,甚至他覺得連卓子玉也一并失去了。他到酒吧喝了一晚上的酒,喝的醉醺醺的,跑到了郊區據說有三百年歷史的小橋上坐着。他不是想自殺,他只是在想為何他的人生如此失敗,從小無父無母,長大無親無友,唯一值得驕傲的自尊也已經丢掉了,他恨不得立馬跳下面前的湖裏。

他低頭看着自己坐的這座橋,長方形的石頭堆砌起來的石橋已經有了一些歲月的痕跡,青灰色的磚頭鋪砌的橋宛若駝背的老人,艱難的趴在水上,橋的盡頭是一些灰白色的石頭,一看就是剛剛修補過的樣子。就着路旁的燈光,倒映在水裏的燈柱一閃一閃的,顯得石橋越發的孤寂凄涼。

宋靜淵覺得自己就像這座橋,一心一意的對朋友,但卻是血淋淋的背叛;矢志不渝的對愛人,最後愛人卻另嫁他人;兢兢業業的對工作,換來的是為他人做嫁衣。他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想要離開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只會讓他倍感現實的辛酸與無奈。

卓子玉一直遠遠的跟在宋靜淵的後面,他不放心他,他又怕自己走近了會讓宋靜淵厭惡,他只能遠遠的跟着。他看見宋靜淵顫顫巍巍的從橋上站了起來,以為他要跳下去,急急忙忙的跑過去想要阻止。

宋靜淵本就暈乎乎的,此時被湖邊的風一吹,頭開始疼了,他想要站起來離開這個地方,誰知腳下一滑,撲通一聲就掉進了水裏,冰涼刺骨的水讓宋靜淵渾身一哆嗦,立馬清醒了不少。随即他才想起自己根本不會游泳,宋靜淵想着,自己估摸要把命送在這裏了。

這裏的水是整個湖泊的出水口,五六米寬的水面把沿岸的小村莊整整齊齊的分割成兩個,中間就是這個拱拱的橋連接起來。橋面距離水面約有三四米深,橋的兩側是個控制水流和過濾垃圾的小型水處理點,此時處理點的小門正緊緊的關閉着。兩側的水閘和過濾垃圾的攔網有效的控制了水流,卻也讓人無法從水裏通過。

宋靜淵只能在水裏掙紮,絕望的感覺席卷全身,此時只見卓子玉急急忙忙的跑過來,撲通一聲也下水了,往宋靜淵的方向游去。宋靜淵已經來不及思考,只能憑借本能牢牢地抓住卓子玉,被卓子玉拖着向過濾垃圾的攔網那裏游去,橋面距離水面太高,憑借他們兩人根本無法上去,除非有人發現,否則他們只能等到天亮了,水處理點的人來開門上班,或者說是早上鍛煉的老人經過,這樣他們才有可能被救。

卓子玉游向攔網那裏去的時候,被攔網上壞了的鐵絲緊緊的戳在他的小腹上,卓子玉硬是忍着一聲不吭,直到把宋靜淵拖過去,讓他牢牢地抓着鐵絲制的攔網宋靜淵發現了為止。

起初,宋靜淵只是覺得似乎隐隐約約有股血腥味,後來借着月光發現水面有點暗紅,他急忙問卓子玉是發生了什麽事。卓子玉只說是沒事,讓他不要大驚小怪的,還打趣他是不是害怕。宋靜淵越發感覺到不對勁,一只手胡亂的向着卓子玉身上摸過去,只感覺吸管大小粗細的鐵絲牢牢地插在卓子玉的小腹上。宋靜淵吓得慌了神,急急忙忙的大呼救命,但是夜半三更的,除了卓子玉這個傻瓜因為擔心自己而跟着,兩側的人們都已經進入夢鄉,誰又能夠救自己呢?

“救命啊,救命啊,誰來救救我的子玉?誰來救救子玉,救命啊~~~~”宋靜淵一手抓着攔網,一手抓着卓子玉,感受到卓子玉越來越虛弱的氣息,感覺着他的生命正在自己面前流逝,自己無能為力,巨大的恐懼籠罩心頭。宋靜淵從小到大幾乎沒哭過,但是此時的他已經顧不得其他,大聲的哭喊着,撕心裂肺的聲音響徹夜空,“救命啊,救命啊,誰來救救我的子玉,誰能救救我的子玉~~~~”

現實是如此的殘酷而又讓人無奈,哭喊半天卻并未得到一絲的回應,卓子玉已經昏了過去,宋靜淵的嗓子已經快要發不出聲,身上能帶的東西都已經摸出來扔到水面上,試圖用一些響聲吸引別人的注意,可是似乎上天在和他們開玩笑,無論他怎麽哭喊,他都沒有辦法叫出人來。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約莫兩個多小時,一旁的村莊才有人聽見喊聲跑出來,見到這樣的情況,又跑回去喊人幫忙,過了七八分鐘陸陸續續的來了十多個人,一群人用繩子七腳八手的把人救了上來,又打電話給救護車,可是救護車半個多小時都沒來。卓子玉和宋靜淵都沒有開車,兩側的老鄉過來幫忙的都是家裏沒有車的,打電話給家裏有車的人說是幫忙救人,人家聽見卓子玉這個樣子都不願意來幫忙,怕卓子玉死在車上,怕沾染晦氣,惹上糾紛。老鄉沒有辦法,只能叫宋靜淵等着救護車。

宋靜淵沒有辦法,跪着求那些老鄉,請求他們幫幫忙,幫忙找一輛車,幫忙救救卓子玉。“求求你了大哥,求求你想想辦法救救他,他是我的命啊,求求你,大哥,我給你跪下,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子玉~~~”宋靜淵跪在地下抓着那些老鄉的衣擺,撕心裂肺的痛哭,凄厲的聲音在這樣的夜晚顯得格外的詭異,讓人覺得毛骨悚然。最後一個老鄉看不下去,态度強硬的叫了一個朋友開了自己的車來幫忙,才把卓子玉送到了醫院。

卓子玉送到醫院後就立馬被推進了手術室,宋靜淵以哥哥的身份簽了手術同意書,被水泡了兩個多小時的宋靜淵此時已經精疲力竭,雙腿發顫,站都快要站不起來了,可是仍就堅持不願意去看醫生,固執的要等卓子玉出來。

後面的事情匆匆忙忙的在眼前閃過,就好像看電影似的,有人在不停的快進,你想要他停下來,但是他不聽你,你卻沒有辦法阻止。

對宋靜淵最好的懲罰就是生不如死,宋靜淵覺得自己和卓子玉一起走了。卓子玉的父母恨透了宋靜淵,宋靜淵只能遠遠地看着卓子玉的父母給卓子玉操辦後事,遠遠的看着卓子玉的葬禮,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了再一個人跑到卓子玉的墓前哭。

卓子玉的父母在整理遺物的時候發現了宋靜淵的照片以及自己兒子的日記,痛失愛子的父母在看完了兒子的日記之後選擇了把他寄給宋靜淵,連同照片一起。宋靜淵大受打擊,每天都跑到卓子玉死的地方哭一場,就這樣哭了一個多月,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個多月。宋靜淵想就這樣随着卓子玉走了,但是卓子玉還有年邁的父母,他們怎麽辦,卓子玉還有心願等着自己完成,還有父母等着自己照顧。

宋靜淵在一家私企找了一份工作,白天就借工作麻木自己,晚上就跑到卓子玉殒命的地方痛哭,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卓子玉的父親跳樓,母親瘋癫。

沒日沒夜的被困于鳳凰神樹裏面,沒日沒夜的被電閃雷劈,靈魂撕裂又愈合撕裂又愈合的痛楚已經讓宋靜淵麻木,漸漸地就不覺得有多痛了。唯一讓宋靜淵有痛感的就是想起卓子玉的時候,這種痛甚至超過了靈魂被撕裂的痛,但是宋靜淵甘之如饴,就好像上瘾的鴉片,戒都戒不掉。

一轉眼五百年已過,宋靜淵終于被從鳳凰神樹裏面放了出來,此時的他已經昏昏沉沉,不會說話,五感全失,和行屍走肉無異。

青衣道人給宋靜淵吃了一個紅色的丹藥,大手一揮,宋靜淵就不見了。青衣道人嘆了口氣,世間多少癡兒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珍惜了才發現早已失去。

宋靜淵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宿舍的床上,床邊的桌子上貼了一張課表。宿舍除了自己之外只有三個人,其餘四個人的床上,行李都還沒有打開。宋靜淵看了看課表,發現自己回到了大三剛開學的時候。宋靜淵暗自歡喜,以為死前在菩薩面前許的願終于靈驗。

宋靜淵其實算是信鬼神的,因為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很少有娛樂活動,小時候跑到院長家看電視也只看過西游記、濟公、觀世音傳奇、聊齋等等,看得還不齊全,不過這些電視劇裏面的神鬼志怪還是給了宋靜淵很深的映像。後來開始讀書了,宋靜淵才知道這世界上是沒有鬼神的,不過鑒于小時候聽院長以及一些老人講的故事,再加上電視劇的影響,宋靜淵對鬼神存在與否一說并沒有完全被課本所影響,他一直秉持着該信就信,不信的時候就不信的态度。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态度,所以他上輩子死前才會去拜觀音。不過也幸好自己拜了,然後才能重生。幸好這輩子還沒有遇見黃秀雅,還來不及給卓子玉造成傷害。

宋靜淵雖然對眼前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議,單他卻不想深究自己為什麽能夠回到大三時期,是不是真的是菩薩顯靈了。這些對他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輩子他一定要對卓子玉好,要牢牢的抓住卓子玉絕對不讓他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至于傷害了自己和卓子玉家人的人,宋靜淵也沒有打算報複。凡事皆有因果,只要沒有因,那樣事情也不會發生。讓這輩子無辜的他們為上輩子的錯誤買單,這不是宋靜淵的風格,宋靜淵不是什麽聖母,他只是想好好的珍惜眼前。更何況這輩子能夠重生已是不易,不能再讓額外的事情變成自己的心魔。他相信人的一生,好運和壞運總是等同的,過早的報複別人把自己的好運用光,那剩下的就只有黴運了。他這一輩子只想守着卓子玉好好地過日子,并不想轟轟烈烈的報複,一生都活在悔恨和報複之中。他想要好好的利用現在的時光,想要不浪費每一分每一秒的去愛,想要用自己的生命來守護他的愛人。

宋靜淵的舍友在看小說,電腦裏同時放着的是崔健的一無所有。

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我要給你我的追求還有我的自由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噢..你何時跟我走噢..你何時跟我走

腳下的地在走身邊的水在流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為何你總笑個沒夠為何我總要追求難道在你面前 我永遠是一無所有

噢..你何時跟我走噢..你何時跟我走

告訴你我等了很久告訴你我最後的要求我要抓起你的雙手你這就跟我走

這時你的手在顫抖 這時你的淚在流莫非你是正在告訴我你愛我一無所有

噢..你何時跟我走~~~~~

崔健沙啞的嗓音一遍一遍萦繞在宋靜淵的心頭,不知不覺宋靜淵已經淚流滿面。宿舍的小五看見宋靜淵這個樣子,吃了一驚,随即哈哈大笑起來:“老宋,不是吧你,聽首歌都能聽哭了,來給哥們說說你那前塵往事,你這是讓哪個小姑娘甩了啊???哈哈哈,老李你快看,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這老宋這抽的是什麽瘋???”

小五大嗓門的這麽一吼,宿舍的幾個小夥伴都看見了,大家都笑的不行。宋靜淵只覺得臉上燙燙的,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随即立馬吼了一句:“滾你丫的,看你的小說去吧!還有你們幾個,笑你妹啊!”說完跳下床去衛生間躲着了。老小李笑了一句:“嘿嘿,這孫子,還害羞了,不過,他剛才這是在和我們開玩笑麽?”“這小子今天吃錯藥了吧,平時不管你說什麽他都總是一臉欠扁的樣,今天居然還回嘴了,啧啧。老宋,今天必須請哥幾個去搓一頓,哥幾個讓你刺激了!”陳三扯着嗓子吼道。

宋靜淵和宿舍幾人關系都不錯,但是平時不太愛說話,很少和宿舍的這樣爆粗口開玩笑,去哪都是一個人,除了卓子玉那個小跟班,也沒見他和誰太親近。二十來歲正是熱血沸騰的年紀,大家都不會太過在乎之前宋靜淵的冷淡,只當是這個人性格就這樣,反正和他開玩笑從沒見他生氣過,永遠是那個似笑非笑要死不活的表情。今天見到宋靜淵這樣子和他們開玩笑,小夥伴們不免有些震驚,随即又笑了。畢竟大家都是一個宿舍的,能夠相互開開玩笑,罵罵孫子也是件好事。

宋靜淵在廁所裏握着手機,聽着外面的室友扯着嗓子嗷嗷叫,心裏說不出的心酸,終于回來了!以前自己不會和室友這樣子開玩笑,他們說什麽都不太搭理,總是獨來獨往,現在自己重新來過,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眼前的一切,愛情,友情都是自己想要好好珍惜的,活着真好!

宋靜淵把手機放在洗漱臺上,抄水洗了把臉,呆呆的看着洗漱臺前鏡子裏的自己,還是那副年輕的面容,回想着曾今的自己是那樣的意氣風發,從來未曾預料若幹年後自己将會那樣落魄,那樣的一無所有。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笑了笑,加油宋靜淵!一定不能讓往事重演,要好好的珍惜現在得之不易的一切,要讓自己不再後悔!

宋靜淵拿起手機,翻到那個早已銘記于心倒背如流的號碼,拇指按在通話鍵上,久久的不敢動作,他害怕,害怕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場夢,害怕撥出號碼之後一切就會回歸現實。他牢牢的記得上輩子,自己在那座橋邊,一遍一遍的撥打這個號碼,裏面卻一遍一遍的傳來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請您稍後再撥。那時那樣的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想去經歷一遍。

宋靜淵的手開始顫抖,他哆哆嗦嗦的按下了通話鍵,随即輕輕的把手機放在耳邊,他想了一千遍一萬遍自己該如何面對卓子玉,但是此時腦子卻是一片空白。電話裏傳來機械性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請您稍後再撥。宋靜淵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難道這一切都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是自己死前回光返照的臆想?不不不,不是這樣的,自己肯定已經重生了,不然怎麽會有小五有陳三有老李?可是那這個撥不通的號碼又怎麽解釋?不,不是這樣的,不能這麽殘忍,不能毀掉我的希望!

宋靜淵開始一遍一遍的撥打這個號碼,可是無論怎麽撥打,裏面都只是機械性的女聲,沒有絲毫的回應,宋靜淵只覺得有人死死的掐住自己的脖子,他開始窒息。一遍一遍的撥打着對方號碼,但卻毫無回應。這樣的現實讓他覺得崩潰,他已經不敢再相信眼前的這一切了,如果自己沒有卓子玉,那自己還活着幹什麽?此時的他臉上已經是一片蒼白,顫抖的手幾乎握不住手機,強烈的窒息感席卷胸腔,撲通一生,宋靜淵栽倒在地。

在宋靜淵倒地之後,青衣道人抱着懷裏的小老虎出現在了鏡子面前。他看着地下躺着的宋靜淵,嘆了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衛生間的外間房門傳來一陣敲門聲,小五大聲的喊道:“老宋,你丫的幹什麽呢?把什麽摔了?沒事吧你!”青衣道人瞥了一眼房門,無奈的搖搖頭,随即抱着小白虎消失了。

其實當時青衣道人給宋靜淵吃的是忘塵丹,忘卻前塵往事。他不想讓宋靜淵想起這五百年的時光,不想讓宋靜淵知道為什麽會被囚禁五百年,更不想讓他知道任何超出人類範疇之外的事情,他知道自己自私,也知道宋靜淵這五百年的苦是為誰而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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