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麽吃都吃不胖的妖孽給我閉嘴……不對,你想說什麽來着?”

“報告,Lancer哭了。”

妙一伸脖子将餅幹咽下,随手向身後一指,神色淡泊。

——立在沙發後随侍禦主的高大騎士,不知何時已是眼眶濡濕,哽咽難言。

啪嗒一聲,胡桃手中的移動電話當真砸了下來。

“等……Lancer,你沒事吧?莫非是我先前說過頭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別吓我啊?!”

“不、這不是日見坂大人的過失,請別放在心上……只是這部電視劇實在過于觸動人心,令人一時情難自禁……”

Lancer迅速收回感傷,略顯尴尬地低頭回應道。

“…………哈。”

雖然Lancer将這部愛情劇捧開了花,但胡桃怎麽看都覺得那只是個俗套到無可救藥的老調悲戀故事,還不如迪盧木多與格蘭尼亞的傳說有新意——畢竟沒有幾個言情劇男主會死于野豬牙下……

(嘛,也許是回想起自己生前的悲劇愛情了吧。)

胡桃擅自為Lancer找了個理由,正打算調頭上樓,忽然迎頭撞上了悄然現出實體的綠衣英靈。

“哇……?!你突然實體化幹嘛啊Archer,很吓人欸?想看偶像劇的話,坐過去一起看不就行了。”

“唔嗯,我倒是沒特別想看啦……只是小姐,你不覺得這個故事很奇怪嘛?”

青年故作深沉地撚着沒有一根胡須的光潔下巴。

“喏,尤其是剛才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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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接吻那個?那有什麽,Lancer和他家公主也幹過。”

胡桃話音剛落,身後的槍兵又嗆着了,捂着胸口一疊聲咳嗽開來。

“關鍵是Kiss之後啊,之後。”

弓兵滿臉無力地連連搖頭。

“我可是無法理解。之前男女主角明明身陷走投無路的窮境,正鬧着要各奔東西,為什麽一吻之後立刻盡釋前嫌重修舊好了?這根本不合理嘛,因為他們所處的客觀條件完全沒有改變啊。啊,難道說……在小姐的時代,Kiss有什麽化險為夷的實際功效嗎?”

“…………”

客廳中其他人靜靜聽着Archer的質疑,随後同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總覺得,真是充滿哲學意義的問題啊。”

胡桃一聲感慨未罷——

“胡桃、胡桃?!你還說那邊沒有男人,我剛才明明就聽見男人的聲音!!還說什麽接吻呀OO呀XX呀,這簡……簡直太失态了!!你在那等着,我馬上就過來把你接回家!!!”

“……?!”

胡桃渾身悚然一震,如遭雷擊般怔怔轉向腳邊的聲源——幾分鐘前被她手一抖摔下的移動電話。

(糟糕,忘記通話還沒挂斷了……)

“……我可沒說OO和XX噢大小姐,你大哥的想象力真了不起呀。”

羅賓漢抱着雙臂重重嘆了口氣,用神情表示自己壓力很大。

“那算什麽,他到現在都以為我和男人拉個手就會懷孕……”

胡桃擡起雙手捂住了臉,表示自己壓力更大。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這章後半段要寫尼祿、閃閃和大帝的新·三王宴,但是寫完好像趕不上今天開V了【喂】所以就變成了這樣的幕間劇場,之後花一章來寫三王宴吧……

這個場景我一直在腦補XDDD和自家英靈一起看言情片兒會是怎樣的場景呢……順便說蘭斯洛特監視宅邸外部去了,如果他看見的話大概也會淚染衣襟【不對!!!

槍哥每次在這種場合都中好多槍……這都是時臣的錯。

31第五幕 三王聚首(僞)

【宅聖杯戰争·第二夜】

…………

由于忘記挂斷電話誤洩了天機,胡桃只能又一次夜半逃出家門避難,而菜菜子和阿妙則當仁不讓接下了替她在兄長面前打掩護的重要使命。洋館大門在胡桃身後關上時,她隐約聽見閨蜜們正埋頭議論着“要不我們把貞德打扮成胡桃送去日見坂家”、“滾,你想讓我家房子被章魚吞了麽”……

“……哎呀呀,真難辦。小姐你的哥哥,該說是愛妹情深還是糾纏不休呢,稍不當心就會捅出亂子來啊。”

胡桃正哭笑不得地埋頭走在夜路上,綠Archer為了活躍氣氛,以和往常一樣輕佻的口吻向她搭話道。

“不過話說回來,一直為小姐操心的盡是你大哥呢。你的父母是完全把你托付給他了嘛?這可不行呀,萬一哪天他走火入魔動了歪念把你………………呃,小姐?”

羅賓漢輕描淡寫提起“父母”一詞的瞬間,胡桃原本平靜自然的動作霎時僵硬了。

咔噠。

毫無征兆地,夜路上清脆篤定的腳步聲戛然而止。

“……”

金發姑娘背對着綠衣英靈立定,一語不發,只将雙手在身側靜靜握成拳狀。英靈見狀也讪讪閉上嘴,兩人頓時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漩渦。

“那個,小姐……?”

綠Archer情知自己戳到了某個不可觸碰的敏感話題,但回顧記錄卻也找不出什麽剝人逆鱗的問題發言,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

“喂——Mas~~~~ter,還在嗎?還聽得見我說話嗎?”

在英靈誇張的連聲呼喚之下,胡桃總算猛打了個激靈回過神來:

“怎、怎麽?!Archer,有什麽想說的嗎?”

“有話想說的是Master你吧。怎麽啦小姐,你竟然會對我的玩笑話那麽認真,天上要下刀子了嗎?”

“……啊啊,對了。剛才是在說我爸媽的事來着……吧。”

親口喊出“爸”、“媽”這兩個稱呼的同時,胡桃本就不善的臉色越發灰暗了。

“我爸媽……嗯,也算是把我‘托付’給了冬樹,在各種意義上。”

“哈啊?”

羅賓漢不解其意,愣愣地半張開嘴。

“這不是很簡明易懂嘛?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動身去了外地工作,平均一年也只能見上一兩次面。所以說,我印象中最親近的家人就是哥哥了。”

胡桃定神沉思了一會兒,随即像是看開了什麽一般,一掃先前的陰郁,用仿佛對往事全不在意的平淡口吻說道。

與之前相反,這一次輪到羅賓漢神色複雜地陷入沉默了。

見氣氛有些發窘,胡桃連忙不自然地提高嗓音:

“不、不是你想象的那種狀況啦。我和冬樹并不是被爸媽抛棄了什麽的,他們也有委托親戚照看我倆,逢年過節也會回來……”

“但是,他們把年幼的孩子抛下是事實咯?”

綠色弓兵的語氣依舊輕浮,但緊鎖的眉頭已充分暴露出了青年的不快。

“不管有什麽理由,這可不像是正常父母會做的事情啊。小姐,你我也算是‘生死與共’的搭檔了,你不至于刻意對我隐瞞什麽吧?”

“嘛,談不上刻意隐瞞……但也不是什麽讓人開心的話題,所以就一直擱置了。”

被人點中心事,胡桃難得有點窘迫地撓了撓後腦。

“事先說明,即使知道了關于我的事情,對獲勝也于事無補哦?我們現在的談話,比Kiss更加缺乏意義……”

“——有沒有意義是由我來判斷的吧?大小姐就別顧慮那麽多啦。”

綠Archer爽快打斷了胡桃的喃喃自語,将寬大厚實的手掌擱到她腦門上用力揉了揉。

“總而言~~之,無論大小姐的真身是聖女貞德轉世也好、吸血鬼或者狼人也好,哪個國家的公主也好,我都絕對不會因為那種小事棄你而去的。我生前也沒少和森林裏的精靈鬼怪打交道,你就放心大膽地說好了。”

胡桃越聽面色越古怪,心頭剛湧起的一點感動不到十秒就煙消雲散:

“等……吸血鬼或者狼人可不好吧?!那才不是小事,種族都不對了!還有,不要随便摸女孩子的頭,在日本這是性騷——”

“別那麽拘謹啦,再說小姐不是有一半西方血統嘛?開放一點才比較正常吧。”

“別得寸進尺,你這個處男!!”

————————————————————————————————————————

…………

按照慣例——話分兩頭,各表一枝。

這邊胡桃正與自家英靈漫步夜上海……不對、夜日本,那邊冬樹已風風火火沖出了家門。他的Servant尼祿自然保持靈體狀态随行,剩下吉爾伽美什一人百無聊賴地窩在屋中,索性也實體化上街游蕩去了。

事實說明,“不是冤家不聚首”之後或許應該加上一句:“不是好漢不碰頭”。

——小吉爾剛逛過三條街,就迎面遇上了某個身材瘦小的妹妹頭少年,以及他身後穿着大戰略T恤招搖過市的彪形巨漢。

“啊,Rider先生和小個子哥哥……好久不見!竟然會在這種地方碰面,真是奇遇呢。”

小吉爾先是一怔,随即恢複了鎮靜,開心地笑着向兩人揮手道。

“小個子哥哥是誰啊?!”

比起疑惑,小個子英國少年——韋伯·威爾維特率先喊出了這句吐槽。

“……還有,你是誰?”

“欸?哥哥你……莫非是,忘記了?”

這句話似乎給金發男孩帶來了超乎尋常的精神打擊,他就像被主人抛下的小型犬一樣忿忿撅起了嘴唇。

“唔,這個時代的年輕人真薄情呀。明明連哥哥這種沒存在感的Master我都有好好記得,你卻忘記了我是怎麽回事嘛。雖然那時我的模樣确實有些不同……”

“你說誰沒存在感啊喂——?!感覺越來越過分了!”

“好了好了,小子你也冷靜點。”

T恤大漢伊斯坎達爾重重拍打着韋伯的肩膀,差點再一次把他扣得整個人陷進地裏。

安撫完了年輕氣盛的小Master,大漢重又轉向滿面堆笑的金發少年細細端詳起來。

“嗯,确實奇妙……像你這樣容貌出衆、讓人印象深刻的小孩,朕是斷然不會忘記的。少年,聽你的口氣,想是與朕甚有淵源,不如先報上名來怎樣?”

“啊呀呀,果然Rider先生也忘記了嗎……”

少年小聲嘟囔了一句真麻煩呀,貌似困擾地抓着頭發,嘴角卻依然是微微翹起的。

“——那麽,就給Rider先生和小哥哥一個提示吧。我呢,對你們做過很過分的事、也說過好像很了不起的大話,當然是以和現在不同的姿态。”

“誰是小哥……等等,你說啥?”

韋伯仍舊一頭霧水。

對自己說過大話的小孩……莫非是時鐘塔哪個傲慢的名門子弟嗎?那樣仗勢欺人的家夥太多了,一時間哪裏想得起來。

Rider卻似已隐約覺察到了什麽,托着下巴向金發男孩投去若有所悟的視線。

“等一下,少年……雖然外貌幼小,你身上那份凜冽的鬥志卻非俗物。難道說,你是我生涯之中遭遇的某位對手……”

“嗯嗯嗯。”

小吉爾滿足地連連點頭。

“…………的子孫嗎?!”

“……。”

少年只沮喪了一瞬就立刻重新打起精神,笑眯眯地豎起食指搖了搖。

“抱歉,答錯了。很遺憾,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子孫活在世上……就算有,大概也不會出現在這個國度。所以,現在在這裏的我就是你的‘對手’本人喔。”

“哦哦?”

Rider饒有興味地抱臂俯視着嬌小的幼童。

“那就讓朕更加在意了。雖說自古英雄出少年,但如此年幼的英傑,務必讓朕一聞其真名與風采吶。”

“嗯嗯,那次相遇也令我記憶猶新,Rider先生肯定很快就會想起來了。”

見昔日的對手認真相待,英雄王(小)笑得越發愉快了。

緊接着,作為今晚最後一個惡作劇,少年連蹦帶跳地小跑到韋伯身邊,像是熟稔的鄰家弟弟一般親親熱熱挽住了他的胳膊。

“等……你做什麽啦!你是Rider的熟人吧?我又不認識你,不要黏過來……”

韋伯手忙腳亂地想要掙脫,冷不防對上少年血紅瞳孔中射出的視線,身體莫名地震了一下。

那種被猛獸瞪視的感覺,他确非此生第一次經歷。

自己與這個少年,肯定在什麽地方相遇過……

…………在什麽地方…………

“吶吶,我說啊。”

稚氣十足的童聲在他手邊唐突響起,打斷了韋伯混亂的思考。

“站在街頭敘舊也不太好,我們換個沒人打擾的地方吧?我可以向小哥哥保證,一換地方就告訴你們猜謎的答案。”

“所以說小哥哥是誰……”

嘴上沒個停歇地絮絮抱怨着,韋伯依然敗給了那副純真無邪的笑顏。雖然對方沉下臉來時有種懾人的魄力,但料想姿态如此嬌幼的英靈也不會有什麽威脅,他便由着男孩把自己向人聲稀少的方向拖去。

——萬一這是敵方Master的誘導陷阱,到時交給Rider正攻解決就行了。緒方悠的英靈Emiya也在附近巡視,一旦自己遭遇不測很快就能獲得救援。

正當韋伯鎮定自若地這麽想着的時候,他忽然感覺眼角有些刺痛。

“……?”

是光。

親昵緊貼着自己的金發男孩身上,有白熾燈一樣炫目的光芒逐漸擴散開來。起初只是螢火般星星點點的細碎微光,不到數秒,明亮的光圈就将男孩完全裹入,漆黑的小巷霎時被映照得宛如白晝。

“按照約定,告訴你們我的真名哦。”

光芒中傳來男童清脆甜糯的嗓音,好似雛鳥啁啾一般動聽而無害。

韋伯退開兩步驚愕地凝視着這一幕,立在他身旁的Rider則露出了混合着驚嘆與感慨的神情,好像很懷念似的微微點着頭。

“小子,我知道這個小號金閃閃是哪路英雄了。”

“金閃閃……?等等Rider、你在說什……”

少年的質問,伊斯坎達爾已無需回答。

——下一刻,黃金的光芒中便現出了韋伯·威爾維特此生難忘的莊嚴人形。

“啊………………咦………………?”

這一次,曾經一度從此人手中死裏逃生的少年徹底驚呆了。

“哼。怎麽了小子,在本王的威容面前連出聲都做不到了嗎?”

傲慢的聲調。

那是——昔日命懸一線之際刻入韋伯記憶深處、日夜無法淡忘的王者聲音。

“還真是個未熟的Master啊。不過盡管安心便可,看在你和當年一樣的強硬眼神份上,本王不會加害于你。……更何況我那晚也與征服王約定了,随時接受他的挑戰。自然,你作為那個人的臣下,是會一起跟來的吧。”

擁有華美儀表的最古之王緩緩向前踏出一步,以冰冷的眼神俯視着不由自主開始顫栗、但依然倔強地高昂起頭的瘦弱少年。

“不必緊張,我無意在今晚分出勝負。征服王,與你的決鬥還是要留到最後才暢快,這次可別早早弄丢你自滿的戰車————嗚咕!!”

“————汝與敵人悠哉地閑聊什麽呢,想要背叛朕之奏者嗎,英雄王?!”

不知何時開始、從何處現出身形,一身真紅的少女劍兵高聲怒喝着從天而降,翻轉手中劍柄重重扣上了黃金之王沒有半點防護措施的後腦。

咕咚。

英雄王的腦袋發出類似于水桶打翻的悶響,他條件反射地雙手護頭,但完全趕不上少女揮劍收劍的潇灑動作。

“嘁……竟然毆打男人的頭部,而且還是偷襲——尼祿,你這女人沒有受過禮儀教育嗎?!”

“唔姆,禮儀那種僵固的東西本就會拘束朕的藝術天分,棄了也不甚可惜。此外,朕也沒有可以對汝行使的禮儀,英雄王。”

少女将紅黑大劍哐地朝肩頭一擱,毫無愧意地慨然昂首道。

“朕誕生于羅馬而非英格蘭,對此汝盡管遺憾哀嘆就好。汝所鐘愛的騎士王的端方儀态,看來是與朕不合呢。”

“不……說到Saber的話,她好像也踢過本王的臉。啧,真是個不識相的女人……”

回想起胡桃給自己科普過的第五次聖杯戰争秘話,吉爾伽美什下意識地提出反論。

“姆,這是何等失态的情狀。被打了臉還對對方窮追不舍,汝果然是個隐性的受虐狂嗎?”

“別開玩笑!本王可沒有被打臉的經歷,只是如此聽說——”

“這不是越加糟糕了嗎。人人都知汝被Saber打過臉,汝還對她窮追不舍……”

“閉嘴!你在愚弄本王嗎?!”

…………

…………

“…………吶,Rider。”

眼睜睜看着兩名敵方(?)英靈在自己面前吵得不可開交,眼看就要大打出手,韋伯·威爾維特渾身緊繃的戰意頃刻瓦解,扶着額頭無力地喚了一聲身旁的魁梧英靈。

“這場有夠傻氣的聖杯戰争,總感覺無論誰贏了都是敗者呢。”

“哈哈哈,別那麽刻板嘛小子。只要最終征服世界的話,過程有些傻氣又何妨?要知道人之一生,大半時光都是耗費在無用的犯傻上吶。”

征服王慷慨一笑,豪爽地閃出十二顆白牙。

“……也對,我們還是去征服世界吧。比起陪這些傻瓜玩鬧,這個目标要更加現實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尼祿、閃閃和大帝的新·三王宴……他們接下來會天天找個地方喝酒【不對】總之這一組是完全沒有任何交流障礙的好基友,說不定還會組團嘴炮Saber【喂!】到時就是四王狂宴(真)了br />

大帝和韋伯的記憶是FZ原作,不記得胡桃與小閃,同理Saber、槍哥都不認識胡桃……這也是個虐梗,她在那個世界經歷的死死生生,到頭來除了圍觀王閃閃,也只有冷暖自知。

閃閃只有四戰記憶,胡桃給他科普過他在FSN中的二逼表現和苦逼死法【喂!】閃閃估計對蘑菇給自己的駕崩結局很是不滿233333

下章是胡桃綠茶主場,會涉及一點人柱系統的真相。這是第一個窩完全原創的世界觀,雖然有點傻逼&反正跟型月沒法比&即使投稿也絕對獲不了獎……嘛你們就當輕小說湊和着看吧【喂!

32第六幕 人柱(Ⅰ)

【宅聖杯戰争·第二夜】

…………

時間是夜晚九點過後。

街道已完全靜了,只有各家洋館裏閃出一兩點零星的燈火,看上去極像深夜大海上的點點漁船。

濃黑的夜色從天際暈染開來,在接近地平線之處像是被擠入了顏料一樣,一點點轉變為柔和的玫瑰色。胡桃并不清楚夜晚天色的光學原理,只覺得視野盡處影影綽綽的紅光透露出些許不吉。

“Archer,先變成靈體狀态吧。我覺得今晚不太安分,做好戰鬥準備。”

背向緊随身後的英靈,金發女人靜靜地發出指令。

“哈啊?饒了我吧小姐,昨晚才剛大幹過一場,我可是到現在都筋酸骨麻……”

“大幹的是我,你只是朝Assassin射了一箭而已。”

冷酷打斷搭檔的抱怨,胡桃不動聲色地嚴辭道。

“不是說想聽我的真心話嗎?那麽在此之前,就先乖乖聽我的話。”

聽見Master這句話,弓兵便讷讷地不做聲了。數分鐘前,他剛向Master誇下海口稱“無論大小姐是怎樣的人都不會棄你而去”,總不至于說罷好聽話就翻臉不認人。

在那之後,胡桃表示自己背負的真相“講起來太啰嗦了”,得換個安心的場所坐下來從頭說起。但兩人都不熟悉小松家洋館附近的地形,沿途也找不到什麽營業中的咖啡廳之類,因此才一同漫無目的地徘徊在夜路上。

“啊、Archer。有了,我們去那裏吧。”

快步越過一個上坡,胡桃忽然眼睛一亮,朝向無人的空氣揮手說道。

“什……?喂喂小姐,說真的嗎?那裏不是……”

虛空中傳來混雜着不滿與錯愕的聲音。

胡桃所指的前方,是一間矗立在花圃簇擁之下的肅穆教堂。

為沉郁夜色所籠罩的神之家,在鴉雀無聲的寂靜中猶如一座巨大的荒冢。嶙峋的哥特式尖頂上空,一彎冷清的新月從薄雲後探出臉來,灑下幾縷淡淡的銀白色光輝。微弱的月光不足以将整棟建築物照亮,教堂的大半部分仍舊蟄伏在陰影之中,看在人眼裏說不出的詭異。

“是我誤解了嗎?小姐剛召喚我那會兒,好像說過讨厭教會來着……”

Archer停在原地,懷疑地出聲詢問。

“讨厭的只是冬木教會……裏的某個神父而已。”

胡桃指向教會的手也有些發顫,但她仍然昂起下巴逞強道。

“不過,說到底這也只是我的遷怒。我會走到這一步并不是绮禮的錯。”

“欸,那麽就是時臣的錯咯?”

英靈忍着笑意打岔。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這場歪曲的聖杯戰争是誰的錯,去了那裏就知道了。”

冷冷拒絕同伴玩笑式的安慰,仿佛宣誓着要與過去的自己訣別一般,胡桃使盡全力拔起粘在地面上的腳跟,向聳立在夏夜沉悶空氣中的不祥教會邁出腳步。

…………

吱呀。

教會的門并不沉重,一推便開。

神之家大大方方敞開着門扉,似乎是在張開雙臂歡迎前來忏悔的迷途羔羊。

雖然沒有贊美詩朗誦與管風琴演奏作為配樂,教會裏撲面而來的氣息依舊十分莊嚴。

寬闊的空間之中,只有緊密相挨的一排排長椅,以及其盡頭的潔白聖壇。

“喲,真是個适合結婚的好地方。”

Archer吹了聲口哨,絲毫不擔心驚擾神明,用與虔誠相去甚遠的輕放語調說道。

“可惜不适合布置工房。”

胡桃簡潔地回應。

“嗚哇……比我還要現實主義的發言耶,這個。”

不在乎英靈的低聲感嘆,胡桃随意尋了排長椅坐下,順手拍拍身邊的位置。

“坐在這裏吧Archer,雖然我看不見你。”

“靈體還談什麽坐不坐的……”

“是嗎?總之我就當你坐下了。”

和往常一般蠻不講理地打斷對方,胡桃仰望着天花板沉入了自己的世界。

“那麽,要從哪裏開始講起呢……”

“我哪兒知道。”

耳邊響起鬧別扭似的回答。

“大小姐覺得從哪裏開始講順心,就從哪裏開始好了。不管你講的有多晦澀難懂,我都會老老實實聽下去的。”

“幹嘛要以晦澀難懂為前提啊。”

胡桃恹恹地鼓起臉頰。只有這種時候,她看上去才像是個剛滿二十的年輕女孩。

“——好吧,那麽就直奔主題,從‘日見坂胡桃是什麽東西’講起。”

大約是察覺到胡桃話中的認真意味,方才還唠唠叨叨說笑着的Archer一剎那噤了聲。

“說實話,關于自己的事,我也都是斷斷續續從家裏的藏書中挖出來的。冬樹大概什麽都不知道吧,否則就不會安分到今天了。”

以吟唱一般虛無缥缈的語調,女人開始敘述自己的『本質』。

“也要怪父母離開的時候,收拾得不夠徹底,才被我翻出了記錄‘人柱’的殘篇。多虧祖上的先輩留心記載,我才能了解自己的末路。……啊,這麽一說還真是挺晦澀的。總之先從最根本的說起……所謂‘人柱’,是說古代建造橋梁之類麻煩工程的時候,會以活人奠基祈禱施工順利哦。”

弓兵輕輕吸了口涼氣,但沒有出聲。

“哎,我也不理解古人的想法。他們似乎是希望‘人柱’的靈魂守護橋梁建築,但是被當做活祭的人怎麽想都會怨氣沖天吧?那樣的話根本不是祈福,倒是要把房屋都變成兇宅了。反正,‘人柱’實在是個莫名其妙的東西。”

為唐突出現的生詞下了定義,胡桃露出有些落寞的笑容。

“真是、莫名其妙的東西啊……”

像是諷刺,又像是嘆息一般,對自己的存在發出感慨。

“……小姐?”

英靈試探性地插話。

“抱歉,走神了。剛才說的只是‘人柱’的古義,現在世上存在的是不同的東西……嘛,直截了當點說,也就是我。”

女人擡起臉來,以率直的眼神注視着看不見的英靈。

那是全無逃避之意、直面現實的眼神。

“就好像Archer的世界存在魔術、英靈、聖杯這種非科學物一樣,我的世界也存在類似于‘神明意志’一類的東西。不知出于什麽原因,這個偉大的意志創造出了人柱系統。簡單來說,‘世界的意志’将一部分力量賦予個人,同時,由這些被異化的個人來支撐起世界的均衡……哎,太抽象的理論我也說不清,總之我就是扛世界的柱子啦。當然,這種負擔不是毫無代價的,按照以往的記錄,再活十年就是我這根柱子的極限了。”

“等……?!那樣的事情,為什麽要由大小姐——”

“誰知道呢。世界是很任性的,想喊誰來背他就喊誰。我也是出生之前就被選定的‘人柱’之一,從一開始就無藥可救了。”

胡桃直勾勾眺望着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冷靜地敘說着。

不對——與其說那是冷靜,不如說是“老早就放棄了”的心灰意懶。身為從者的英靈立刻便能感受到,Master對于自己的生存已不抱希望。

“Archer其實早就發覺了不是嗎?和其他被選為Master的游戲玩家相比,我實在過于異常。第一,在兩年前的大規模反穿發生之前,這個世界的人是無法使用魔術的。因為不存在‘魔術’這一概念,不存在的東西怎麽學也沒用。直到我将壁壘打破,兩邊世界的概念才開始融合,因此聖杯戰争會在這裏發生、英靈也能夠被召喚。”

但是呢,我是不一樣的。

金發女人悲哀的神情訴說着這一點。

這個世界——即所謂“三次元”的魔術,直到兩年前才從異界滲透而來,其他Master也只是自那以後才摸索了些許皮毛。

但是,日見坂胡桃掌握的魔術水準,遠遠超出了三次元禦宅族照着游戲資料自學的程度。

雖然不可思議,但她确實是将自己在那個世界、遠坂時臣教誨下修習到的魔術,原原本本帶回了這邊。從兩年前蘇醒的那一刻起,胡桃就已具備了見習魔術師的素質。

附帶一提,胡桃對吉爾伽美什和言峰绮禮心存芥蒂的原因之一,正是她直到最後都無法阻止的時臣之死。雖說遠坂時臣對她的教導只是遵循玩家皆有的“劇情設定”,但在切實學到魔術的胡桃眼中,既然一日為師,就算說不上終生為父,起碼也不該和殺師者處得其樂融融。

“你看,‘人柱’的待遇還是挺好的。要不是這樣的體質,我在這場戰争裏壓根沒有半點勝算。”

“什……!!”

面對一時驚呆的Servant,胡桃打從心底泛起苦笑。

然後,向他說出隐瞞至今的真實。

“——我在分類之中,是屬于掌管‘連接’力量的人柱。如果要用‘切’和‘嗣’來形容,我就是‘嗣’吧。不同世界的概念差異對我來說等同于無,所以我可以前往其他世界、掌握那邊的技能,甚至可以打開世界間的門扉。兩年前的事情,也是我為了回到這邊而強行開門的結果。”

是的。

什麽“防火牆被穿爛啦”、“聖杯內容物太想出生啦”,都是為了減輕罪責而自我安慰的借口。

雖然并非出于本願,但胡桃為了一己性命破壞世界均衡卻是不争的事實。

聖杯降臨于此世、無冤無仇的人們被迫殘殺,學校遭遇奪取靈魂的結界威脅,全部都是她的責任。

胡桃無法從這份罪愆下逃離,同時也抗拒着想要逃避的自己。

不補救不行。

不贖罪不行。

好好想想,自己是為了什麽才拼命從英雄王傾瀉的劍雨下逃跑出來。

明明那時死去才比較輕松,為什麽沒有死在那裏。

拒絕了吉爾伽美什少有的“仁慈”、懵懵懂懂覺醒了連接世界的力量。非人的、注定短命的少女,究竟是要為何而戰——

“你說得對,Archer。我真的是個心腸歹毒的惡女也說不定。”

“哈?大小姐你突然說什……”

“我對柴田先生——也就是将我誘拐到那邊世界的混蛋一無所知。我知道的只是,他為了得到聖杯不惜将我當做門洞,就好像間桐髒硯為了聖杯将櫻做成門洞一樣。柴田先生或許有他的悲願,但那件事與我半點關系都沒有,我也沒有興趣。我只是覺得,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稱心如意。”

好像在說什麽有趣的笑話一樣,胡桃唐突地笑了開來。

“我不會說‘都是柴田先生的錯’這種推卸責任的話。騙人的混蛋有錯,被騙的蠢貨也該檢讨。被人算計那麽久都沒察覺到,我要是穿越去古代後宮肯定死得很難看。……不過呢,雖然不全是柴田先生的錯、柴田先生肯定也有渴求聖杯的理由,但我就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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