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佳節

踏棉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以為只要揭開假山中的秘密,肯定就能夠順理成章地發現皇子妃背叛丈夫的線索,可是怎麽會這樣呢?

他在門外聽得清清楚楚,太子赭方竟然以為是賊人在侮辱皇子妃,而不是皇子妃與他同流合污。關鍵是還将那些不明真相的圍觀皇子們給放跑了,天知道他們回去之後會如何腦補,真是注重皇家形象大于命案真相。

不過,到底還是赭竺有一雙慧眼,能夠發現事情的真相。踏棉莫名覺得很是驕傲。再後來,踏棉終于有機會聽到關于這件事的進展。

從那些八卦的侍妾口中,踏棉聽到了一個不一般的故事。八皇子無辜遇難,而皇子妃與其感情深厚,當晚便追随亡夫的腳步去了。

世人皆稱贊她為烈女,那些以往對她不利的傳言統統都煙消雲散了。她成了楷模和典範,是世家中人教育女子的範例。皇家也以這樣的媳婦為榮。

踏棉不知道八皇子妃是何時以何種方式死去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是不會自我了結的。看來,踏棉的那番話還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太子明顯對皇子妃有了懷疑,但具體調查的經過如何,踏棉不得而知,只是太子搬出這樣的結論放出來。既沒有影響即将到來的除夕佳節,也不會影響皇帝因為典禮醞釀的好心情。同時還為皇室增添了一段佳話,大大地保住了他們的名聲。真是高明,但赭竺卻是無辜受累了。

假使叫別人知曉八皇子妃勾結外人,并且害死了自己的丈夫,那才是大大的丢臉呢,太子肯定吃不消皇帝的呵斥與懲罰。

他在皇帝眼中的好名聲已經是岌岌可危了。因此忙于查找那個沒有留下絲毫痕跡的男人。對于能夠刷好感度的皇帝生辰慶典的準備并沒有橫插一杠子。

這樣一個寶貴的機會被牢牢把握在陳王手中。原本以為太子會多加幹涉,想不到竟然沒有任何動靜,這讓劉妃有些擔憂,怕是太子有什麽後招,知曉緣由的陳王卻是緘口不言,只是忙着禮部的事宜。

随着時間的推進,除夕來臨。

踏棉能夠聽到竹子被點燃發出的噼裏啪啦聲響,與火藥制成的爆竹也不相上下呢。還有紅紅的春聯,上面的字跡各個都可以說是古董真跡呢。

每逢佳節倍思親,踏棉沒什麽親人可想的,但衆人皆沉浸在節日的熱鬧與家人團聚的喜悅之中,他這樣一個被時代排除在外,更是被人類這個物種排除在外的馬人實在是不能不傷心難過。

這氣氛足足持續了一整夜,就連一向安靜的離王府中都如此與衆不同,還不知道其他大街上小巷中該是何等的熱火朝天。

侍女小厮們早早便換上了新做的衣衫,迎接新年的到來。他們拿着新得的賞錢言笑晏晏,越發顯得孤寂一人的苦悶。

踏棉不忍再看,幹脆避到了僻靜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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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過後便是元宵節了,夜晚的元宵燈會才是重頭戲。

這燈會不但能夠展現民間手工藝人的出色手藝,還能夠讓久處深閨的女孩子們得到放風的機會。因此而促成的姻緣不知凡幾。

傍晚的時候,末子治便盛裝而來,這完全不符合他一向的作風,可是沒辦法,燈會上人山人海的,倘若不想被那些五光十色的燈籠們還有其他打扮過頭的男人們給比下去,就必須重視外表。

這是一年比一年花哨,而正是因為他們的這種攀比心态才促使的風氣一路惡化下去。

末子治是來找赭竺同去賞燈的,可是赭竺壓根不領情,直接婉拒了。

“那将踏棉借給我用用吧,殿下。”末子治哀求道。

“随意。”赭竺說完就拎着酒壺不見了蹤影。

踏棉見到末子治的時候還真的很是驚訝。

好一個翩翩少年郎,玉帶束發,身穿錦袍,雖然有要風度不要溫度的嫌疑,但看着的确是賞心悅目。

該不會是要去相親吧。這麽隆重。

“嗨,踏棉,我們走吧,去看燈會。”末子治興奮地扯過缰繩,就往大門口走去。

是了,踏棉猛地反應過來,今日是元宵佳節呢,難怪月亮這樣圓。

末子治如此打扮,并且好心地帶他出去見見世面,原來是跟佳人有約。他雖然不介意充當別人的門面,但對于如此明晃晃的歧視還真的是非常不爽快。

但看到末子治激動地就差吹口哨了,他也不忍心拒絕這樣一個單純的少年郎。何況,他自己也是心癢難耐呢。

哦,燈會,該是多麽的熱鬧與喜慶,關鍵是人多,能夠洗去他心中的煩躁與孤寂。

還未等他邁步,就聽末子治搶先說道:“喂,踏棉,你怎麽不走了,不要認生啊,我可是離王府的常客呢。再說了,殿下可是已經答應将你借給我用的。快走吧。”

踏棉登時止住腳步,他很生氣,赭竺竟然把他當成貨物送出了,還以為他會是什麽與衆不同的人呢,想不到跟其他人沒什麽區別。

末子治見他無動于衷,只好說盡好話。連糖衣炮彈都使出來了,然而還是不行。踏棉犟得像是頭牛,簡直是莫名其妙。

末子治可是着急了,百般勸說不成,忍不住直跺腳,“好啊,難怪殿下那麽大方,那麽随意,原來是料定了我牽不走踏棉。真是可惡,不想借就早說嘛,何苦浪費我的時間。哼,踏棉你也不過是匹醜陋的黑馬而已,要不是看你比較通靈性,能幫我的忙,我才不會選你呢。”

最後他無奈地騎着匹白馬出去了。看上去确實有白馬王子的風範,可惜踏棉心中還在計較赭竺的背叛,根本無暇欣賞。

他雖然不會把赭竺當作所謂的主人,但最起碼他以為他們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可以彼此幫助的那種。可是,赭竺怎麽會這樣對他,這次是借給末子治,下一次會不會送給其他人。

不,他堅決不。

現在一時半會找不到比赭竺更好的飼主了,可是他滿腔怒火無法發洩,只能暗自決定自己動手,有了一個,可不能随随便便有第二個,他堅決反對其他人再踏上他的後背,對他頤指氣使。

他是獨立自由的個體,絕對不能受到這樣的侮辱,對于赭竺的妥協是情非得已,其他人則是堅決不可能的。

踏棉怒火沖沖地往回趕,他要回去休息,讨厭看到月圓,厭惡聽到下人的嘻嘻哈哈,在這個世界上,有誰會知道他的苦悶呢。他們全都高高興興的。就連那個一向悶悶的馬夫也是喜氣洋洋的,踏棉還看到他竟然買了兩盒胭脂水粉,大約是要送給哪個女孩子的。

不曾想卻在半路遇到了獨自小酌的赭竺,他背倚着長廊的欄杆,一條腿曲起,在人煙稀少的拐角處無聲地飲酒。

斑駁的庭院本就零落,如今在大雪與寒冷的摧殘之下,更顯荒蕪。

這本沒什麽稀奇,可是他一雙眼睛望着月亮,眼中滿是孤寂落寞與痛苦,這同樣淪落天涯的神情讓踏棉為之一愣。

踏棉的出現很快就驚動了他。

赭竺将空蕩蕩的酒壺抛落一旁,對着踏棉揮手,“踏棉,你過來。”

踏棉竟然忍不住乖乖走了過去。

赭竺撫摸着踏棉的腦袋,他神情恍惚,顯然有了醉意。喃喃道:“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你在思念誰?

是誰要讓你在月夜空洞地飲酒來掩埋心事?

你是如此的年輕又尊貴,本應該被衆人環繞,或者說和好友一起到燈會上去獵豔,而不是這般落寞與無奈。

你有什麽困苦,不如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我就原諒你的無禮了。

可是赭竺全然不配合,他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翻身而起,幾個起落之間就不見了蹤影。

踏棉滿腔的好奇心無法滿足,最後只好奄奄地回馬廄去休息,順便吃點好吃的,補充體力,調節心情。

再說那位郁悶的白馬王子一出了離王府的大門,就直奔大街而去,沒過多久,他就被熱情的人潮給淹沒了。

發髻歪了,衣服皺了,連馬也丢了。他不過是下馬看看燈謎,轉眼白馬就給人、流沖散了。他也沒心情去找,反正騎馬還不如單人來的方便些。

他臭着一張臉左右張望,心裏還想着,早知道就多磨一會了,或者讓殿下幫他給踏棉說說好話,要說踏棉在的話,它那麽機靈肯定不會亂跑的。

還能夠顯出他的玉樹臨風、姿态潇灑來。可是現在全被毀了。

街上人潮如織,男女老幼齊上陣,但還是比不過高處低處的燈籠的數量。那些燈籠五顏六色,樣式多樣,奇思妙想層出不窮。

比如他左前方的那個會旋轉的足有三尺大的紅色燈籠,就吸引了不少民衆的目光。還有右方那個會發出鳥鳴聲的小燈籠,別提多惹人眼球了。

話說殿下不出來游玩真是太可惜啦。他又不用陪伴王妃過節,不知道在做什麽啊,算了,這不是他能夠管的。

他在遠處欣賞了一陣子,便接着往前走。哪知走了沒幾步就被人拍了肩膀。

“林哥,可找到你了。”

我不姓林,名字也不帶林字,末子治這樣想着才反應過來,這是對方認錯了人。他轉過頭來剛欲分辯兩句,那方才說話的聲音又響起來,“不是林哥,你誰啊,憑什麽穿着和林哥一樣的衣服。”

這話着實無理極了,可末子治見到對方是個小姑娘,也不好多加苛責。

“這可是我為了今天特意定做的,怎麽可能和別人一樣?”他又特意抖了抖外袍,以顯示與衆不同。

“哼,相似的也不能穿。”小姑娘倒是個霸道的性子,氣鼓鼓的瞪着他。

末子治本身心氣就不順,見到這種人也不想和她多做糾纏,作勢欲走。卻又聽得一個柔和的女聲傳來。

“公子,小妹無理還請見諒。”

末子治擡頭就看到一頂帷帽在他面前。女子的容顏被擋在後面,随着飄動之間隐約可以看到那雙平靜的眼睛。

她身上穿着一件如雲霧般的長裙,外面罩着鮮豔的半臂,和周圍的女子相比透着股與衆不同,然而這些都不是吸引末子治的理由。

不知怎的,那聲音雖然溫和但卻并不柔弱,而是帶着清亮的氣息。讓人忍不住就将方才生出的悶氣都消散了。不知道帷帽下隐藏的是何等容顏。

如果是為了遇到她的聲音而遭遇那些麻煩,末子治認為值得。

所以他停住了腳步。

“公子的衣衫可是從彩衣坊定制的?”女子又問。

末子治巴不得她多說兩句呢,趕緊回道:“不知小姐如何得知?”

女子繼續說道:“其實,雖然顏色相同,但樣式并不一樣,連腰帶的花色也與衆不同,只是男子衣衫本就樣式不多,限制又多,所以才會顯得大同小異。小妹,你說錯了。”

小姑娘受不了似的捂着耳朵,“表姐,你不要說了嘛,我們趕緊去找林哥吧。”

她的表姐什麽都好,就是喜歡搗鼓些奇奇怪怪的衣衫,以往喜歡讓她來嘗試,後來她想到讓表姐拿去賣衣服的店裏嘗試,這才好過些。

可是末子治還沒有聽夠呢,“小姐似乎很懂行?”

“愛好而已。多有得罪,告辭。”女子也發現和一個陌生的男子說這些很是不合時宜。

眼看着好聽的聲音的主人要走了,末子治福至心靈,趕緊拿起手邊小販制作的燈籠遞給她,“相逢即是有緣,這個送給小姐玩耍。”

小姑娘在一旁捂嘴偷笑,也不急着走了。女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來,道了聲謝。轉身帶着侍女和小厮離開。

末子治還在回顧,邊上的小販忍不住插嘴,“一吊錢,多謝惠顧。”

末子治一摸腰間,空空的,不是吧,錢袋也被扯了?

小販是何等的身經百戰,一見他面色有異,頓時喊道:“有沒有搞錯啊,公子,穿着人模人樣的,沒錢還讨好人家姑娘。”

頓時,末子治尴尬地臉都紅了,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他剛要張口,就看到那認錯人的小姑娘匆匆跑回來,遞給他一塊碎銀,嘴裏怪聲怪氣地說道:“羞不羞,羞不羞。”

末子治簡直是無地自容了,飛也似地離開是非之地。再也不敢多看那女子一眼。

事後回想起來,竟然忘記問那小姐的來歷,真是後悔莫及。只得拼命回想,好不容易抓到點蛛絲馬跡,那女子似乎與彩衣坊很熟悉,難道?

難道那些衣服樣式是她所設計的嗎,如果是出自她手的話,就不難解釋她口中的愛好,還有一眼就認出他的衣服來歷了。

末子治愛不釋手地摸着那皺巴巴的衣物,整齊地疊起來,想着有時間定要去彩衣坊打聽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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