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誰都有秘密

如意聽出他生氣了,再不敢多半句嘴,馬上規規矩矩坐下。

季敏蘭拾起筷子,沒好氣地哼道:“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你知道我屋的下人只有阿才一個?再者說,飯是我屋的,浪費不浪費的,你說了不算!我就是全拿去喂豬,也跟你沒關系!”

“哦。”如意抿了唇,細聲細氣說:“大米珍貴,拿去喂豬可惜。”她們這中原偏北的地界兒,地裏只長小麥跟玉米,大米可是南邊兒的,一鬥大米在縣裏就賣着一貫來錢兒,非得是有錢兒人屋裏才吃的起。

氣的季敏蘭眉心直跳,兩道濃眉擠在了一塊,撫額氣道,“就是存心氣我,笨死了。”

這下,如意更不敢拾筷子了,頭一垂,小臉兒皺的跟包子似的,大氣兒也不敢出。

冷不丁的,對面那人筷頭上的那塊雞肉落在了自己碗裏,如意愣了一下,睜大眼睛瞧他。四目相對,他蔑了如意一眼,“快吃,你不是急着做活兒去嗎?”

如意這才大松一口氣,抿唇一笑,“原來你沒生氣。”

季敏蘭從鼻中哼出一聲,習慣性的就想再諷她一句,只是瞧着那樣可愛的笑臉兒,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如意平時難得見一次葷腥,饒是晌午飯吃過了,這會兒對着滿桌子的好菜也胃口大開,可她知道些規矩,別說在別人屋,就是在自個屋,也不能在飯桌上毛手毛腳的。

也就多夾幾塊頭素菜,雞魚并不太動筷子,配着白瑩瑩的大米飯,照樣吃的有滋有味。

吃了一半,不經意一擡頭,才發現季敏蘭已經停了筷子,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瞧,如意馬上臉紅起來了,細聲問:“你怎麽只盯着我看,自己卻不吃?”

季敏蘭眼睛一閃,起身往內間去,“沒胃口。”

如意也就老老實實放下筷子跟了進去,就立在門框上瞧他,“這一段怎麽不見你在村裏走動?”

季敏蘭捏筆的手頓了一頓,‘啪’地将毛筆擱在桌上,悶聲說:“不想去。”

如意忍不住問他,“你娘不讓嗎?”

“胡說,你以為我像你一樣膽小懦弱?”他也不知怎麽,竟對這如意耐心極好,“但凡我想去做什麽,爹娘可是攔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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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小,懦弱?

如意自己可不是這麽認為的,她在屋裏處處忍讓,那是因為她想順順利利的長大,只有老老實實聽娘的話,不惹姐姐們生氣,才不會挨更多的責罵和數落。她是抱養來的孩子,真要去争去搶,頂嘴,反抗,早就被娘發狠趕出趙家了。

他這含着金勺子的大戶少爺,又怎麽能懂得她的不易?

如意也不反駁他,小嘴一抿,轉去外頭拾掇盤子,沉着聲兒說:“我去刷碗,刷好了就不上來了,要上地裏給二哥幫忙。”

季敏蘭靜靜掃了如意一眼,也不制止她,眼瞧着她堆疊好了碗筷,馬上沖外頭揚起聲,“還不進來收拾桌兒?”

話音一落,兩個丫頭便推門進來,不由分說搶了如意手裏的活兒。

如意也就沒了脾氣。

她确實是沒了脾氣,說起來,季少爺今個不但什麽刻薄話也沒說的收下她的回禮,又留她吃了豐盛的一餐,連碗筷也沒給她收拾的機會,已經待她不薄。至于說她那話兒,他本就是個嘴巴壞的,自己也不是頭一天知道,再說,不是才認定了他是自己的朋友嗎,往後他再嘴巴壞,讓一讓他不就沒事了嗎。

沖他笑了一下,轉身朝外走,“你快念書吧,我也該回了。”

季敏蘭從鼻中應了一下,不冷不熱道:“吃飽喝足了,走吧。”

如意腳下一個趔趄,吃飽喝足?這是什麽話兒?怎麽聽着像是自個專程來混吃混喝來的?

一轉身,苦着臉兒跟他打商量,“過一段杏子熟了,你要是樂意,咱們一塊去後山摘杏兒?”

季敏蘭臉色稍霁,“杏子酸溜溜,有什麽好吃的?”想了一想,不情不願地道:“不過成日在屋也怪無趣,就陪你去一趟,過幾日的我跟阿才去尋你。”

如意抿唇一笑,轉身出了門。

臨出大門時,又碰上了今晨難為她的胖嬸子,這次她的表情和藹了許多,主動打招呼,“喲?吃飽啦,這是要回?”

如意不想多跟她說話,口也不張,只微笑着點個頭,腳步不停往大門走,胖嬸子熱情地攆在她後頭跟着,等她出了門,就站在臺階上揚聲笑,“閑了多來玩啊!”

轉過身進門便是“呸”的一聲,“趕明兒叫老爺知道了,還能讓她再進這院子老娘就不姓趙!”

如意送了帕子,了了心事,又得了季少爺好一頓招待,心情愉悅,走起路來連蹦帶跳的,路過一個小土包,想也不想的跨了過去,腳上一崴,險些沒栽倒。

這才知道吐吐舌頭,收斂一下。走到自家地跟前,金燦燦的麥地裏忽然站起一個人,盯着她問:“趕早出門,這時才來,跑到哪去了?”

如意瞧着二哥臉上些許的擔憂,心裏暖了暖,琢磨了一下,實話實說:“上季家去了。”

她是知道的,二哥不但不會上屋裏去說,興許連問她也是不會問的。

果然,趙祥蹙了蹙眉頭,卻也沒多問。

立夏之後,天兒一日日暖了,這幾天吃過晚飯沒別的事兒,如意就跟大嫂上河邊搭伴去洗衣裳,有時又上河邊散步喂個牛。她已經有些習慣了大嫂的做派。平日在一家人跟前兒穩重端莊和藹可親,夜裏回屋關起門來,話兒多了,整個人輕松了,笑容也多了。

用大嫂的話說:沉默是金,說多錯多。

只是有一點,大嫂口裏不時就蹦出一兩個怪詞兒,這讓如意有些糾結,原先不熟,便先壓下好奇心,自動忽略那些個話兒,近來跟大嫂走的近,一天天的熟了,她才敢刨根究底的問,大嫂只說是南邊兒帶來的口音,旁的就不肯再說。

如意打心眼裏是不相信的,只是又有些竊喜,大嫂當着爹娘她們面兒時,顯是克制了的,那些個新奇詞兒,獨獨在她面前時,偶爾才蹦出一兩個來,足以說明大嫂是信任她的。

不信歸不信,只是她也看出來了,這個家裏,就是沒脾氣的爹,有時心情不順遂了,對她也跟娘一樣沒好氣的,只有大嫂是對她一點偏見也沒有的,從不因為娘不待見她就跟着大家夥一起輕看,數落她。每每當着娘和姐姐們的面兒也敢誇贊自己,惹得兩個姐姐都黑了臉兒她也不在意。

況且,大嫂脾氣好,娘有幾次心情不好,給了她些閑氣受,她連嘴也沒頂,笑眯眯的,也不知使的什麽法子,三兩下就把娘給哄高興了。

自大嫂嫁進來,娘臉上的笑容明顯多了,爹雖然不像娘那樣整日笑,可看着大嫂的眼神也是欣慰的,而自己,在屋裏的日子也明顯好過了,旁的不說,四姐一開腔數落自己,大嫂總能在适當時候說句公道話。

如意私心裏也就盼着大嫂在自家能過的好,大嫂過好了,爹娘跟大哥就好,娘心情好,她才能順順利利的在趙家長大。那些個刨根究底的問題,大嫂不願多說,她也就決定不去多問。別說是大嫂,自個不也有些小秘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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