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哪裏就能用倉促來形容呢。
但她和時清晏,多麽像兩只人偶,被人操縱着上臺,結兩姓之好。
施秋幾乎能感覺到時清晏的呼吸。
以及他身上,薄薄淡淡的幹淨味道。
是衣物上的熏香味道。
淡淡的木質香。
施秋一陣恍惚,因這股味道,小時候她常從時清晏身上聞到。
這個從前有多遙遠,連她自己都記不起從何計算。記憶裏,保留的幼年記憶只剩下那麽一星半點。
時清晏這個人,自小性格沉穩,冷靜自持,良好的家教和自律,使他本人越發氣質清絕。
施秋記得他很喜歡讀書,偶爾被父母帶去時家拜訪,時清晏也總是待在書房裏,書房裏常燃着沉香,也因此他身上也沾染着那股味道。
施秋總覺得,那味道過于像寺廟或道觀中的焚香氣息。
這麽多年過去,這股淡淡的沉香味道,和時清晏這個人一同沉澱,浸潤出了神聖不可侵犯的氣質。
臺下傳來微微的起哄聲,施秋看見男人濃密的長睫,她不由将目光側移至他的眼尾,這才注意到,尾骨下一公分有一道很細的疤,若不湊這麽近大概是發現不了的。
陌生的氣息萦繞在鼻息間,她不由控制地想要逃脫。
然而腳尖尚沒來得及動一下,後頸傳來微熱的觸感。
時清晏的掌心貼在她頸側,輕輕摩挲一瞬,又往後挪,徹底扣住了施秋後頸。
她的瞳孔有瞬間的放大,似乎聽見時清晏輕笑了一聲。
“怕什麽。”
低不可聞的幾個字。
他頭側了側,更靠近幾分。
幾乎碰到。
呼吸暫停,又變輕,下一秒鐘轉而加快。
分不清是誰的輕誰的重。
時清晏眼神端方溫潤,可施秋清晰地感覺到,落在自己後頸的手,分明不容她退卻。
他繼續靠近。
這個角度,放在底下看客的眼中,一定像極了接吻。
耳中清晰傳來熱烈而轟動的掌聲。
可他們并沒有接吻。
施秋不知道,時清晏這個人,原來也這樣擅長作戲。
男人的目光從她顫動的長睫上略過。
“別怕。”
時清晏說了這場婚禮進行到現在的第三句話。
施秋配合地仰起脖頸,而後輕輕閉上了眼睛。
她能感覺得到,時清晏并未阖眼。
目光薄淡地看着她。
施秋扮演好一只精致漂亮的人偶,也盡力忽略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她盡職盡責,與他一同,演給觀衆瞧這一場新郎新娘誓詞之後的親吻。
心底卻微不可察地松一口氣。
她并沒有做好準備——在不曾相愛時,與一個約等于陌的男子接吻。
所以這樣,也很好。
這一“吻”似乎過于漫長,臺下的掌聲中漸漸混入幾聲笑鬧的起哄。
施秋感覺到抵在後頸的手動了動,男人掌心的溫度炙熱。
時清晏似乎有要松手的打算了。
長睫翕動着睜開。
她望見時清晏沉靜的眼。
他的确很适合做一名外交官。
叫人看不出情緒,卻又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幾分壓迫的氣勢和壓迫感。
施秋下意識地,想後退一小步。
腳尖才略微動了下。
下一秒,後頸一道力壓過來。
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
一觸即離的一個吻。
雪粒子
時清晏很快退開,眼裏沒什麽情緒,似一潭深邃冰泉。
“抱歉。”眼尾一揚,冰泉融化,換上的是平日裏訓練有素的三分笑意。他解釋似的一句,“有攝影師在拍。”
他松手。
施秋後退一步。
唇微微一抿,很難不想起方才的觸感。
神思一恍,手被人牽住,掌心傳來幹燥的熱度。
他只握着她的指尖,搭在他的臂彎。
對視一眼,施秋驀地舒口氣,都已經是領證的關系,她又何必在今天着短暫虛假的儀式裏用真實情緒演繹。
晚宴賓客盡散,婚禮才算結束。
送別好朋友和父母時,施秋鼻尖和眼眶發酸,風一吹,眼淚就掉下來。
她沒立刻去擦,任憑視線變模糊。
直到忽然有雙手,指腹在她眼尾蹭了一下。
施秋一頓,擡眼看他。
時清晏并未說什麽,看了她一眼,收回了手。
施秋擡手,從時清晏西裝口袋裏,抽走了那條與他領帶配色相同的口袋巾。
抽出的瞬間,折好的形狀立即散了。
她捏着,擦了擦自己的眼淚。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時清晏似乎有些無奈:“還和小時候一樣。”
施秋動作停了下來。
她覺得不自在。
熟悉又陌生的一種感覺。
多年前時家舉家搬遷,時清晏赴外留學後,她便再也沒有見過他。甚至沒有聯系。
如今的時清晏,對她而言,還不如家附近超市的收銀員熟悉。
施秋抻了抻手裏已經捏得起了褶的方帕,她不會疊口袋巾,随意團吧兩下,給時清晏塞了回去。
毫無章法的一種,時清晏看了一眼,眼底笑意又添一分。
司機開着車到跟前,施秋提了下裙子,沒有再看時清晏,率先上了車。
也并沒有瞧見,在她轉身的瞬間,時清晏彎腰,替她提起了拖地的禮服裙擺。
奔馳S系轎車穿過人煙稀少的寬敞道路,在津南西郊的一處白色別墅前停下。
施秋被乘車的前行感弄得昏昏欲睡,她一直在看窗外倒退的風景,直到一汪天然湖泊占據她的視線,便知道,時家安排給她和時清晏在津南的婚房到了。
時清晏已經下了車,施秋望了一眼那房子,動作緩慢地去拉車門,才碰到,被人先一步從外拉開。
一只手遞到眼前。
她擡頭,撞上時清晏的目光。
她頓了下,将左手遞了過去。
他應該只是想體現一下紳士風度。
畢竟這人從小家教便好。
這樣想着,起身站好後,施秋自然地收回手,淺淡的一個笑從頰邊劃過。
“謝謝。”
時清晏低低嗯一聲,算作應答。
寡淡的對話,施秋在心裏輕輕嘆了口氣,哪裏有像他們這樣的新婚夫妻呢。
她沒有在說什麽,走入大門,停在門廊外,等時清晏開門。
他卻伸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
施秋一僵,整個人都變成了石頭。
時清晏若有所感,低頭看過來:“錄指紋。”
“哦。”
施秋重新放松,右手手指按上去,等錄好了,又再次去按,應聲而開。
她站着不動。
“你先進。”
時清晏沒有在這種小事上浪費時間,長腿一邁,跨進去。
施秋跟在他背後,視野幾乎全部被走在她前面的男人占據,她無可回避,注意力有一瞬間,落在了她面前的,時清晏寬展的肩膀上。
直到時清晏回頭,從玄關的鞋櫃裏取出一雙女式拖鞋,遞到她腳邊。
施秋的确已經受不了踩了一整日的高跟鞋了,她提了一下裙擺,蹬掉細高跟,換上舒适的拖鞋。
終于徹底放松下來。
她呼出一口氣,小聲嘟囔了句:“結婚好累。”
頓一下,問時清晏:“廚房在哪邊?”
“往前,繞過客廳左拐。”
施秋沒再浪費時間,趿拉着拖鞋小步跑去,她已經渴得嗓子要冒煙了。
時清晏在她走後彎腰,拎起那兩只東倒西歪的高跟鞋,整齊擺好放入鞋櫃。
施秋解了渴,才出來。
她得承認,這其中也有躲人的成分在。
出來時,時清晏果然已經不在一樓。
施秋打量了一下這棟房子,極簡的北歐風設計。
她轉了一圈,客廳很寬敞,兩面環落地窗的設計,可以看見外面院子的草坪以及遠處的人工湖。白色的沙發,邊上放着一盆散尾葵,與之對應的方位,靠牆的原木矮櫃上,青釉瓶中插了枝吊鐘。
視線被吸引,是因胡桃木色的方幾上的一個幾何不規則形狀的透明琉璃花瓶中,盛放着整座房子最濃烈的顏色——
一束紅玫瑰。
還有一盒喜糖。
施秋看了一眼,挪開視線。
又不由被牆面上挂着幾幅畫吸引。
她猜那幾幅都是時清晏親自拍攝的,依稀可以分辨出維多利亞大瀑布,冰島南部的黑沙灘,塞爾維亞的一座小鎮,以及不知他在哪裏拍攝的一處冰山。
最後掃了一眼桌面上那盒顏色乍眼的喜糖,施秋眼不見心不煩地上了樓。
然而沒躲掉更大面積的視覺轟炸——主卧房間那紅得矚目的床上用品。
施秋在門邊愣了十多秒,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身後有人從書房出來。
時清晏一邊走,一邊解開了西裝外套的扣子。留意到她的目光,也一同略過去,而後語調平平地說了句:“不喜歡叫阿姨幫忙換掉。”
施秋看了他一眼,往下,又落到他手上。
男人已經若無其事脫掉了西裝外套。
施秋警惕地盯着他。
時清晏不知道有沒有留意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