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周天仿佛做了一場很久的夢,他睜開眼睛,昏昏沉沉。

一開始即使睜開眼睛,他眼前仍是一片漆黑,過了很久,才隐約能看清上面的承塵。昏暗的光讓他發暈,想再度閉上眼睛。

身體是多年來從未有過的疲憊,好像連動彈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每一寸肌肉與筋骨都綿軟無力。

過了很長時間,他才感覺好一點,偏着頭去看屋子裏的景象。

小小的房子裏陳設依舊那麽簡單,只有幾把桌椅和幾個櫃子,桌子上放了三個小碗,一個裏面裝的應當是炒菜,剩下的周天認不太出。

接着他發現桑田坐着一個不知道從哪裏搬來的小凳子,正枕着胳膊趴在床邊,迷迷糊糊地睡覺。

周天慢慢回想起來之前發生了什麽。

他中了毒,如果沒有猜錯,十有八九無藥可解。

可粗略感受,曾經的疼痛完全消失,身體除了無力已沒有什麽大礙,桑田還是把他拉了回來。

想到這裏,他不禁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忍不住伸手過去,用掌心摩挲桑田的臉頰。

“謝謝,”他輕聲道,“你真厲害。”

他的動作和聲音都很輕,但桑田本就睡得淺,如此下來,還是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看到周天醒了,驚喜地笑起來,顯出臉上兩個圓圓的小酒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瘦了一大圈,原來有點肉的下巴都變得尖尖的。

睜圓眼睛看了周天一會兒,桑田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急急起身去探他的額頭和脈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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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周天無虞,她徹底放下心來:“你終于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你已經兩天沒吃得進去了。”

說完不等周天回答,桑田就起身到桌邊:“菜涼了,我去熱一下!”

說罷桑田一手端了一個碗進到廚房,然後又跑出來把剩下的一個端進去。

比起剛醒來的時候,周天已經感覺好了很多,不過依舊有些無力,所以沒有想着去幫桑田。

可不過多一會,他突然發現一件尴尬的事。

他蓋着被子,身上卻什麽都沒有穿。

周天的頭腦空白了一瞬,卻根本想不起來之前發生了什麽。之前的幾天,他都是在昏迷中度過的。

但總不能這樣……桑田還是個女孩,一會還要一起吃飯……

周天下意識覺得這樣不行,不過還好櫃子裏有衣服,他可以趁桑田熱飯的時候換上。

随即,轟隆一聲。

想下床的周天連人帶被子結結實實摔到了木質地板上,連帶着帶倒桑田剛剛坐的小板凳以及附近的一把椅子。

好幾天沒有活動加上手腳發軟,他竟然沒能支住身子,當即疼得吸了一大口涼氣。

要不是有被子做緩沖,這一下摔個鼻青臉腫、臉上開個口子也不是不可能。

聞聲,桑田從廚房裏沖了出來,看到面前的場景,也驚了。

她就熱個飯,周天怎麽就把自己摔了個七仰八叉……

周天絕望地閉上眼睛。

“你太久沒有動過,可能不太适應……”桑田終于反應過來,夢游般道。

她過來想幫忙把周天撫上去,可周天老大一個人,又不自在地很,桑田上來搭手他立刻全身緊繃,完全是反作用。

桑田感覺自己好像沒用。

理論上周天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她試探着問:“你要不……自己來?”

說罷她真的停了手,一副等周天自己上去的樣子。

周天難以置信地看着她,使了個眼神:你就這麽在這看着?

“沒事的,”桑田真誠道,“你不用害羞,我都看過了。”

周天:“……”

他認命地一點點挪着,盡量裹着被子、不露東西地回到床上。

看到周天可以,桑田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回去熱飯了。

周天在床上松了口氣,随即手扒着床沿,向床下望去。

剛剛在爬上床的過程中,他注意到在床邊緣和靠近床的地面,有暗紅色的零星圓點。

應當是飛濺的水痕幹涸後留下的痕跡。

血跡。

周天呼出一口氣,閉上眼睛靜靜地思索。

他的渾身無力并不像是單純沒有吃飯或者太久沒有活動的後遺症,而更像被用某種方式抽走了力量。

不管是怎麽治療的,桑田都能稱得上十分大膽。

這時桑田熱好了飯端出來,她幫周天找了個枕頭,讓他能半靠在床上。

吃第一口的時候周天臉色變了變:“這是你做的?”

“嗯,”桑田悶悶地撅起嘴,聲音不大地應了一聲,她吃了好幾天自己的飯,早已自暴自棄,“不是很好吃,但比之前好多了。”

“好多了”的都是這樣,那之前的豈不是更恐怖。

周天完全不敢想象。

但這是桑田做的……不,最主要的是,現在他去做飯不現實,這一頓不吃就只能餓着。

周天繃着臉一口一口努力地吃,為了避免桑田不高興,他盡量不讓表情露出異樣。

半飽之後,周天覺得自己實在是不行了,他放下碗擺了擺手:“我好了。”

他吃得其實只有平時三四成的量,在桑田眼中卻屬于正常。

之前周天吃飯都是她強喂進去的,最後兩天更是幾乎什麽都沒有吃進去,太久沒有接受過食物的腸胃總要有個慢慢适應的過程。

周天吃了東西也覺得肚子裏有些往上頂,他捂着胃皺了皺眉:“我昏過去多久了?”

“六多一點,不到七天,”桑田算了算日子,“今天是初九了。”

“初九……”周天重複了一遍,接着問,“你找到解藥了嗎?到底是怎麽治好我的?”

桑田猶豫了一下:“啊,這個……”

和周天對視幾息,她終是抿了抿唇,全盤托出。

“我放光了你的血。”她小聲說。

周天驚愕:“什麽?”

“風信堇是順着血液浸入全身的,”桑田低頭說,“我沒有風信堇的解藥,只能用這個辦法。”

“分了五次,我幾乎把你的血都放盡了……毒未擴散前基本都在血液中,你身子裏剩下的毒不多,幸虧你身體好,扛了過來。”

放盡全身的血……

桑田知道這個行為危險得很,并不太敢看周天。

周天卻比她還明白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怎麽會是靠我呢?”他很淺地笑了笑,“放盡血是必死無疑的事情,哪能那麽容易就活下來,還是你的功勞。”

“我不過是對你用了些生血藥草和輔助的治療。”桑田非常老實地說。

周天笑了笑,沒有說話,伸出手去拉桑田的手。

桑田乖乖讓他拉着。

“謝謝你。”周天鄭重地說。

桑田驚訝地睜大眼睛,随後向上彎起嘴角。

她開心地晃了晃拉着周天的手,圓圓的眼睛彎成了個小月亮:“你沒事就好。”

真好。

周天沒有說話,可那一刻,他突然想開口問問桑田要不要留在雲夢澤,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他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吓了一跳。

老擺渡人走後,他從來是一個人過日子,一個人吃飯睡覺,一個人在雲夢澤上漂游,從未有過什麽兒女情長的心思,更毋論剛才這樣柔情蜜意的念頭。

可他年紀是不小了,按道理早已到了該考慮這種事情的時候。

周天到底沒問出口,只一個勁頭地看着桑田,努力讓自己的笑容顯得不那麽傻裏傻氣。

心裏倒是甜得很,連外面的天色都連帶着不那麽陰沉了。

周天眼睛向窗外看去,卻突然覺得不對。

不只天上有散不去的陰雲,空氣中還有隐約的無數黑點,像是傍晚婚飛的蟲蟻,卻又更大。

無數飛翔的蟲豸讓能透到屋子裏的光更少了些。

“現在是什麽時辰?”他問桑田,“怎麽這麽陰?”

桑田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她轉頭看了一眼窗外,轉回頭時嚴肅而又憂心。

“現在剛過正午,”她說,“大概在三天前天色陰了下來,而後就一直這樣……我懷疑姜同做了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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