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想吃苦
趙勇一聽便是好沒面子,不就是沒拿回來錢兒嗎,連他這悶葫蘆弟弟也出聲指摘自己了!
實際上這半年來,工錢兒他卻是沒再賭了,只是城裏開銷用度大,下了工,跟一幫朋友下個館子喝個酒,十幾文錢兒也就沒了,更別說他還在戲園子裏捧了個角兒,不定期要去給些賞錢哩,城裏的生活多姿多彩,說起來,他是不願意跟爹回屋的,這次他之所以回屋,說到底,是看不上這份打雜的差事了!
他一個窮酸打雜的,要過上安逸的日子實在是太困難了,酒樓裏成日累死把活的,一個月才六十文,根本不夠他花銷,那些個城裏少爺出手闊綽,一頓飯就是半兩一兩!一對比之下,自己這水平簡直是捉襟見肘。再者,他也是受夠了酒樓裏每日做不完的活計,掌櫃的沒完沒了的訓斥提點了。這些天他便是考慮着,總是做活計,何時才能有出頭之日?那日爹一來,他不知怎的就定下了辭工的心思,主意一上腦,便是跑去辭了工。
回屋裏來,就要安逸的多。地裏活計雖重,可卻是自家的田地,他想做活了便做活,累了便歇一時,樣樣由着自己的主意來,不必去看旁人的臉色。
在屋好好歇上大半年的,等到年上見了大伯,再去求他收了自己做學徒,若是能學了大伯的手藝,往後他可不必再去做打雜的夥計了。這幾年他也算是長了見識,知道好壞了。木工雖不比那些個書生老板體面,卻是個賺錢的好行當,只後悔當初死心眼,聽說木工是要沒日夜做活的,便看不上眼。一心想脫離了農民身份,只覺着去城裏做工體面,又能過上好日子,給屋裏賺大錢兒。
折騰了幾年,他才算是明白,酒樓裏打雜,要體面沒體面,要錢兒沒錢兒,比大伯那活計差的遠了!
跟着大伯學了木工活,将來自己有了錢兒,弟妹們見了他這大哥,都得恭恭敬敬的。
當下他便是斜了趙祥一眼,“你也就能種種地。”看向李氏,梗着脖子道:“娘當我真沒打算嗎,我在外頭做了這些年工,心頭早有了計較,這次回屋,想在屋養魚!”
來了這麽一句沒過腦子的沖動話,見爹娘他們都愣住了,他又繼續說道:“逢年過節的,誰家屋不割肉買魚,這生意在村裏一準兒能成。”
李氏撇着嘴不大相信:“養魚?說的倒輕巧,你有那手藝嗎?咱村裏趙大牛屋裏兩個魚塘哩,你也跟着養?你就是有那手藝,你有錢兒嗎?眼看着成親還沒錢兒哩!哪來的閑錢讓你折騰着養魚?”
養魚本就是趙勇随口一說,料定李氏不會贊成的,他哪裏懂得養魚,半個大字不識,正經農書漁冊裏記載的法子更是半點不知,方才不過就是腦子一熱便脫口說了那話,至于上大伯那處學手藝,他心頭雖有這想法,嘴上卻是沒好意思提的,當初可是他死活不樂意的,這事兒,他打算先放一放,等年上見了大伯再說。
當下便笑回李氏:“是了,我也是瞧着娘為我發愁着婚事,這不,打算着成了親,帶着媳婦一起搞嗎。”
李氏沒吭氣,心裏卻是有了些計較。
趙勇見她娘不吭氣,越是說的滔滔不絕,“媳婦進了門還不得資助點兒私房錢兒?到時候不定叫爹娘出錢兒哩,咱屋若是真靠養魚發了家,三叔三嬸子那才叫眼紅。”
他是知道的,若是這樣說,他娘必是會高興,果不然,李氏聽他說起啓勝兩口子嫉妒眼紅的模樣,明知這事沒譜,冷着的臉兒仍是繃不住了,忍笑道:“成了,下半年你就在屋呆着,跟你爹下地做活,老二說的在理,回屋來也別當個吃白飯的。”
又說:“一時衣裳脫下來讓你小妹給洗了,明兒去你三叔屋看看你奶奶去!”
趙勇趕忙應下,笑道:“看奶奶那是必須的,我這一走大半年,又準備着說親,奶奶還不得拿出些錢兒意思意思?”
趙啓財一聽趙勇如今這滿嘴的油滑的腔調便是來氣,推開門邊的趙勇,悶頭三兩步出了屋。腦子裏卻是不解,從他祖母那頭拿錢兒是光彩事嗎?媳婦跟老大咋就能笑的出來?一個個的,就不知道那算計模樣有多招人煩。
趙啓財去了菜園子裏澆水,趙勇本回房,路過菜園子,見他爹忙活,便是走進去佯裝搭兩下手。
見他爹臉上沉悶沉悶的,便是低聲說道:“趕明兒起爹別下地了,這下我回來了,屋裏的事兒就交給我,爹娘跟小妹好生歇一歇,也別叫小妹做活兒了,別個還以為咱屋虐待小妹哩。”
趙啓財垂着臉兒嘆氣,“爹不下地哪成,女娃子做做活兒也沒啥不好,爹看你小妹樂意着哩,若不是你娘攔着,爹還想叫你三妹四妹也跟着下地去。”想起什麽,直起腰板對他說:“前個跟你三叔屋賃的那田地剛下了包谷種,往後你照看着那半畝就成。”
他的臉色好了許多,口氣也老懷大慰,“你惦記着爹娘,往後就要勤懇做人,小時候多老實的娃兒,一去城裏就學的不像個樣子。”
趙勇沒吭氣,心頭很是無奈,這幾年,他卻是多了許多變化,可是在他看來,這是不小的進步,城裏人大多是這樣說話辦事的,那木頭疙瘩在城裏哪裏吃的開?原先自己那副老實木讷的樣子有什麽好?現在說話辦事學的靈活了些,爹跟奶奶他們又是說他學的壞了。
不過今日他倉促回來,是知道收斂的,他爹這頭訓責他,他只聽着不還嘴。
趙啓財只當他知道錯了,便也不再絮叨他,擺手道:“今兒才回來,歇着去吧。”
目送着趙勇進了南邊屋,趙啓財才是撂下水壺,大步往屋裏去。
一進堂屋便問:“今兒咋沒讓大勇回城裏?”
李氏在裏間廂房慢悠悠說道:“問的倒輕巧,工都給辭了,又身無分文的,這會兒攆他去縣裏往哪住?錢兒你給?”
趙啓財掀開門簾進了廂房,嘆氣道:“我瞧着他在外頭學的心野,在屋閑着不是個辦法。”
李氏倒沒覺着老大如今這副模樣有多不好,笑罵趙啓財一句,說是他想頭多,老大畢竟去了城裏,到底跟沒出過遠門的鄉下孩子不一樣,說話辦事總是比從前體面的多。至于那些個油滑,也不是啥壞事,難不成像他爹那樣木讷沒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