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關于F9的真相(1)

崔敏曾問過靳司魚兩個問題。

第一,闡述‘好人有好報’的意義;第二,如何判斷一個人是否為好人?

當時靳司魚只說了兩個字:相信。

崔敏雖然不置可否,卻最終打開了出口。

離開之前,崔敏求了靳司魚一件事:“我也是現在才知道,原來是有人冒充我的男朋友,想利用我害你們。如果有一天,你見到我男朋友,請千萬不要告訴他我的事情。”她垂着眸子,表情突然悲傷起來,似乎一提到那個人,她就從骨子裏開始憂慮不安,“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害過人,不想讓他想起我的時候,覺得害怕。”

靳司魚面對善良的鬼魂,總是格外有耐心。此時,被淨化過的崔敏毫無報複的念頭,只是懷着最柔軟的溫情,想周全自己和戀人之間最後的美好。

靳司魚一一答應。

崔敏擡起頭,眼底是更深的憂慮:“你要小心那個人。還有,他似乎一直想殺了那個叫……”

她的聲音似乎還在耳畔,可靳司魚卻已經回到了現實,就連話末最後幾個字都沒聽太清楚。

去醫院上班的路上,靳司魚一直在琢磨這段記憶,總覺得崔敏的案子還有很多疑點,但是崔敏的魂魄被毀,再無從查起。

她特別想找個人宣洩,可是腦海裏一如往常,只有她自己。

羅生醫院自從開辟了正常人的醫療區,大門的裝修也重新設計了一遍。這段時間,陸陸續續已經來了很多人類患者,整體秩序還算不錯。

為了方便鬼魂來往看病,靳司魚特別将醫院分成三個部分。甲樓為人看病,乙樓為鬼問診,丙樓接待撞鬼的人。

此時,丙樓大廳裏正坐着一位患者,她帶着巨大的墨鏡,本來小而精致的臉被擋住一大半,頻繁地盯着牆上的鐘表看。

F1招待這位貴客已久,看到靳司魚進來,連忙介紹說:“葉小姐,這位就是我們靳大夫。您約的專家就是她。”

葉小姐站起來,身材傲然,氣質超群。可惜,靳司魚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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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只是示意葉小姐落座,然後開門見山地說:“這位小姐,建議自己單獨待幾天,或者一個人去旅個游,到時候再過來咨詢。”

“你說什麽胡話?”

葉小姐脾氣似乎不太好,直接怼到靳司魚臉上,“你知道我每天行程安排有多緊?我能抽時間過來是多給你面子!不問診!不開藥!張嘴就來?你們做大夫的錢都這麽好賺?”

她一說話,靳司魚就停住了腳步。這聲音,怎麽聽怎麽熟悉,她難得認真地擡了擡新配的眼鏡,輕聲問:“你是?”

葉小姐似乎很得意于靳司魚的表情,畢竟連瞎子都聽得出她的聲音,可見她的确很火。葉小姐将墨鏡往下壓了壓,露出一截白皙的面容。

F1在旁邊提醒:“是葉晴。當紅組合TW的主唱。”總之,就是當紅偶像,老少通殺。

靳司魚扶着鏡片的手微微一頓,終于想起來了。葉晴啊,就是在崔敏案子裏那個提供線索的漂亮女人吧?沒想到竟然又見面了,只不過對方現在已經把他們忘得一幹二淨。

靳司魚有點遺憾,如果葉晴沒有失憶,也許能從她口中得到更多關于F3死亡線索。

不過,她又想,算了,反正也用不着了。

葉晴目不轉睛地看着這位盲眼的靳大夫,見她一會沉思,一會嘆氣,心裏特別忐忑。該不會她惹到這位網紅大夫,她不願給自己看病了吧?或者,自己的情況真的如傳言所說,是被詛咒了?情況很不妙?

總之,靳司魚不說話這陣子,葉晴莫名收斂了一點。

“你最近總是覺得很疲憊,很暴躁,噩夢連連,有時候還會覺得身體不受控制。昨天彩排的時候,還突然昏倒,對吧?”

靳司魚的話,字字切中葉晴的要害,說得她目瞪口呆,一時間明星的架子都沒了,連忙俯身試了試靳司魚的眼睛,半信半疑地坐下去,道:“你真的是個大夫?”而不是神棍之類的?這也太準了吧?

葉晴出了一身冷汗,說話也老實了很多:“……我聽說您很擅長這類疑難雜症,所以特意請了假過來。”

“所以,就按照我說的做。”靳司魚說。

葉晴很不理解:“必須要一個人嗎?”

“是。”

F1跟着說:“我們靳大夫看病非常準的。葉小姐可以試一下,三天後再過來談。”

葉晴聽靳司魚說的這麽準,勉強點點頭,“好吧,我試試。”

她還想着多問問,結果F1就像怕她再多說一句似的,急忙将她請到了櫃臺。

葉晴付完挂號費走到醫院門口,還是覺得不靠譜,好像自己上當了似的。但是她一想起靳司魚的眼睛,就莫名覺得心靜,再想起醫院裏的職員們個個都一本正經,忙得腳不沾地,愣怔了一會,就趕緊趁着沒人注意離開了。

“頭兒,葉小姐身上陰氣很重,有鬼纏着她。”

靳司魚點頭,卻又問F1,“司裏其他人呢?”

F1公事公辦地報告道:“F4看中了幾臺新設備,這兩天忙着測試,一直在機房。F5和F6最近也不知道在幹嘛,總是早出晚歸。F7在西門組織了一個免費體檢,給那些鬼魂們做檢查。”她說着忽然朝各處看了看,納悶道:“說起來F9剛剛還在這處理公文,怎麽突然不見了。”

“上次怨念之境,你怎麽都聯絡不上下面,查出原因沒?”

F1搖搖頭,“沒有,可能是線路問題。”以前這種事都是F2在做,他的異能是“聞香辯物”,只要接觸到物體,就能辨別說物品的屬性、狀态和經歷。

只不過自從F3出事後,他就渾渾噩噩的,每天心不在焉,根本沒心思幹活。現在他離職了,這事更沒着落。

“你聯絡一下F9,讓她準備下,跟我去辦案子。”

F1心裏感慨,組裏人手太少了,現在已經到了拉F9這種文員出門辦案的程度。她悄悄看了眼靳司魚,也不知道頭兒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F3的死因毫無着落,利用崔敏作怪的人下落不明,人間司分崩離析,人心都散了,她還像沒事人似的。

唉,F1嘆了口氣。天塌下來個高的頂,她還是別想太多。累得慌。

靳司魚出門的時候特地拄了盲杖,一路走在盲道上,看着斯文安靜。但是跟在後面的F9卻一臉戰戰兢兢,好像靳司魚是個兇神惡煞的惡鬼,兩個人從一前一後,走到一左一右,氣氛仍舊陰沉,吓得附近一丈遠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退避。

F9提着大紙盒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靳司魚平時就不是話多的人,這幾日下來脾氣更加不好。兩個人就像是碰巧同行的路人,從羅生醫院到紅綠燈,一個字都沒多說。

“最近下面又發了郵件?”伴着嗒嗒嗒的響聲,靳司魚突然問。

她很少在走路的時候談工作,F9略一思索立即點頭,“嗯,要求3個月內閉司。否則,地府會采取強制措施。”

“我們內部的事,地府怎麽會知道的那麽清楚。”靳司魚似乎是在自言自語,語氣裏卻伴着淡淡的疑惑,“渡靈河決堤已經是大半年前的事了,F3連死因也都沒找到,地府怎麽就借機發難了?”她頓了頓,忽然轉向F9:“這幾樁案子的卷宗,在你這吧?”

F9額頭滲出一層冷汗,“結案之後案卷才歸到倉庫,我這兩天才和F1做了交接。”

靳司魚“哦”了一聲,“你叫什麽名字?”

人間司的成員都是以代號命名的,鮮有人會問起名字這種毫無意義的事。F9記得,司裏只有F8會偶爾喊F3的名字取笑她,可現在靳司魚為什麽突然問她名字呢?

靳司魚的态度就讓F9猶疑不定,“本名是萬霏。”

“你來人間司多久了?”

萬霏:“和F3同一批,比她稍晚一點。”

正巧遇到紅綠燈,萬霏拉了把靳司魚。

靳司魚停住腳步,四周也就他們兩個人,她突然說:“你們跟着我受苦了。”

低低的一聲,萬霏卻聽清了。她眼皮微擡,不可思議地看了眼靳司魚。這是在跟他們道歉嗎?

過了斑馬線就是公交站,兩個人一路無言。等到了目的地,萬霏才知道靳司魚說的案子是什麽?

這是一處偏僻的公路,連接着市區和郊區兩頭,郊區那邊的房租非常便宜,很多實習或者剛畢業的大學生都喜歡住在那邊。

那天,就是在這裏,加班回家的崔敏,被鄭皓一下下地撞死。

“幫我找一下。”靳司魚大概比劃了一下,“西南斜坡,大概位置在一個老樹根附近。”

萬霏根據靳司魚的線索,很快就挖到了被老乞丐埋起來的屍骨,白骨曝光在日光下,竟然帶了幾分暖意。

“是完整的。”萬霏蹲在地上,回頭跟靳司魚彙報。

靳司魚趴在盲杖上:“安葬的事,交給你了。”

萬霏當然明白靳司魚的好心,但是崔敏的魂魄早就散了,葬一堆白骨又有什麽意義呢?

靳司魚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微微一笑,只是說:“葬吧。這件事源頭在我們,也算是求個心安。”

萬霏麻利地整理屍骸,頭也不回,她總覺得靳司魚已有所指。尤其是最後“心安”兩個字,就好像是專門說給她聽。

萬霏一走神,猛地被崔敏的屍骨劃破了手指,鮮血冒出來,像紅燭的眼淚。

靳司魚靜靜地站在,空氣裏滿是花草的清香,她迎着F9的影子,長輩似的安撫說:“不要慌。”

萬霏身子一僵,總覺得靳司魚在看着她,可是她明明是個過馬路都得人扶着的瞎子,不是嗎?她埋着頭,不肯和靳司魚對視。等到骸骨完全收集好,她才陰郁着一張臉,一字一句地說:“頭兒,你不覺得,自從陳去錦出現後,我們就開始亂了嗎?”

“誰說的?”

“除了你,大家都這麽覺得。”

靳司魚不禁反省,以前她怎麽沒發現,大家都對陳去錦這麽反感呢?她仔細一想,忽然了然。

作為領導,她似乎從來沒有關心過這些部下。如果現在有人問,F1的生日是幾月幾日?F3的名字是叫什麽?她肯定都答不上來。

靳司魚的自我修正能力極強,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态,“萬霏。”

突然被叫真名,F9有點意外,“頭兒?”

“你忙完,幫我去醫院探望下前輩。”靳司魚垂着眼,唇微動,“哦,對了,給她帶點山竹。”

萬霏捏緊了手裏的盒子,滿臉不情願:“好。”

靳司魚叮囑完,就先一步原路返回。

萬霏提着盒子,沿着公路走了一公裏,身影漸漸變得虛無缥缈,一眨眼的功夫,再看過去,走在路上的,俨然已經是個挺拔幹淨的年輕男子。男人的表情不像F9時那麽怯懦委屈,全然一副陰郁氣質,眼底卻是款款笑意。

男子掂了掂手裏的份量,輕笑一聲:“也好,送你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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