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順路
踏棉最近顯得無所事事,被馬夫養得膘肥體壯的,他原本以為他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生活,可結果呢,事情的真相完全不是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立身方寸之間,就連單人房裏還有着其他同類的一半,結實的缰繩固定在木樁上,他連掉頭都困難。整日只能對着食槽發呆,光是如此倒也罷了,可惜馬廄的環境真的不怎麽樣,他能管住自己,管不了別人,那種騷臭味簡直讓他難以忍受。他什麽都做不了,唯一的回憶大概就是前世的生活,可是到底還是糟心的回憶占多數,這打消了他的積極性,再加上和凄涼的現狀做個對比,真是讓人生無可戀。
他現在待的地方大約是個廠家放置物品的倉庫,經常有來來往往的車馬經過,裝貨、卸貨,不厭其煩。那些馬匹的流動性極高,往往是歇個腳、吃點東西、喝點水,然後就得上路,出賣苦力。
因此馬夫的積極性并不是太高,因為繁忙,因為麻木,他們的動作是機械的,服務是不可靠的,踏棉只能保證不餓肚子,其他的就很難了。比如說他已經好久都沒有刷毛了,身上很不痛快,再加上那些走南闖北的同類們身上帶着的紀念品,也和他發生了友好的交流,踏棉覺得又痛又癢,只能在木樁上蹭蹭,用尾巴掃掃,其實他需要的只是痛快地洗個澡,需要抹點殺蟲藥。遺憾的是,這真是天真又可笑的奢望。
踏棉看得是心煩意亂,一方面慶幸自己不用做一輩子拉車的工具,另一方面又覺得給那麽危險的人物當坐騎,也不是什麽好選擇,說不定哪天就會遇難,然後連個全屍都沒有。
可是就連他原本的打算也成了泡影,他需要的是清閑又舒适安逸的生活,而不是像個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一樣躺在病床上,那樣的閑适要來何用。
他真是恨透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踏棉不怕死,因為比死更可怕的事情他都經歷過了。可是他不能輕易去死,他要尋找自己的出路。
穿越這種玩意,他是聽說過的,在大環境的耳濡目染之下,很難逃脫它的荼毒。正因為此,踏棉知道自己這種情況是極其不正常的,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或者說這個世界還有很多他不了解的地方,能夠解釋這種怪異現象的地方。
而他要做的就是尋找,哪怕不能夠回到過去,能夠變成人也是極好的。
他決定逃跑,離開這個鬼地方。
踏棉做了很多充分的準備工作,說白了就是聽聽聽,從那些搬貨的工人、來自他鄉的馬類,喂食的馬夫,從他們的只言片語中來了解這個世界。
在這個生産力低下的社會,馬是極為重要的勞動力。它們負責運輸、載人、打仗、食物等多項功能。它們的價值是昂貴的,因為普通的老百姓辛苦一輩子也就是買輛牛車,富裕一點的人家可以用上驢車,起碼比起牛來速度上了一個大臺階。馬的速度快,但食量也大,一般人是沒有心力去養育的。
但同時馬匹也是廉價的動物,戰場上損傷的馬匹數量衆多,退下來的殘疾或年老的馬匹也會用來充當苦力,鞭打、虐待是常有的事,運貨的馬車往往是容易超載的,它們不需要汽油,只能在鞭子的威脅下奮力向前。
它們只是畜生而已,不管是昂貴還是低賤,都難改被奴役的宿命,而現在,這個所謂的命運砸在了踏棉的頭上。
沒有主人的駿馬就像是放置在馬路旁沒有上鎖的汽車,可以順手牽之。當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會認為開車或者騎馬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可是踏棉不敢賭這個概率。他不打算單獨逃跑,他想搭個順風車,當然汽油得自己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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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貨的組織叫做馬幫,這次領頭的中年男人姓張,大家都稱他張鍋頭,張鍋頭非常富有組織領導能力,在這方面他可是專家級別的人物,從學徒做起,如今也有二十多年了。他還收了兩個半個的孩子做徒弟,徒弟經歷的一切便是他以往生活的重現。
張鍋頭為人嚴謹,但他素來成功率高,因此還是很受到手下人尊敬和重視的,到了他這個水平,通常已經不需要溜須拍馬、畏畏縮縮、看人臉色了,所以他樂意選擇一張嚴肅的臉,別人還要贊他一絲不茍,對待工作認真負責。
最起碼踏棉就覺得他是個可靠的,經驗豐富,手下人對他評價高,說明表面功夫還是做的很到位的,至于內裏如何,踏棉沒有功夫關心,有這些就已經足矣。
馬幫有一匹領頭的母騾,長得體格壯大,據說公馬愛母騾,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踏棉很慶幸他自己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什麽異樣的感覺。
有了領頭的馬群行進起來就可以安安穩穩,不會輕易亂套。公馬群的脖頸上帶着小銅鈴,身後是套裝整齊的簡易平板車,為了裝載更多的貨物而進行了改裝,木板拼接而成,地方寬敞,但是沒有頂棚,和載人的馬車差了十萬八千裏。
馬幫的人通常是沒有資格跳上馬車休息的,他們有時騎馬,有時走路,車隊中帶有足夠的食物和露宿用的帳篷,哪怕是遇到荒蕪人煙的野外也能從容淡定,事實上,這樣的情況是馬幫習以為常的,他們比較害怕的是暴雨天氣,可能會毀壞貨物不說,道路也會變得泥濘不堪,延緩了送貨的速度,這對他們的信譽很不利。
當然這其中還會藏着刀槍之類的危險品,一來是對付山林中出沒的野獸,二來防備攔路搶劫的土匪盜賊,這關乎的不僅是榮譽還有性命,有時貨物丢失會比丢了性命還要凄慘。
所以出發之前,他們還需要請人測算最近的天氣狀況并且蔔測吉兇,如果遇到陰雨天氣便延緩出發。或者夜晚趕路以配合時間的變化。
這恰好給了踏棉機會,他專心對付那缰繩有好幾天了,幸好馬夫粗心大意沒有發現那接口被他做了手腳。
只要他一個猛地用力,就會扯斷。
終于等到了出發的那一天,馬夫一大早就将它們喂得肚皮滾圓。夥計們忙着牽馬套車,裝載貨物,踏棉瞅準時機,掙脫了缰繩,走近隊伍。
“嗨,這怎麽還有一匹,夠了夠了,竹子你再來一匹就夠了啊。”一個夥計沖旁邊喊道。
竹子身材瘦弱,但是靈活得很,雖然對于搬貨有點影響,但其他方面可是一點都不差,他聞聲回答:“我知道了。”
踏棉松了一口氣,老老實實地被夥計牽走,這事他已經做過一回,也算是熟能生巧。
車隊裝載完畢,整裝待發。張鍋頭騎在馬上來回巡視一番,點點頭表示滿意。領頭的馬車由頭馬和另外四匹開路,這是有人駕駛的,後方的公馬們可以透過沒有棚頂的馬車追随前方的腳步,可以不需車夫駕駛。但為了安全,總要有人負責牽馬,緊急情況下才會跳上去駕駛。
踏棉數了數,足足有三十輛馬車列成一隊,頗為壯觀,張鍋頭一聲令下,隊伍開始前進。
踏棉所在的馬車在隊伍的最後方。他并不需要太操心,只要跟着前方邁步就行,只是不知道這些箱籠裏到底裝的什麽,拉起來很是笨重的很。
遺憾的是,踏棉一點都不敢怠慢,唯恐被他們發現異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