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金隊長這突如其來的近似賣萌,把顧問搞得摸不着頭腦,但還是給他倒了茶。

“我也要。”古飛也把杯子送上來湊熱鬧,道,“顧問,要雨露均沾啊。”

顧問:“……”

“說正事。”金旭自己順了毛,又來主持公道,說,“鄒文元的案子,小周查到了什麽?”

他們現在公安局招待所的餐廳裏吃晚飯,食客當然多不到哪兒去,餐廳大堂只開了三桌,另外兩桌跟他們也不挨着。

但周玉仍是朝前微傾了身,壓低聲音,說道:“昨天晚上我到了以後,就找了當地經偵的同事幫忙找鄒文元案子的卷宗檔案……”

“昨天你就彙報過了,”古飛道,“說卷宗沒問題,程序也都符合規定。”

周玉道:“我今天去了法院和檢察院,接待我的人,一聽我是來查黎豔紅前夫的案子,見了鬼似的,支支吾吾,不願意跟我多說,還讓我回公安局查,說這案子當初就是市局經偵處給辦實的,鄒文元的公司非法集資、做假賬的證據,都是經偵警察搜集提交的。”

餘下三人靜默了,一個地級市檢察機關和法院,能在這種事上甩鍋甩得這麽幹脆,當年那案子如果有貓膩,操盤手大概率确實是栖鳳當地公安。讓周玉回市局去查,等于是在說,你們公安內部的事,內部解決去吧。

金旭對古飛道:“你給省高檢省高院的招呼也算沒白打,最後是得把人家單位的弄進去幾個。”

“一碼歸一碼,這事到時候有別人辦,咱們先把車禍案弄明白。”古飛問周玉道,“有沒有線索能指向,鄒文元入獄這事和黎豔紅有關系?”

來翻查鄒文元案件,是基于一種可能,那就是黎豔紅在栖鳳當地有這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甚至操控權力機關,颠倒黑白的“本事”。那麽之前她自己所說的,她從不和人結怨,就是個徹徹底底的僞命題,一定還存在有動機謀殺她,炮制車禍案的嫌疑人。

“沒有。”但周玉道,“鄒文元因為不滿意黎豔紅把精力都投入到福利院,兩人吵了幾次架,感情破裂,最後就離了婚。據知情人說,黎豔紅經商能力不如鄒文元,還像做夫妻時那樣拿分紅,覺得過意不去,不願意占鄒文元的便宜,離婚後就一直要求分割了文具公司,是鄒文元死乞白賴不願意分。”

尚揚奇道:“他圖什麽?”

金旭道:“還能圖什麽,自然是黎豔紅的名氣。”

周玉點頭說:“對,文具公司靠着黎豔紅,能獲得不少政策上的利好。我聽說一個事,不知道真假,說前幾年他們這文具品牌,想競标省裏電視臺黃金時段的廣告,省裏都給開了綠燈,直接跳過招标會……所以離婚後,鄒文元還一直賴着不跟黎豔紅分割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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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什麽六年前又肯分了?”古飛道。

“原因不是很确定,看時間的話,黎豔紅就是那一年的年頭再婚的。”周玉說,“人家有新老公了,鄒文元可能要點臉吧,不好意思再糾纏了?”

尚揚和古飛都點頭,認同周玉的分析。

“未必,”只有金旭道,“黎豔紅是合夥人的時候,文具公司幹幹淨淨,鄒文元也是成功企業家,和黎豔紅一分割,鄒文元立馬就五毒俱全了?”

古飛說:“他可能對黎豔紅還有感情,懷着和前妻複婚的願望,沒想到人家再嫁了,新郎不是他。受了情傷,就想搏一搏發點橫財,發橫財的路,一般都通往監獄。”

“不對。”尚揚道,“鄒文元對黎豔紅夫妻倆都不太在乎,他被當成車禍案的元兇抓起來,從始至終都沒提過黎豔紅,也不關心黎豔紅的傷勢怎麽樣,如果他對黎豔紅有感情,是愛是恨都好,那他要麽盼着黎豔紅好,要麽盼着黎豔紅死,可是他根本不關心他的前妻。”

金旭道:“顧問說得對。提審他兩次,我覺得他這人挺懷舊的,念着青年時期在聯防隊的生活,懷念進入中年後事業有成,身邊溜須拍馬的人一大堆,連跟朋友去野外打鳥吃燒烤,都能把自己說得挺心酸,這麽一個人,他壓根不懷念和黎豔紅的夫妻生活,這很能說明問題。”

這對男的聯手把古飛說服了,但古指導仍不禁酸了一句:“是這樣嗎?沒愛過,也沒夫妻生活,我不是很懂。”

尚揚:“……”

金旭大言不慚道:“我是行家。”

周玉低頭扒拉菜吃,實在是想笑,但也實在是怕自己的笑,會成為把顧問惹毛的最後一根稻草。

“所以,”金旭秀完就收了攤,又說回正事,道,“我認為,這事的邏輯順序不應該是,黎豔紅再婚、鄒文元分公司、鄒文元犯罪入獄。而應該是,當黎豔紅和文具公司、和鄒文元沒了關系,文具公司的假賬、非法集資,就全都被翻了出來,最終鄒文元锒铛入獄。”

古飛和周玉都露出豁然開朗的神情。

“一個民間零差評的好人,”尚揚對于模範人物可能是個僞君子,而感到五味雜陳,道,“真能做出讓前夫背黑鍋的事嗎?經濟犯罪的目的就是斂財,老百姓也不是傻子,一個愛錢到不惜挑戰法律,勾結權力機構謀私的人,不會只做一次惡,怎麽能被多數群衆認為,她是個好人?”

吃完了飯,解散準備回去各自休息。這一天多下來,都累得夠嗆。

只有第一負責人古指導不得安靜,剛才打發走了市局來的人,現在直接是經偵處那邊,聽說古指導是查鄒文元的案子,主動要求見面向他反映情況。

“我去應付下。大家明天早點起,還不少事要做,晚上都早點睡,”古飛叮囑着,重點沖着金旭道,“早點睡!顧問都有黑眼圈了。”

金旭和尚揚回了古飛給他倆安排的标準間。

“我沒黑眼圈吧。”尚揚是有點臭美的,在穿衣鏡前不放心地觀察自己的臉,還扒開眼睛看了看。

“還沒有?眼睛裏都有紅血絲了。”金旭除了關心,還有點隐晦的得意,說,“這都要怪我。”

尚揚沒搭理他,拿出酒精噴霧,四處噴着給房間用品消毒。

金旭進了洗手間去方便。

尚揚噴床品,噴桌子,噴沙發,聽金旭在洗手了,道:“你等下快點洗澡,洗完就快睡覺,這兩天你睡太少了。”

“好。”金旭聽話地脫了上衣,一想,從洗手間門口探出赤着的上半身來,道,“一起洗好不?有日子沒跟你一起洗過澡了。”

尚揚拒絕道:“爬。”

“給你買糖吃。”金旭不茍言笑地說着十分荒唐的話,道,“快來。”

“來你個大頭鬼。”尚揚道,“從今天起到這案子告破為止,什麽都來不了,想都別想。”

金旭原地震驚,道:“你認真的?”

尚揚道:“看我像開玩笑嗎?”

金旭悻悻地退進了洗手間。尚揚聽到他在裏面嘟囔了一句:“那你還留下幹什麽。”

尚揚皺眉,忍了,又噴了幾下酒精,發現忍不了,把酒精扔一邊,走到洗手間門口。

某人正脫了個精光準備洗澡,瞥見他來了,本能地捂鳥,捂了兩秒又反應過來大家早已很熟,沒必要,挪開了手,猜測尚揚或許又口是心非了,就一副還能拿你怎麽辦的口吻,道:“又想一起洗了?那來吧。”

“不想。”尚揚嚴肅道,“你說我留下幹什麽?上級讓我留下幹工作,又不是為了……不是為了你。”

金旭:“……”

尚揚轉身走了,在外面呲呲呲地亂噴酒精。金旭在洗手間裏都聞到味兒了,只得提醒說:“少噴點,易燃。”

尚揚道:“閉嘴,我易爆炸。”

金旭只好閉了嘴,幾分鐘後洗完了澡,出來看尚揚坐在床尾玩手機,不擡頭看他,更沒有要跟他說話的意思。

他換了幹淨內褲,穿了件黑色背心,又拿了充電器給手機充上電,邁着他那一雙長腿,在尚揚面前走來走去,走了兩三遍。

“我臉有點幹,”終于,金隊長想到一個借口找人家說話,道,“讓我用用你的擦臉油吧。”

尚揚:“……”

尚揚擡頭看他,他一米九多,在尚揚面前滿面嚴肅地杵着,一見尚揚看他,為了表現自己确實是臉幹,還在臉上摸了兩把,睜眼說瞎話:“看,都起皮了。”

尚揚立刻低頭,但笑已經憋不住,從唇邊溢了兩聲出來。

金旭為了哄對象,不惜中性皮冒充幹皮的奸計,終歸是得了逞,也不再裝臉幹了,按着尚揚一頓親,尚揚又急了,罵起他來,罵兩句親兩下的,十分熱鬧。

“領導,我認錯。”等這茬親完了,金旭誠懇地對顧問道歉,說,“你留下是服從上級命令,是為了工作,不是為了陪我。我今天就是得意忘形,随口說的話,沒走心,但是我保證,絕對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尚揚坐在床上,被親得一頭亂毛,心跳和呼吸也亂七八糟,但仍一針見血地發現了問題,道:“你說這話的時候,能不能把手從我大腿上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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