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安慰

反派,死于話多。

江宴,深以為然。

布滿灰塵的教室裏,蜘蛛網橫生,課桌凳子被擺地亂七八糟。

江泾就被校服領帶捆着扔在髒兮兮的角落裏,瑟縮着身子,聽見動靜飛快的朝門口望了一眼,老舊的白熾燈燈光昏黃,落在他臉上,并沒有多少驚愕。

十多個人,沒過三十秒就将江宴和盛陽包圍了。

死對頭扛着鋼管,嘴巴裏叼着根煙,吞雲吐霧,懶散嘲諷道:江宴,你還真來啊。

那語氣,似乎還有點驚奇。

江宴不屑的嗤笑了聲。

死對頭存心打擊報複,得意洋洋道:江宴,當年我不就說了句你媽不好,你就見一次打我一次,這死對頭當了這麽多年,我今天才發現,你真是個傻逼。

江宴冷笑:你才是傻逼,屁話多。

死對頭擡了擡下巴嚣張道:傻逼,知道誰出的主意把你誘來的麽?

江宴懶得理他,不耐煩道:要打就打,廢話多。

那時,他隐隐已有了猜測,心底徒然有不好的預感。

死對頭輪着鋼管指了指瑟縮在角落的江泾,跟看馬戲團猴子似的道:就是他啊,他主動來找我的,主動佯裝被綁,還專程打電話給你媽……

砰——

江宴速度極快沖了上去,一腳揣在死對頭腦袋上,瞬間堵住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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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個小弟蜂擁而上,輪着鋼棍就朝他們砸過來,江宴抓過椅子朝他們身上輪過去,廢舊的教室哐哐當當的聲音響了起來。

砰砰——

哐哐當當——

期間還夾雜着棍棒砸中血肉的聲音,悶哼聲,場面一度混亂。

十多分鐘後,兩敗俱傷,教室裏橫七豎八,龇牙咧嘴躺着人,誰也沒撈着好。

江宴一瘸一拐的走過去,給江泾解開了繩子,粗魯的拽過他的手*臂往外面走。

一路漆黑,像是依照本能在摸索回去的路。

程雪素焦灼的站在路燈下,一眼就看到淹沒在昏暗裏的少年。

她三步并兩步跑過來,扯過江泾檢查詢問,像是在檢查一件擺放在博物館的瓷器,生怕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江泾剝開她的手,有些煩躁道:沒事,別瞎操心。

不知怎的,程雪素眼淚落了下來,抱着江泾,久久不撒手。

江宴沉默了許多,拖着受傷的腿一瘸一拐的往回走,漸漸淹沒在長夜無盡的黑暗裏。

自始至終,程雪素沒有喊他一聲,也沒有看他一眼。

像是被呼嘯而過的北風,一刀一刀淩遲。

從來,被抛棄的那個都是他。

沒有人,給予他哪怕一絲一毫的愛。

從出生那天開始,就沒有人會為他流淚。

江宴站在經常路過的江邊,江水與河岸不過一掌之距,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映照着破碎的燈紅酒綠。

聽說,這條河裏曾經有人跳水自殺。

他不會游泳,跳下去掙紮一陣,明天打撈隊的就該撈他上來送去江家了。

再者,江家那位私生子是個數理天才,犯不着非在他一棵樹上吊死。

江宴恍惚了下,心髒砰砰砰狂跳起來。

被砸的腦子暈乎乎的,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幹了,他身體一下子朝江水裏撲了下去。

水,蔓延過口鼻。

身體沉重得提不起一點力氣,窒息感褫奪了他的呼吸,江裏無邊無盡的黑暗襲來,就像是有無形的手在拉扯着他下地獄。

江宴想掙紮,可四肢都不聽使喚。

有一瞬間,他想:反正也沒有在乎他的。

撲通——

水面被揉碎了水花,他在昏暗的水裏看見有個人影擺動着手臂,奮力向他游過來。

一下,兩下——

他被那雙柔軟的手拉着,女孩拼命的朝水面上游去。

等兩人都爬到了岸上,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氣。

那就是餘夏。

十七歲,勇敢又執拗的餘夏。

她喘着氣,不知怎的望着他就哭了起來。

她聲音有些顫抖和後怕,帶着哭腔問:江宴,活着沒?

江宴心髒像是被劃開了一道傷口,又疼又癢。

就像是陰暗潮濕的角落裏,終于有人瞧見裏頭野蠻生長的植物,朝他遞了一束光進來。

他伸手揉了下餘夏額頭黏在一起的頭發,笑得恣肆:活着呢。

那些落下的淚,讓他覺得,這世界原來并不那麽糟糕。

那時候的江宴,并不知道該怎麽對女孩子好。

甚至,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是那麽激烈的喜歡她。

有一天,幾個兄弟們玩兒真心話大冒險,江宴輸了抽中大冒險,有人瞎起哄道:“老大,那你去跟喜歡的人表白!”

江宴在兄弟們一番撺掇下,走向了正在垃圾桶旁邊削鉛筆的餘夏,一腳踩在她身後的牆壁上,垂眸看着有些驚愕的女孩,一句話堵在喉嚨裏不上不下。

“你,以後當我跟班。”他口不擇言,将招小弟的話脫口而出,就差一句“以後我罩*你”。

只是,他沒想到餘夏讷讷應了一句“好”。

于是,她真成了他的跟班。他不知怎得就該欺負她,讓她幫他買飲料,打籃球、登山、游玩時總是将她挂在身邊。

他會不管不顧将計劃好多賣的飲料硬塞給她,只喝她準備好的礦泉水,登山亦或是騎行時,會因為她吃不消到了半路就取消計劃。

後來,由于餘夏成績下滑被安置坐在他前面。

她坐在前面時,隔着一條手臂的距離,他伸手剛好能夠着餘夏的頭發。

那天,兄弟們不知道是誰起了頭,談論起喜歡什麽樣的女生。

輪到他的時候,江宴飛快瞥了眼正在埋頭看書的餘夏,笑道:我喜歡長頭發的。

少年時期的江宴,說不出甜言蜜語,羞于将心思展露在旁人面前。

在起哄聲裏,他眼睛望着八卦的兄弟們,腦子裏卻裝的滿是餘夏從江水裏出來濕漉漉的臉。

口是心非的少年說:就像餘秋秋那樣的。

餘夏,到底聽到沒有呢?

江宴既希望她聽到,或許吃醋,不理他呢。

江宴又不希望她聽到,具體原因不明。

這個答案,像是懸在脖子上的刀。

即便是高三畢業,他也不知道結果。

高二下學期期末考試成績下來那天,班主任親自發放了成績,遞給餘夏時幾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在餘夏落座後,老妖婆雙手撐在講桌上,面色肅然道:“有的人成績差是有原因的,不努力,就知道跑出去玩兒……”

江宴皺眉,從後面看着餘夏的背影,她捏着成績單,額頭趴在桌子上。

他觀察了她很久,餘夏不是不努力,相反她太努力了。

每天第一個到教室看書,做題,經常最後一個走。

即便是下課,別人在玩鬧的時候,她也在做作業,在看書解題。

她,并沒有不努力。

縱然江宴笨拙,可他也知道,這時候的餘夏是需要安慰的。

他又伸手揪了揪她的頭發,措辭了半晌。

想告訴她:不就是考差了麽?下次再來。

可江宴沒想到,餘夏蹭的站起來,拉動得課桌課椅哐當作響,轉頭死死盯着他,眼圈發紅,搖着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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