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辨馬
踏棉聽到遠方傳來噠噠噠的馬蹄聲時,就下意識地閃避開來,在沒有弄清楚對方的底細之前,他不敢擅自妄動。
然而他的體型過于龐大,不能像是螞蟻那樣躲到泥土造就的洞中,別人發現不不了,也懶得去發現。
他只能采取移動式的俗稱東躲西藏的游擊術。想着對方人數不少,大概只是路過此處,他只需暫避鋒芒就好。對方蹄聲陣陣,仿佛連大地都在顫抖,越發襯得他勢單力薄。
踏棉想錯了對方的目的,他們不是過客。低估了士兵們的較真程度,他們剛剛接到主上許諾的大筆獎賞,正是一鼓作氣的大好時機,然後這個時機被踏棉撞上,他的被發現是在劫難逃的,躲也無用。
踏棉很識時務,于是他順順當當地被士兵帶到總管面前,然後總管又彙報到太子赭方的馬車前。
聽到其炎說撿到一匹駿馬,大約是從圍場跑出來的,赭方只是“嗯”了一聲,這種狀況并不陌生,他們先前已經遇到過至少三起,不是被野獸圍攻的死無全屍,就是渾身挂彩,驚魂未定。就算是完好的,思維正常的,也對他們的調查沒有絲毫用處,就是宮廷中最擅長于察言觀色、明辨是非的人,或者說一輩子與馬匹打交道的老馬夫,也無法從馬匹的嘶鳴聲中,得到對此次勘察有用的訊息。
這可是比最最頑固的罪犯還要難以審訊。語言不通真是個大問題。
“殿下,”其炎欲言又止。
赭方頓時來了精神,他和其炎的交情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對于他的反應也能猜測個七八分。知曉他是有了新的發現,于是從馬車中探出半個身子。
“難道其大人還有別的發現不成?速速說來。”
“這匹馬,屬下大約是見過的。”其炎的語氣雖說不确定,然而他的神态卻是自信滿滿。“這馬大約和離王殿下有些關系。”
“哦?既然如此,還不速速報來。”
“是,殿下。”其炎也不賣關子,早就命人将那馬牽過來,一五一十地說起他的來歷。
踏棉看到那威風凜凜的儀仗隊時,是充滿震撼的,黑底紅字的旗幟迎風招展,上書龍飛鳳舞的“虞”字,當然這是踏棉的猜測,那字他還真不認識。
對方打頭的是二十名鐵騎,中間是百人騎在馬上護着華麗的馬車,那馬車比踏棉前些日子見到的足足大了兩倍,真不知道他們遇到道路狹窄的時候怎麽辦,說不定那些護衛還兼顧開山劈路的職責,真是挺不容易的。
馬車後面踏棉看的不是太清楚,是些步兵,不知數量幾何,他們手持長矛,正對着路旁的樹林、溝渠之類指指點點,方才他就是這樣被發現的。
Advertisement
那隊伍的人數是如此得多,騎兵的盔甲是那樣的亮,長槍是說不出的銳利,俱叫踏棉不知所措。
他戰戰兢兢地被帶到那馬車前,等待着未知的命運,真是出師不利,碰到這樣比猛獸要可怕得多的隊伍。一時之間還真是想不出脫身之策。
那馬車中端坐的男人長得還算不錯,無法從外表看出他的心思,但說話的那大漢可真是不可小觑哩。聲若洪鐘,力大如牛,聽他說完之後,踏棉才發現此人外表粗犷,但卻是心細如發。這樣的男子漢,有勇有謀的,誰會是他的對手?看他對車上的文雅男人畢恭畢敬,想必他的身份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原來說話的男人姓其,而馬車上的則是虞國的太子,不知道叫赭什麽,就先喚他赭太子吧。
只聽其大人說道:“太子殿下,您三個月前特意為陛下獻了禮物,是兩匹千裏神駒。正是為了秋季的圍場狩獵準備的。此事正是屬下負責的,因此印象深刻。屬下從千裏馬的産地西域處,費勁心思才尋得兩匹千裏大宛馬,一黑一紅。不出所料,陛下果然十分高興,只是對那匹黑馬不甚滿意,因為他的腿腳處有雜色,便将其賞賜給了陳王殿下。
此事原本到此為止,只是後來屬下聽說陳王殿下未能将其馴服,因而十分惱怒,一氣之下将它打個半死扔到一旁去了。直到離王殿下從別國返回,陛下提起狩獵之事,陳王便趁機将他轉贈給了離王。還博得了陛下的歡心,稱贊他懂孝悌,對兄弟如此關懷,是個好兄長。可屬下在圍場分明看見那黑馬只剩下一口氣,想不到如今還活蹦亂跳的,說不定能從這裏得到有關離王的消息。”
赭太子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父皇年紀漸長,愈發沉迷丹藥和道術,大約是嫌棄那白色過于晦氣吧。三皇弟素來喜好騎射武藝,送給他也是無可厚非。只是,想不到三皇弟竟然如此對待兄弟。想來孤這個太子在他心目中也沒有什麽地位吧。”說着面露戚色,為自己沒有盡到兄長的教導職責而愧疚。
其大人讷讷不敢言。
“罷了,你接着說那黑馬的事。”
其大人指着踏棉的腿腳說道:“殿下請看,這裏就是有雜色的地方。”然後又轉向踏棉的脊背,“這裏有摩擦的痕跡,很深,說明曾經背過馬鞍,并且載過人,而且時間不短。想必此馬經過陳王手下之後,得到了教訓,因而被後來的離王殿下馴服。除了離王殿下,屬下想不出還有其他人可以乘坐,因此屬下推斷離王曾經騎此馬逃脫,但中途卻不知何故與馬分開。”
他的未盡之意是離王赭竺可能遇到了危險,連坐騎都顧不得的,說不定性命已經不保。
赭太子頓時變了臉色,沉聲說道:“六皇弟吉人自有天相,他好不容易才回到虞國,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出事,孤必須要找到他,父皇肯定也十分擔憂。還有那些險惡的刺客和兇手,查到後,絕不能姑息。
只是,不知其大人如何斷定這馬就是屬于六皇弟的,天下之大,長得相似的馬匹,不知凡幾,見到相似的還不是很容易。孤就曾見到陳王出行時的馬車,是用四匹渾身雪白、絲毫沒有雜毛的高頭大馬組成,單憑腿腳上的白毛能判出什麽來?”
其大人倒是胸有成竹,繼續解釋道,“殿下,千裏馬何其難得,相似的千裏馬就更加少了。就連陳王拉車的駿馬也只是利用本地馬種雜交而已,只是顏色漂亮,但絕對不是千裏神駒。”
赭太子聽到這裏面色稍霁,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翹。
踏棉算是聽明白了,原來赭太子是奉命過來找人和查案的。找的就是如今身在虞城內的赭竺。
他們注定要失望了,至于那刺客,找起來更是天方夜譚,這都多少天過去了,哪裏是那麽容易找到的,而且圍場又不在虞城之內,天大地大,人早就跑光了,也不知道最後要讓誰來做替死鬼。
只是竟然說自己晦氣什麽的,真的很過分啊,黑白配絕對是天底下最經典的搭配了,就連白天和黑夜也是遵照這種規律來的呢,真是愚蠢的古人類,哪裏懂得馬的世界,搭配的藝術。
不過這些都和自己沒多大關系,踏棉的目的是回到圍場去,跟着他們不是正好順路。而且更叫他意外的是,他竟然得知了自己的出身及來歷,那個排行老三的陳王殿下,如果有機會的話,他一定會報仇的。
說是折磨,其實他硬生生将黑馬打死了,所以踏棉才會住到馬肚子裏,并且至今絲毫沒有解脫的跡象。陳王絕對是罪魁禍首之一。
真是意外的收獲,原本以為是大禍臨頭,頃刻之間就天翻地覆,時來運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