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您可真行

大佬的婚禮更是大佬雲集, 研究所的一衆人不用說,那些畢業後另謀出路的,如今也是人中龍鳳。駱窈吃了七分飽便停下筷子, 聽人聊天的同時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兩句。

這些同事跟紀亭衍關系還算比較近, 但她沒想着發展成人脈, 純粹是待着無聊。

“真沒想到,高工成天在所裏抱怨家裏催婚煩, 結婚的速度還挺快。”

“好像認識不到仨月吧?”

“滿打滿算四個月最多了。”

駱窈聞言挑眉, 四個月還叫快啊?她知道上午見面下午就領結婚證的,還見過頭天閃婚第二天離婚又結婚的, 身揣三本小本本, 不知道還以為攢着加學分呢。

她靠在紀亭衍的肩膀上,瞧了眼敬酒的新人,估摸着到這桌還要些時間,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我去一下衛生間。”

紀亭衍四處看了看,然後說:“找得到嗎?我陪你去?”

駱窈聳了聳鼻子:“我不會問服務生麽?你坐着好好吃飯。”

紀亭衍只好叮囑:“小心腳。”

“知道啦!”

這家飯店剛建成不久,基礎設施比較完善,牆上貼着顯眼的指路标識,駱窈順着走廊繞過拐角, 順利找到衛生間。

五分鐘後, 她走到洗手臺前, 用手帕擦幹水珠。牆上只挂了面橢圓形的玻璃鏡,金屬框架設計出簡單的花邊, 和牆面及整體裝修風格相輔相成。

駱窈從包裏拿出口紅補妝。現在的色號少,她只帶了支偏紅的,在唇中抹上一點,再用手指暈染開來, 顏色便不會過分濃郁。

這時,有人從衛生間內出來,駱窈很快就認出鏡子裏的女生,是開席之前坐在岳秉身邊的那位。

對方走到旁邊洗手,她收拾完畢轉身要走,那人卻出聲叫住她:“姐姐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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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稱呼,駱窈停下腳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有事麽?”

女生穿着一件雞心領上衣,下面是姜黃色的傘裙,杏眼微笑唇,說話時眉心卻萦繞着淡淡的愁緒,小家碧玉楚楚可憐。

“姐姐,你也是高大哥所裏的同事麽?”

高傳波老家的親戚沒來,男方的賓客只有其父母兄弟和同學老師同事,駱窈猜測這姑娘興許是女方那頭的客人,不答反問:“怎麽了?”

女生不好意思地說:“我想和姐姐交個朋友。”

駱窈挑眉,上翹的眼尾昭顯興味,笑了笑問:“為什麽?”

“就是覺得姐姐很親切,想向你學習,以後也考上燕大的研究生。”

駱窈今天穿了條碎花連衣裙,外套針織開衫,頭發一邊挽到耳後,添了幾分溫柔。她心想難道跟一群學霸聊會兒天,她身上也染上了學霸氣質?

不能夠啊,真要這樣的話她和紀亭衍在一起這麽久怎麽沒人提過這茬。

“哦——”意味深長地應了句,随後說,“可我不是燕大的啊。”

女生愣了愣,補救道:“不是燕大也沒關系,既然能分配到研究所,姐姐一定很……”

“我也不是研究所的。”駱窈眨眨眼,坦然道,“我學習可差了,高考的成績都沒法看,怕是幫不了你的忙。”

曲線救國駱窈無所謂,但要讓自己當她和岳秉之間的橋梁,那絕無可能。

……

她沒打算把這件事告訴岳秉,一回席新人正好到這桌敬酒,紀亭衍作為高傳波“同居多年的密友”,免不了多喝了兩杯。

他酒量不錯,不容易上臉上頭,被老爺子拉着喝酒那次半瓶白酒下肚依舊面不改色。駱窈想看他醉酒的願望落空,反倒是自己這具身體不争氣,據薛翹所說,一杯就倒。

當初在澳城玩的時候她好歹得了個千杯不醉的名號,沒想到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只能端着果汁意思意思。

真的一杯倒?駱窈的目光落在男人手中的酒杯上,但想到等會兒還有正事,暫且打消了這個念頭。

一通流程走完,高傳波夫婦終于得以喘息,主桌上坐的是父母和恩師,他吃了兩口菜,對面的吳則清笑道:“傳波都成家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聞言,高傳波才想起來紀亭衍托他幫忙的事,乖乖應了幾句,找了個空檔将事情向師母說明。

“當然可以,歡迎她随時來和我交流。”

吳則清七十多了,早已經退休,雖然沒有再帶學生,但始終在為預防醫學和婦幼保健衛生的研究和科普工作不懈奮鬥,因此聽到駱窈的來意,她十分高興。

駱窈坐在她面前時還有些緊張,這種感覺就好像突然把她放到了諾貝爾領獎現場,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崇敬和激動。

吳則清笑容和藹,主動打開了話題:“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還在醫學院讀書,有一節課上,教授跟我們講了這麽一句話,‘一蠱司的預防勝過一磅的治療’。”

駱窈坐姿端正,收起情緒認真聆聽。

“早些年我們寫文章登報刊,現在傳播方式變得更多元了,你們能想到做這方面的內容,對老百姓來說肯定是件好事兒。”

聽到這話,駱窈自慚形穢,面對一位大半輩子都在為科學事業奮鬥的老人家,她內心那些工作只是為了賺錢的想法好像不是一點點庸俗。

“我記得十幾年前開辦咨詢點的時候,詢問的來信摞起來有這麽多這麽高。”吳則清比劃了一下,笑着說,“性這個問題,你要破除它的神秘感,才能不叫人提起來就回避。”

見駱窈還整理出了以前的資料,她又分享了一些工作上的經驗,駱窈認真用筆記了下來,不時提出一些疑問,吳則清一一回答,還給他們的節目內容提了不少建議。

她們在包廂裏說話,紀亭衍就等在大廳裏,送完賓客的高傳波在他旁邊坐下,發出一聲嘆息:“沒想到結個婚還挺累。”

紀亭衍看他:“你怎麽過來了?”

“想到不久後就要搬離宿舍,趁現在抓緊時間跟你聚一聚。”

領了證之後,高傳波就向所裏提交了福利房的申請,如無意外下個月就可以入住。

瞥見紀亭衍臉上一言難盡的表情,他笑了下,随後摟住對方的肩膀說:“你看,年前還在和我炫耀自己有對象的人,現在被我趕超了吧?”

紀亭衍推開他:“這種事兒又不是比賽。”

高傳波只是開個玩笑,拍拍他的肩膀,想到什麽又小聲說了幾句,話到一半就見他突然站了起來,一轉頭,果然是駱窈出來了。

高傳波心裏啧啧兩聲,也站起身道:“師母,你們聊完了?”

吳則清颔首道:“你老師呢?”

“在外頭呢,我帶您去找他?”

“不用不用,我自己過去就成,你忙你的。”說完,吳則清回頭對駱窈說,“以後還有什麽問題可以随時和我聯系。”

駱窈鞠躬道謝:“謝謝您,麻煩您了。”

“也謝謝高工幫忙。”

“嗐沒事兒。”高傳波擺手道,“那我就不招呼你倆了啊。”

兩人走後,駱窈一眨不眨地盯着紀亭衍看。

紀亭衍疑惑:“怎麽了?”

沉默了一會兒,駱窈笑道:“忽然覺得你們都很高大。”

……

滿載而歸的駱窈将自己寫了好幾頁的筆記帶給組裏其他人傳看,四個人開了個簡短的小會,塗涵珺和喬芳當即開始改稿,等駱窈錄完音回辦公室,她們仍在奮筆疾書。

稿件交上去審查,禮拜五下班前梁博新帶回消息——內容通過了。

塗涵珺高興地跳起來,梁博新敲了敲桌子對駱窈說:“這個專題由你負責播音,有沒有問題?”

駱窈綻開笑容:“沒問題!”

接下來一段時間紀亭衍很忙,周六加班,連通電話的時間都少,其他組有幾個同事還問呢,怎麽沒見你對象來接你了啊?駱窈不愛和她們說起紀亭衍,每次都是随口敷衍。

走到樓下,她正和塗涵珺聊明天去臺球室的事,餘光一瞥,話到嘴邊就變成:“晚上我打電話跟你說。”

塗涵珺自然也看到了門外的身影,撇撇嘴:“記得先來後到啊。”

“放心,明天肯定和你出去。”

塗涵珺知道他們許久未見了,先退一步:“要不然你問問你家紀亭衍有沒有空,明天和我們一起去也行。”

駱窈搖頭:“說了跟你出去玩兒帶男朋友做什麽?”

塗涵珺還沒來得及開心,又聽她繼續道:“不過容我安排一下時間,所以晚上電話聯系?”

塗涵珺裝作勉強滿意的樣子,點點頭:“那好吧。”

遠遠看着駱窈撲到紀亭衍的懷裏,塗涵珺聽到身後有同事說:“又來了啊,還以為他倆分手了呢。”

她當即翻了個白眼。

紀亭衍只是抽空過來,吃完飯他就得回研究所,明天繼續加班,駱窈扁着嘴嘀咕:“那我倒是不用糾結了。”

“什麽?”紀亭衍沒聽清。

“我說,好不容易養胖一點兒,這下又瘦回去了!”

紀亭衍:“……其實我還胖了兩斤。”

“真的?”駱窈抱住他的腰,“我驗驗。”

車擺頭又晃了下,男人的語氣帶着點控訴:“窈窈。”

駱窈偷笑。

許久沒回家的紀亭衍受到了薛家人的熱情款待,噓寒問暖加菜添飯,離開前還揣了一小袋水果。“被冷落”的駱窈抱手坐在沙發上和薛峥看動畫片,駱淑慧拿了一件衣服過來,駱窈撩起眼皮看了看:“這會兒想起我啦?”

“你這孩子,還跟阿衍吃醋呢?”駱淑慧展開衣服在她身上比劃了兩下,說,“這是店裏新做出來的樣式,曼茜讓我拿回來送給你穿。”

上月初徐春妮就複工了,駱淑慧将工位還回去,按照約定到蕭曼茜的店裏上班。剛開始她天天回來得晚,卻藏不住臉上的喜悅,說刺繡師傅表揚她悟性高,學得快,每天上班比以前去搶限時肉還積極。

服裝店雖然現在規模不大,但蕭曼茜畢竟有經驗,相比第一次創業分工規劃更加清晰,還不忘記各種宣傳渠道。

“送我?沒說別的?”

駱淑慧不解:“沒有啊,就是為了感謝你幫忙。”

駱窈颔首,開始打量那件衣服。

是一條素色的旗袍,削肩袖水滴領,面料不似純棉,份量不輕很有垂墜感,繡上去的團花并不張揚,反而有點像本身的暗紋,開衩不高,大概在膝蓋上幾公分。

“上頭的圖樣是媽自己繡的,肯定沒有師傅繡得好,不過樣式都是一樣的,你去試試,應該沒記錯尺寸。”

旗袍如今在燕城并不流行,或者說北方市場肯定是比不過南方市場,駱窈對此有些意外,但也沒多問,回屋換上,出來時其他人都眼前一亮。

她皮膚白,素色非但沒有壓她的膚色,反而更加顯俏,腰部分外貼合,胸臀的曲線也撐得起來,走路時纖細的小腿若隐若現,袅袅婷婷,搖曳生姿。

“你身段好,穿旗袍很合适。”老太太眼中透出幾分向往,顯然很喜歡這件衣服。

薛翹也上來摸了摸,說:“就是太挑人。”

駱淑慧立馬道:“還有別的款呢,改明兒我帶圖冊來給你們看看,店裏的衣服我們都拍了照的!”

聞言,駱窈了然地揚了揚眉。

瞧瞧,送她衣服可真值,這麽高質量的買家秀,比純吆喝有用多了。

但打臺球肯定是不能穿旗袍去的,第二天駱窈換了寬松休閑的衣服,按約定的時間和塗涵珺碰面。

昌盛街臨近電影院,駱窈來過幾次,周圍多是娛樂場所。臺球室那塊原先是一家歌舞廳,老太太和老爺子還來參加過交誼舞會,後來人家搬到了更大的場地,這地方就空了出來。

裏面的裝修倒沒怎麽變,老板大概心存沒有競争者的自信,随意裝飾了些海報,在寬敞的舞廳擺上數十張臺球桌,右側牆立上架子擺滿飲料,櫃臺轉着一臺留聲機,個性、情調、服務全都有了。

就是風格各異,風馬牛不相及。

塗涵珺卻很喜歡,畢竟乖乖女沒見過這些新奇玩意兒,也不敢一個人來,卻永遠保持最大的好奇心。

“像不像電影裏便衣警察埋伏的場景,故意打扮得流裏流氣,實則默默觀察。”

駱窈:“……”

是啊,最好還得叼根雪茄,經費不足的話牙簽也行。

……

駱窈以前愛玩,臺球自然是會的。球杆一擺,腰往下壓,光是架勢就足夠唬人了。

幾杆進洞之後,耳邊響起起哄的口哨聲,然後一道男聲傳來:“看不出來啊駱窈,你還會打臺球呢!”

得,叼牙簽的來了。

駱窈靠在桌邊,沒好氣道:“怎麽哪兒都有你啊。”

溫海洋不樂意了:“我開的店我還不能來嗎?”

算你狠。駱窈嘆了口仇富的氣。

塗涵珺不知道他倆之前的淵源,僅憑着慶功宴那天的印象,對溫海洋比較有好感,聞言便說:“你開這麽多家店啊?”

“多麽?”溫海洋聳肩,擺手道,“看在你倆來捧場的份兒上,今天我請你們玩兒。”

所幸他沒有多打擾,擁着一幫哥們兒到別的桌玩去了,那些男生的眼神簡直要黏在駱窈身上,全被溫海洋擋了回去。

“那位誰啊?同學還是朋友,介紹咱們認識認識?”

“就是海洋,別那麽小氣,你都有沈卉了。”

“去去去,人家有對象了都給我滾蛋!”

“玩兒不玩兒,不玩兒我也不伺候了!”

“成成成不問不問,玩兒總行了吧?”

駱窈不以為意,開始教塗涵珺打球,對方大概空有好奇沒有天賦,不是把球打到別人桌上,就是差點砸到她,球和杆像一對仇人,不肯按意願辦事。

“我怎麽這麽笨啊!”塗涵珺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駱窈哭笑不得,但還是說:“初學者都這樣,找到手感就好了。”

聽了這話,塗涵珺越挫越勇,雖然水平沒有提升,但好歹玩得足夠盡興。

游戲嘛,開心就行了。

感覺有點口渴,兩人準備買飲料喝,架子上的飲料五花八門,除了礦泉水北冰洋還有崂山可樂,汾煌可樂,駱窈以前聽都沒聽過。

“小香槟?你們這兒還賣酒啊?”

一旁的服務員解釋道:“不是真的香槟,和果汁一樣的,小孩兒都能喝。”

塗涵珺也沒喝過,撺掇駱窈:“買兩瓶嘗嘗?”

“成啊。”

她還能比不過小孩兒?

事實證明,這具身體真的不能喝酒,這麽低的度數都能醉也是沒誰了。塗涵珺也沒想到她酒量這麽差,擔心地問:“窈窈?難受嗎?”

“沒事兒。”只是比較暈,還能思考。

“我送你回家吧?”

“咋了這是?醉啦?”送走一幫哥們兒的溫海洋回到店裏,看見駱窈這副模樣有些不可思議,“我店裏也沒賣酒啊!”

“喝了一瓶小香槟。”塗涵珺說。

說起來量也不少。

“就這?”溫海洋都無語了,對駱窈豎起大拇指,“您可真行。”

好在沒醉糊塗,塗涵珺送她到家屬院,正好在門口碰到提前下班的紀亭衍。

“窈窈?”

“她喝酒了,估計有點不舒服。”塗涵珺解釋。

小姑娘眼皮耷拉着,焦距時有時無,臉頰酡紅一片,還笑着和他打招呼:“阿衍哥?你不加班啦?”

聲音黏黏糊糊,紀亭衍深吸一口氣,伸手把人接過來,道:“謝謝你送她回來。”

“不客氣不客氣。”塗涵珺還有些不好意思呢,畢竟是她撺掇駱窈買小香槟的。

許是聞到了熟悉的氣息,駱窈還崩着的那根弦驟然放松下來,腦袋和眼神一樣迷迷糊糊,往紀亭衍懷裏鑽。

紀亭衍抓住她亂摸的手,清了清發緊的嗓子,低聲帶哄:“坐後車座……”

後面的話駱窈沒有聽清,擡起頭面露疑惑。

車?什麽車?她眯起眼睛看着紀亭衍。

嗯,我男朋友很帥,然後嫣然一笑:“阿衍哥,你也喝酒了?”

臉好紅。

不對。過了幾秒她又自我否定。

阿衍哥酒量好,都不臉紅的。

想到這兒,駱窈下巴靠在他胸膛上,有些失望地喃喃自語:“好想看……”

紀亭衍低下頭:“什麽?”

駱窈閉上了眼。

好像看你喝醉後眼紅臉紅渾身都泛着紅,然後被本能驅使卻又不得不遏制時隐忍又掙紮的模樣。

不對,這好像不是喝醉的反應。

酒醒以後,駱窈腦海裏第一時間冒出來的就是這句話。

她對着天花板發呆半晌,然後裹着被子翻了個身,揉着太陽穴仔細回想。

“應該沒有說出來吧?”

咬着唇又翻了個身,呈大字狀自我反省。

“唉,我果然只能做個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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