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師傅, 您再給卧個雞蛋呗,我就饞您做的荷包蛋了!”

“行!給你卧倆夠不夠?”

“那幹脆來仨吧!”

“你這姑娘哦,來來來, 趁熱吃啊。”

“麻煩您了。”紀亭衍越過駱窈, 先端起盛滿湯面的大海碗, 沖掌勺的大師傅道謝。

大師傅自然是認得紀亭衍的,多少也了解他家的情況, 輕輕嘆了口氣, 擺擺手,将用完的鍋竈交給小徒弟, 自己躲到後頭喝酒去了。

紀亭衍拿過他帶來的鋁飯盒, 對駱窈說:“介意嗎?我來之前洗過了。”

駱窈雙手撐着下巴,搖搖頭:“我在家裏吃過飯了。”

頓了頓,又添一句:“分我點兒湯暖和一下就行。”

于是紀亭衍拿勺子舀了些到飯盒裏,剛出鍋的湯面熱氣騰騰,手貼在飯盒邊上立馬就能感覺到溫度。駱窈見他要把雞蛋夾過來,忙道:“這個我不要,都是給你的。”

“你生日。”話說出口紀亭衍還有些抱歉,畢竟稱作借花獻佛都算擡舉他了。

其實駱窈并不介懷。

生日這個東西, 無論是自己還是旁人, 有人在意才是個節日, 沒人在意就是個日子。

她三歲以後沒再過過生日,為什麽說是三歲呢?因為再早些她沒有記憶, 而那年她因為羨慕其他小朋友的生日蛋糕,特意數着日子等到那天,結果等到駱女士說:“你生日又怎麽樣呢?是想提醒我那天有多痛苦嗎?”

在那之前,駱窈以為所有的小孩都是在父母的期待下出生的, 然後就被上了一課。

也因為這份期待,讓她在這一天比其他任何一天都更加難堪。好笑的是,從那以後,她學會了更加坦然地索取。

當然不是情份,是她能獲得的快樂和利益。

但這些不可能對紀亭衍說,就和她不過問他家裏的事情一樣,談戀愛嘛,分寸要懂得掌握。

駱窈快速地眨眨眼,斂去其中晦澀的情緒,沒再拒絕那個荷包蛋。

有人在乎,為什麽要說不呢?

荷包蛋被煎出了一圈焦皮,泡在湯裏稍稍軟化的時候口感最好,駱窈不怎麽愛吃蛋黃,嫌噎得慌,就着熱湯三下五除二地咽下去,聽見紀亭衍開口說:“我以後會記得。”

他對生日也沒什麽概念,總之年歲一天天增長,不慶祝好像也不會少塊兒肉,但他喜歡看她開心的樣子。

駱窈思緒回籠,聞言沖他笑了笑,眼尾上揚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除了今天,還有七月十號。”

陰歷?紀亭衍很快否定,示意她繼續說。

“是我下凡的日子。”小姑娘的表情和語氣都跟開玩笑似的,紀亭衍卻眸光沉靜,認真點頭。

“好,我記住了。”

駱窈笑意盈盈地将冷了又加熱的蛋糕推過去,還轉了一圈,把沒有吃過的一邊朝向他:“吶,嘗嘗仙女的蛋糕。”

畢竟幫你許了願的。

……

第二天駱窈按約好的時間去了廣播電臺。相比電視臺,在這兒她更加游刃有餘,幾個采訪對象她都打過交道,氣氛比昨天自在多了。

“我覺得今天的效果比昨天好。”

許一白是個盡善盡美的人,凡事力求做到最好,有一點瑕疵比大片污漬更讓他覺得難受,駱窈聽了開頭就搶先拒絕:“我們倆也就算了,人家幾個大前輩可沒功夫讓我們返工啊。”

許一白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現實,難受地咬咬牙:“成吧,改明兒我蹲在對編機旁邊盯着磁帶錄好。”

駱窈想說若是放在以後你可能就輕松一些了,即使是風馬牛不相及的片段也能剪到一塊,瑕疵都能升華出高度。

她笑了笑,倏地聽見周苗在不遠處沖她打招呼:“窈窈來,有事和你說。”

許一白很識趣地道:“我先去趟洗手間。”

說起來,駱窈很久沒見周苗了。因為避着岳秉,老太太幾次要讓她跟着一起去岳家她都找借口拒了,實習結束後電臺也很少來。

周苗顯然對此有些不滿,開口就怨道:“好久沒見你來家裏玩兒了,前兩天小游還念叨窈窈姐姐呢。”

駱窈不好意思:“快畢業了有點忙。”

周苗露出看穿她的得意神情:“這麽忙,那有活兒也不能接了?”

那不能夠啊,有錢怎麽能不賺呢。駱窈厚臉皮地笑笑:“什麽活兒啊?”

“也是配音。”周苗挑眉,“不過這回是給電視劇配音。”

她說了一個劇名,駱窈聽了難掩驚訝:“這班底不便宜吧?”

之前周苗幫她介紹好幾份工作了,自然看清了這姑娘雖然漂亮話說得好,但內裏其實是個小財迷。不過她并不反感,畢竟踏入社會誰不得學會一兩句場面話,況且人家不偷不搶,都是憑本事賺的。

因此聽到這話,她肯定地颔首:“制作方是燕城電視臺,劇本都打磨了好幾年,因為有個別演員的本音和角色不太貼合,所以要找一些合适的配音演員。”

“角色有大有小,劇組打算在全國範圍內篩選,我幫你要了一份材料,你看看有沒有合适的,最好下星期前給我答複。”

這靠的都是關系和人脈啊,駱窈感激地沖她道謝,仔細地将材料收好。

“謝什麽。”周苗拍拍她的頭,“畢業前這一陣确實很忙,等你空下來記得和翹翹小峥他們一起來玩兒啊,我記得你嫂子做的腌鹹菜特別香。”

駱窈笑出聲:“好,我回去就和大嫂說您饞她的手藝了。”

周苗作勢要打她:“沒大沒小。”

□□十年代出了不少名著翻拍的影視作品,比如正在熱播的《西游記》和已經拍攝完成的《紅樓夢》,即便在影視劇井噴的三十年後,他們依舊是難以逾越的經典。

周苗給她介紹的劇組同樣也是名著翻拍,許是因為她穿越的這個世界與現實終究有差別,幾個演員和她記憶中名字對不上號,但不出意外,這部劇播出之後,會成為每年都要重溫的經典作品之一。

駱窈坐在公交上,想了想,臨時找了個站點下車:“許一白,我突然想到有事兒要辦,你自己回學校吧。”

“那我直接向系裏交差好了!”許一白伸長脖子,“你也不用再跑一趟了,反正我急着看成片呢!”

“行!那辛苦你了!回頭請你吃食堂!”駱窈沖他揮揮手,換乘另一路公交。

這部劇的原著有一套三本,篇幅很長,她記得那天在紀亭衍房間的書架上看到過。

好吧,其實她就是懶得去圖書館搶座。

駱窈來到春新路,憑着記憶找到紀亭衍的小家,從包裏掏出鑰匙打開院門。

這幾天雪沒停過,按理說院裏應該積了厚厚一層,可現在只有角落裏堆着掃過的雪堆,地面上只剩薄薄一片。

紀亭衍來過?

只消稍微轉個彎,駱窈便了然。

他說過有空的時候會過來,現在正值假期,昨天在家屬院大概率和父母相處不甚愉快,當然不想久待。

“阿衍哥?”駱窈走到屋子裏喚了兩聲,沒聽到回應,又去房間轉了一圈,沒看到人影。

可能出去了。

她聳聳肩,去書架上找了那套書出來,準備先通讀一遍。

房間和上回來時有所不同,窗簾換了新的,窗框還補了一點漆,床單被褥看起來也不像是用過的,桌角那點缺口現在被一方格子桌布蓋着。

田螺公子啊。

駱窈在心裏感嘆一句,脫掉外套,坐下看書,速戰速決。

但事與願違,原著用的是文言文,讀起來有些艱澀,沒過多久,眼皮就被暖氣烘得開始打架。

……

菜市早就散了,紀亭衍去附近的副食品店買了些容易做的食材,準備回家燒飯。

先淘好米上鍋蒸,他把菜肉放到一邊,打算回房換一件幹活穿的舊襖。

門一打開,他就愣住了,視線從門邊的那雙鞋移到書桌前已經趴着睡着的小姑娘身上,動作頓了頓,放輕腳步走進去。

駱窈已經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熟了,翻開的書倒在她的臉上,只能看見半邊紅撲撲的臉蛋。

紀亭衍唇角微微上揚,眸光都柔和下來,小心翼翼地将書拿開。

小姑娘沒有張嘴睡覺的習慣,但是嘴唇會微微撅着,長長的睫毛落下一片陰影,呼吸聲還是有點不順暢。

紀亭衍眉心微蹙,擡手打算叫醒她:“駱窈……駱窈……”

結果人家脾氣還挺大,肩膀一聳一聳地抖掉他的手。紀亭衍失笑,再接再厲:“駱窈醒醒,在這兒睡會感冒。”

好一會兒過去,駱窈才試探性地動了動眼皮,然後一點點撩開:“阿衍哥……”

她的聲音帶着剛睡醒的低啞和嬌嗔,仿佛一只慵懶的貓,撒嬌似的,還用毛茸茸的尾巴在他面前晃呀晃,無意卻準确地撓在他的心上。

紀亭衍喉間一緊,不自覺上下滾了滾。

他慌亂地轉身,走到門邊拿起她的鞋子,再過來時已經穩定好了情緒:“地上涼。”

雖然屋子裏有暖氣,但這會兒大多都是水泥地面,光腳踩着跟夏天吃冰棍兒一般涼爽。

駱窈穿着襪子呢,趴在椅背上歪頭看他:“不喜歡穿鞋。”

她以前的家裏鋪着各種各樣的毯子,為的就是自在無拘束。薛家進門沒有換鞋的習慣,她姑且認了,但紀亭衍将家裏打掃得十分幹淨。

地面用鬃毛掃帚細細掃過,又拿拖布墩了一遍,上頭一顆沙礫都沒有,她才放心地脫鞋。

聞言,紀亭衍想了想說:“先穿上,明天我去買地毯,好不好?”

八十年代是手工地毯的鼎盛時期,但大多銷往國外,在國外掀起一陣風潮後,國內市場才剛剛起步。

駱窈展顏一笑,也不多矯情,彎下腰将鞋子穿好。

“吃飯了麽?”

兩人異口同聲,接着又同時笑起來。駱窈說:“我在臺裏食堂吃過了。”

紀亭衍點頭:“那我去做飯,你繼續看書。”

駱窈可不想錯過相處的機會,跟着人出去道:“文言文看着太累了,阿衍哥,書架上的書你都看過麽?”

“嗯。”紀亭衍幫她圍好圍巾。

”那幹脆你說給我聽呗,我要找一個合适角色配音。”

她可能還不知道自己聽過她配的廣播劇,想到什麽,紀亭衍忽然不自在地咳嗽一聲,問道:“所有裏面選一個麽?”

駱窈沒聽出話裏的不對勁,邊回憶邊說:“我覺得玫笙、玉溪、阿芷這三個都不錯。”

這三個都是劇中的配角,但人物本身的設定很有張力,播出以後受到的關注和讨論也比較多。

當然了,戲份也是可供選擇的角色中數一數二的,畢竟臺詞多報酬也多嘛。

紀亭衍大概是回想了下劇情,沉默了會兒才開口:“玫笙是歌女,經歷過苦難,城府較深。玉溪身為名門閨秀,克己複禮,骨子裏有股執拗。阿芷是禮少爺的丫鬟,天真活潑,但真心錯付,性格大變,後半生都困在夢魇中。”

三個角色的情緒難度都不小,駱窈點了點下巴:“阿衍哥覺得我适合哪個?”

紀亭衍抿了抿唇:“……單以你的聲線貼合度來看,我覺得玫笙更妥當。”

聲線?

看來薛峥那小子也不是誰都炫耀啊。駱窈眉梢輕挑,忽然笑了,神秘兮兮地說:“阿衍哥,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紀亭衍心底莫名生出一股熟悉感,覺得她八成又要賣關子,心裏沒有多少期待,卻仍然放下手中的青菜看向她:“什麽秘密?”

駱窈清嗓做了下調整,瞬間變成了一位風度翩翩的公子哥,還踮起了腳,食指挑起他的下巴,語帶調戲:“聲線是可以變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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