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勿念花與月(六)

顧清影的病拖了十來日,大病好全了,小病卻不斷,時而咳嗽兩聲。

這幾日,向家派人把顧宅圍地像牢,顧聽濤職位在身,算是還能體面進出。

但顧清影的狀态則更像任由擺布的提線木偶,除了“哦”就是“嗯”,就算是顧有林死訊傳來的那天,她也只是愣住了一會。

老爺子是抽着大煙猝死的,不是因為他積年累月的痨病,也不是他至死都帶着的肺氣腫。

丫鬟說,老爺子走的前兩天,下人們通信給他說顧家已經完全被向家管控,三小姐也被囚禁了,讓他想想辦法。他沒動作,拿着煙杆子的手抖都沒抖。

但顧清影隐約地想,如若不是心底裏有那麽一絲後悔,人也不會走的那麽突然。

祖宗世代留下的家産,頃刻之間落于他人之手。

顧有林因為腐舊思想做出的決定,也終究禁锢了他自己。

不齒。

他竟是她親生的父親。

顧清影得知消息後沒多久,向興就大刀闊斧地趕到了。

顧清影正怔忡着發愣,來人站了半天,才如夢初醒地回過頭。

憔悴了。

美人絕代,竟也瘦地棱角更顯。

興許是往日對手突然失去神采,向興覺得對她倒也沒落井下石。

“顧有林的喪事,你有什麽想法?”向興伸手象征性地拂了拂床邊,挨着她一段距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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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想法不重要,你不是要親手處理麽?”

向興:“誰告訴你的?”

顧清影笑笑,不過到底是帶着股慘勁:“你把我扣在這裏,就是怕那些以前我施以援手過的人通風報信。辦喪事人多眼雜,你怎麽可能給我這個機會。”

向興不否認:“那又如何。我倒有個想法,你聽聽,如何?”

顧清影把頭微別過去,像是在說,她不想理,又不得不聽。

向興自顧自說道:“嫁到向家吧,後日是初六,我找人算過了,良辰吉日。這樣一來,顧家的爛攤子向家會幫着接管,至于你父親嘛,死得不明不白,太難看了,過兩日下葬,就說他看你出嫁了卻一樁心事,一激動走了。”

顧家?顧家哪裏有什麽爛攤子,不過是向家背後操控,吸幹了血而已。無論如何,向家這買賣是不會虧本。

顧清影輕哼了一聲,鄙夷之意毫不遮掩:“我大哥呢?”

“去戰線上了。”向興說,“哦,不用擔心,有很多人保護他,他死不了的。”

顧清影臉色變了變。

真是,欺人太甚。

“你真的沒有什麽想法麽?”向興似乎陷入了一陣迷惑,“我還記得我們在西洋留學,你理論起來舌燦蓮花的樣子,怎麽回來就變了呢?”

“我理論,就能改變麽?”

顧清影很快恢複了平淡,眸子平淡的像一潭死水。

向興笑笑:“自然不能。迎娶婚禮我已經籌備好了,這兩天辛苦你,學學流程。”

早籌備好了。

真是有備而來。

顧清影在炕上轉了個身,朝窗外,不再看他。

“煙問丫鬟要,說是你不肯給。我現在沒有通天的本事,只是要悶死過去了。”

“在這裏終歸要顧忌一些禮教,要嫁人,這兩天煙是不能再碰了,傳出去會非議的。那……”向興随口說,“叫人給你送兩份報紙吧,你愛看的那類。”

顧清影沒再吭聲了。

向興的腳步聲一浮一淺地消散了。

什麽西式婚禮,什麽禮教嫁人,不過浮雲爾爾。

二姐死後,她早不懼死,還懼怕這些形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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