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又餓了,”金旭抓着尚揚的腳腕,拇指在踝骨上摩挲來回,道,“我去煮碗面吃,你再來點不?”

尚揚沒有餓的意思,但又想陪他一起,便道:“給我煮一筷子的量,多了吃不下。”

晚飯用過的鍋碗餐具都被尚揚收拾、洗好了,金旭念了兩句“都說讓你別管了”,才進廚房去煮面。

等面煮出來,金旭把一多一少兩碗面放餐桌上。

尚揚在桌邊坐下,眼睛跟着他轉來轉去,單位大晚上叫他回去,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事?但是有可能涉密,還是不問比較好。

金旭開冰箱拿醬,見尚揚看他,一本正經打報告:“報告領導,只有辣醬,你別吃了吧。”

尚揚看見了冰箱裏和辣醬并排放着的其他瓶子,道:“那是我上回來,給你買的禿黃油?你不是說喜歡?怎麽沒吃了?放多久了這都。”

金旭拿了辣椒醬,過來坐下,說:“沒顧上,這倆月沒在家裏開過火。”

“太久了,扔了吧。”尚揚問起他加班這事,道,“倆月就天天吃食堂和泡面?你們省廳檔案室怎麽會這麽忙的?我還以為算最清閑的部門了。”

金旭道:“清閑,不忙,是我自己想多做點。”

尚揚蹙眉道:“你還老是讓我注意身體,适度休息,你這樣行嗎?”

“多做點,就是想等這季度完了,好意思去找領導申請大假。”金旭對尚揚笑了下,略微有點心虛,道,“說不想上班,想去跟你過幾天日子,真不是跟你開玩笑的。你要是真不想讓我去,那我就不去了。”

尚揚道:“那你別去了。”

金旭不說話了,低着頭,大口吃面。

但其實尚揚怎麽會不想讓他去?熱戀期兩地相思是很難受的。

“最近,”尚揚擔心地問道,“你是不是又睡不好?我覺得你有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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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國保總隊調去檔案室,主要原因是前段時間,金旭患上了神經性失眠,工作壓力太大是很大一部分病因。

上級考慮到國保單位的特殊性,也為金隊長本人的健康着想,才要求他到後方文職崗位上休息一段時間,把身體養好再回去。

尚揚一直以為他在檔案室好好休養,平時兩人打電話聊天,到節假日和晚上,金旭也口口聲聲表示自己在好好休息……裝的跟真的一樣。

“你這是幹什麽?熬夜加班就為了休個大假?”尚揚道,“組織讓你到清閑單位養身體,你倒好,拿自己的健康不當回事。”

金旭挨了批評,認錯道:“沒有,我這段時間很好,想睡随時就能睡着,加班也是因為回來沒事幹,一閑下來就很想你,想你就更睡不好,在辦公室睡得反而很不錯。”

頓了頓又說:“上班上得煩,想休假,你不讓我去北京我就不去了,我在家自己休,不休白不休。”

尚揚:“……”

金旭一臉怨怼地說:“怎麽,想休假也不行?我上班九年多了都沒休過。”

“行,沒說不讓你休。”尚揚道,“那我也想休假,誰上班上得不煩……”

“不行,你還是要好好上班,”金旭道,“兩口子都不上班,誰養家?”

尚揚好笑道:“那怎麽不是你養我?我也想躺平。”

金旭很講道理地說:“因為你工資比我高。”

兩人都笑了起來,尚揚道:“沒有不想讓你去北京,只是擔心你加班太累了。我閑着沒事的時候也很想你,你要是想休大假,也能批下來的話,就趕緊去……去給我做飯遛狗,我太需要了。”

金旭道:“不用伺候睡覺嗎?”

“不要貧嘴。”尚揚道,“檔案室領導要是不準你假,你不是白加班了?”

金旭道:“不準我就辭職,警察是什麽好活麽,誰愛幹誰幹。”

尚揚道:“再胡說八道我生氣了。”

“氣一個我看看。”金旭在桌子底下碰尚揚的腿,道,“有日子沒見過你生氣了,還怪想的。”

尚揚道:“別動我,沒勁了,再沒完沒了,天亮我就回去,不跟你玩了。”

金旭停了手,道:“明天你睡到自然醒,下午……我們去看電影?還是逛博物館?這兩天有個什麽埃及什麽的特別展。”

尚揚打哈欠,道:“等我睡醒了再說,你明天沒事?晚上單位找你的事,就完了?”

“完了,沒事。”金旭道。

次日上午九點出頭,尚揚起床,就發現這家裏變了樣。

原本這裏就很幹淨,是單身宿舍那種幹淨,也空蕩。現在裏裏外外又被精心打掃了一遍,窗更明,幾更淨。

人沒在家。

他看了一圈,金旭的制服都在家,也沒帶工作證,只拿了手機和鑰匙,大概是去買東西了。

他便先去洗漱并沖個澡,換了一身帶來的幹淨衣服,出來時,他手機裏有個未接來電,“古飛”打來的,這號之前就存了,平常也用不到。

尚揚撥回去,問:“古警官,什麽事?”

“找你喝茶啊,”古飛道,“中午方便嗎?吃完午飯見個面,半小時就行。”

尚揚納悶道:“到底什麽事?昨天半夜你叫他出去,白天又找我,到底要幹什麽?兩次還都故意錯開飯點,怕我們蹭你飯還是怎麽的。”

古飛:“……”

尚揚笑道:“好了,一點半到兩點,就半小時,下午還有事。”

剛挂電話幾分鐘,金旭也回來了,一手抱着一束鮮花,另只手提了個購物袋。

“……喲?”尚揚吃驚道,“這麽一大束紅玫瑰,不是要送我的吧?金警官,這也……太土了。”

金旭一臉郁悶,對象不領情,他原本打好的算盤也落了空,郁郁地說:“土嗎?我還想把這花放在床頭,讓你一睜眼就看見它,感動得不行,來找我投懷送抱。土就土吧,我本來就土。你怎麽起這麽早?”

尚揚指了指卧室,道:“那我進去躺着裝沒醒,重來一次?”

金旭只得道:“算了,給,拿着吧。”

他把那束花給尚揚,尚揚接過抱在懷裏,又要看金旭手裏購物袋裏是什麽。

“給你買了身短袖的睡衣。”金旭拿出來,不确定地問,“好看不好看?導購說是新款,賣得很好。”

尚揚一瞧,這裁剪太醜了,他爸那年紀才要穿這樣的。但他沒說,只道:“還行,不買也行,反正我在你這兒是裸睡,穿什麽你也得給我脫了。”

金旭繃不住要笑,道:“說什麽下流話呢領導。”

他剪了新睡衣的吊牌去洗,洗完晾了,回到客廳,只見尚揚坐在沙發上,還抱着那花在看。

金旭:“?”

尚揚見他回來了,才把花放在茶幾上,假裝不在意地說:“沒花瓶嗎?這得插起來呀,不然很快就蔫了。”

金旭道:“這麽土的東西,蔫了就扔了,不是正合适?”

尚揚不吱聲了,站起身,去開了旁邊放雜物的櫃子,東翻西找。

金旭道:“有花瓶,在陽臺上。”

“誰找花瓶了?”尚揚道,“我又沒找。”

但他又徑直去陽臺上拿了花瓶回來,洗幹淨接了水先放着,自來水不好直接插花,要放置一下。

“你怎麽這麽有意思……”金旭點評他的行為,說了半句,看他一臉威脅不許說,便沒再說下去,挨過去把人摟在懷裏。

“我和古飛約了一點半,在小區南門外的茶館見個面。”尚揚自在地讓他摟着,道,“你一起去?還是在家等我?”

金旭皺了眉,道:“都讓你別理他了……我方便一起去嗎?”

“在旁邊找個別的位子等我就行。”尚揚定定看他的神色,道,“你知道他要找我說什麽,是吧?”

他回了尚揚一句:“都是廢話,你自己聽他說吧。”

古飛找尚揚,一定是聊和金旭有關的事。

可是尚揚真不知道,有什麽事是得跟他聊的。

下午,茶館裏。

古飛指了指幾米外,另一個卡座裏背對着這邊喝茶的男人,對尚揚道:“我要是沒瞎,那是金隊長吧?你怎麽還帶他來了?”

尚揚莫名其妙道:“你又沒說不能帶他,再說他離這麽遠,又聽不到。”

古飛道:“我就不信,你猜不出我們要聊的肯定是他的事嗎?你們單位沒有保密培訓的嗎?”

“古警官,一,我在過周末,二,我好像也不歸你們省廳管。”尚揚正色道,“我們倆才是一家子,我跟你見面還要對他保密,瞞着他?你聽聽這像話嗎?”

古飛道:“不是讓你瞞着他……算了,也不可能瞞得住,沒必要。”

尚揚心想那是的,我對象觀察力多強,說道:“到底什麽事?”

金旭背對着這邊,正喝着一壺普洱,尚揚還給他買了點心,這下午茶倒是也比較惬意。

就是這人享受不了,心不在焉地,一會兒就拿起手機,開了前置攝像頭,觀察那邊尚揚是什麽表情和狀态。

古飛是替他原單位來當說客的,找他說過好幾次了,說不動他,又來找尚揚。

“就這事?”尚揚一頭霧水地說,“我知道啊,他跟我說了,他想休大假,這有什麽問題?不然你翻翻他的出勤記錄,要是把這些年該休的假讓他現在全補了休了,他能一口氣休到明年。”

古飛道:“不是休假的問題啊!他在檔案室快三個月了,國保方面的領導都希望他休夠了,身體沒太大問題,就趕緊回去繼續工作,他的上級都已經找他談過了,你知道他說什麽,他說他不想回去了?那可是國保總隊,全省多少人削尖了腦袋,立多少功,想進還進不去……”

尚揚前半段聽進去了,還琢磨金旭是怎麽想的,一聽到後半段又覺得不愛聽,略陰陽怪氣地說道:“我們堂堂部委研究室想招一個助手都還招不到呢,工作就是雙向選擇嘛,要看本人意願,又不能勉強的。”

他大致懂了,金旭就和那個本來該去面試他助手、最後沒去的警校實習生差不多的情況,香饽饽嘛,研究室想要,反恐局也看上了,全看當事人選擇想去哪個單位。

金旭原單位見他一直不回去,怕他休養着休養着,再被省廳其他部門拐走了,讓和他認識比較久的古飛來游說他趕快回去。

“這事我管不了。”尚揚道,“我一個坐辦公室的,不懂你們這些執法單位。”

古飛這家夥,鬼心眼子也是夠多的,破窗效應玩得還挺溜,知道說不通這事,馬上就說:“這個不行,那別的忙,你得幫一下吧。”

尚揚道:“怎麽還有事?也是他的事?”

古飛道:“對。昨天晚上叫他過去,不是為了崗位調動的事,是有個案子。”

“他不辦案。”尚揚道,“檔案管理員半什麽案?”

古飛充耳不聞,道:“我簡單點說,我們省有個道德模範,女的,前幾天出了車禍,社會影響比較大,調查以後發現可能不是意外,具體不方便說那麽多,總之懷疑是一樁蓄意殺人……”

尚揚也不插話了,認真聽着。

“現在鎖定了嫌疑人,已經歸案了,但是這人很不配合,誰問都不開口,昨天晚上叫金隊長去是為什麽呢?”古飛大約看出尚揚感興趣了,還喝了口茶吊胃口,才道,“是這嫌疑人啊,他點名要見金隊長,說有話只跟金隊長說。”

尚揚奇怪道:“他和金隊長認識?”

古飛道:“不認識,根本沒見過。”

尚揚:“?”

“他認識金隊長他爸。”古飛道,“你應該聽金隊長說過?他爸在世的時候,在他們老家當治安聯防員,這個嫌疑人也是治安聯防隊的,倆人培訓的時候在過一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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