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女星撞鬼案(17)
下意識的,陳去錦想要拉,但當她站在站臺邊沿,腦海裏突然出現了寄無名的聲音。一瞬間的遲疑,靳司魚已經跳了下去,緩緩走向鐵軌中央。
靳司魚靜靜地站着,周遭的一切危機仿佛和她無關。
腦海裏浮現的,是她許願後,看到的場景。
“他們走了,但游戲還得繼續。”閉目童子和自己的分-身——主持人隋同學、老師曹某,還有同學孫某,一起現身,将靳司魚團團圍住,“許個願吧,許個願你就可以離開了。”
許願是離開閉目童子的怨念之境的方法之一,是故意留下來的一條生路。要不是看在靳司魚和老板關系匪淺,他其實并不願意使用。畢竟,許願功能在怨念之境裏需要等價兌換,加入靳司魚許了願,而這個願望對她而言至關重要,那麽她失去的東西也可能是她自身最重要的。
這是怨念之境的法則,閉目童子也改不了。
靳司魚緩緩站直了身,她已經聽到無數次“許願”這個字眼。她一直懷疑,這段時間接二連三的案子是在刻意針對某個人,是她或者是陳去錦?陳去錦和葉晴已經離開了地鐵,只要她們沒有意外情況,只要怨念之境打開,就一定能安全離開。
現在,正對閉目童子的只有她,許個願就能三條生路,值不值?
靳司魚心裏已經給出了答案,但還是多問了一句:“你們為誰辦事?”
閉目童子悠閑地靠在扶手上,心裏微微異樣,難道靳司魚不認識老板?那老板為什麽要除掉人間司呢?閉目童子因為亡魂作祟,在很多年前就被老道封在了破道觀裏,是老板找到他,給了他自由。此時,他心裏當然是以老板為先,怎麽可能随便就暴露老板的身份呢?
于是,閉目童子笑道:“為我自己。”
“萬斐,和你是一起的?”
萬斐啊?閉目童子微微別開臉,好像很不喜歡這位同僚,“我們老板是好人,她既然說了誰該死,那個人肯定是罪大惡極。”
怨念之境雖然是惡鬼的武器,但随意并不會打開。除非是有人/魂魄心裏,埋藏了極大的怨恨和不甘,才會觸發怨念之境。
所以,來到怨念之境的人,其實并不無辜。
靳司魚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蘇小姐的案子牽扯出了陳去錦,那時候她以為陳去錦就是晁帛,但其實并不是。後來遇到了崔敏的案子,F3的死因到現在也沒有查清楚。這一回是葉晴,因為徐質的私心,讓貪婪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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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難道人人都有錯,做惡鬼的反倒最無辜嗎?
“你不想知道F3真正的死因嗎?你不想知道萬斐為什麽背叛你?”閉目童子循循善誘,抛出來的誘餌,每一個都足夠吊起靳司魚的胃口,“你不想知道你記憶裏那個女人,現在在哪裏嗎?”
靳司魚忽地一驚,陡然擡頭。
她看不到,卻也能感覺到閉目童子灼熱的眼神,他在向自己發出邀請,死亡邀請。
晁帛神君,你在哪裏呢?
從神君殿,到巨聊山,百年人間司,她一直在等的人,真的回來了。可是她究竟在哪裏?陳去錦和她有什麽關系呢?
“閉嘴。”靳司魚急急打斷,她怕再多一句,自己心裏的秤杆,就會偏向私心。
“許願。進入他們的幻境。”他們指的是站在閉目童子身邊,木木讷讷的曹某和孫某。
閉目童子掩飾不住的驚訝,“這麽重要的許願,你竟然浪費到這裏?”
靳司魚不作回應,一方面是不想說話,另一方面是沒力氣。
人生太長,想要的東西太多了,可眼下的才是最重要的。離開,生路,活着才能繼續。
她想起晁帛曾對她說過的一句話,她看似剛強,卻是個悲天憫人性子,她說:“凡人的一生都在做取舍,可我們不用。我們做神仙的,有足夠長的時間擁有一切。你想要什麽,不要急,總有一天都是你的。所以,當下最重要。”
靳司魚進入了幻境,幻境裏的學校正是曹某和孫某的所在地。
但是她一進入幻境,就被幻境裏的力量控制住了,閉目童子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這裏是他們的記憶幻境,任何人進入,都會帶入到角色裏,現在你們就是曹某和孫某。”
閉目童子說話的時候,隐沒了身影,但是靳司魚卻感覺到他的興奮。她有些不舒服地擡起手,撫向自己的臉龐,卻感覺臉頰上全是血污,身體裏也出現一陣鈍痛,驅殼莫名沉重了許多。
“別擔心。”閉目童子像是個熱心的“導游”,每次靳司魚有疑惑,他都能急速捕捉到:“你許了願,自然要付出一些代價。這是應該的。”
這種情況下,哪有時間跟閉目童子讨價還價。她仔細感受了一下,發現——是她的異能沒有了,是永久的消失吧?平靜的眼底,微微掀起一絲絲波瀾,以後她就真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瞎子了,連感受到晁帛的機會都沒有了。也不能再去周天,看看她了……
靳司魚被控制起身,站起來的一瞬間,腦海裏出現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幫我做事,我帶你見她。”
陳去錦也被控制在教室裏,她只看到靳司魚緩緩起身走向外面,卻不知道其實靳司魚正在和另一個來自于外界的強大力量周旋。
兩個不同頻率和時間空間裏,陳去錦想去阻止靳司魚卻被閉目童子攔住;而靳司魚卻慢慢安靜下來,和那個對她而言充滿了誘惑力的女人悄然對話。
“你和她,很熟?”
陌生女人輕輕笑,卻将靳司魚的意識帶到了另一處場景。
又是巨聊山。
“看下去。”
她說完這句話,靳司魚真的能看到東西了,而且行動自如,她低頭看自己的衣飾,恍然大悟。原來又是之前那個夢,那個夢到地府諸人利用自己想除掉晁帛,毀了新秩序的夢。現在,她附身在當年的自己身上。
“不是夢。”
冷清清的聲音投下來,俯視着一切。
“什麽?”
靳司魚仰頭,卻只看到山巅崩裂,場景無限放大,她不由自主跳下去。
這一幕,于教室裏的陳去錦,看到的就是靳司魚跳下了鐵軌。
然而,靳司魚看到的卻不是鐵軌。
——是晁帛眼底的悔恨和憎惡。
“開啓新秩序,需要的是純淨的元神。她在那一刻憤怒了,後悔了,所以即使沒有忘渡的設計,新秩序也不可能真正出生。”
“你知道,她為什麽怒嗎?”陌生女人笑裏帶了危險的意味。
靳司魚被盛-大而澎湃的濃烈情緒沖擊着,忘記了說話,半晌她開口道:“可是渡靈河還在,人間司也在。”
新秩序,的确已經出生了。
“真的嗎?”
女人的聲音漸漸遠去,留下的只剩下悠長的嘆息,還有靳司魚恢複意識後,聽到的陳去錦在和閉目童子交手過程中,朝自己喊出的“不要”。
日晷總部。
三層小公寓的樓頂挂滿了繩索,每一截繩子上都懸着長長的布料,遠遠看着像是古時候那種染坊。存放原材料的竹筐堆成一摞,上上下下的快遞人員正忙不疊地将這些貨物打包運走。
萬斐已經在樓頂盯了快兩個小時了,這些不料會被運輸到店鋪,然後成批成批地賣出去。而買到成品的客人們,就成為了他們用于挑選的種子。
用這種方法篩選八字全陰的少女,可比之前那種本辦法強多了。
萬斐心想着,就收到了一條信息。
[老板]:進來。
萬斐拔腿回到三樓,進門就看到老板那張死人臉。而死人臉正對的屏幕上,是地鐵趟過靳司魚“屍體”的畫面。萬斐下意識別過臉,雖然他也見多了死人,見多了靳司魚那張臉,但真讓他直面前領導的慘死,的确不是一件毫無負累的事情。
“恭喜老板。”
被叫做老板的女人眸色幽幽,順手劃掉了手畔名單上的兩行名字,這是她讓萬斐從地府“借調”過來的生死冊,她擱下筆,語氣不輕不重:“我讓你們殺靳司魚了?”
嗯?人間司不是您的心頭大患?難道我們做了這麽多的事情,最終目的不是為了……萬霏有些意外,“您不是跟閉目童子說,靳司魚對我們沒用處了。”
沒用處了就可以殺掉?女人橫了眼萬霏,目光對準屏幕上的陳去錦。
這是她棋盤上的第一枚棋子,她饒有興致地用手指戳了戳半空,畫面一下子就被提拉到整個空間。萬霏,也如身臨其境。
此時,幻境裏一道牆隔着兩個空間。
一邊是教室,一邊是鐵軌。
地鐵長長地趟過,像長蛇。而教室裏,閉目童子完全碾壓陳去錦,他的一招一式全部命中陳去錦的要害,甚至連她要做什麽反應,會出現什麽動作都一清二楚。
“不愧是老板指導過的,果然不一樣。”萬斐狗腿似的說着,嘴角卻忍不住顫抖。
女人眯眯眼,看着奄奄一息的陳去錦。是啊,要說了解?有誰比她更了解陳去錦呢?
畢竟,那可是她自己啊。
看着陳去錦為了救靳司魚拼盡全力,女人覺得可笑又荒唐。陳去錦只不過是她放在靳司魚身邊的一個“替身”,等到她死了,這副驅殼裏裝着的,滿滿當當就都是她一個人了。
拼盡全力?為愛執著?呵,不過都是她灌輸給陳去錦的一段執念而已。
她的目光停在視頻上很久,看到列車過後鐵軌上的靳司魚的“屍體”,突然一驚,後怕起來。
那會靳司魚被幻境控制,重演了一遍孫某死亡的過程,她沒忍住幫靳司魚加了一層防護。可現在,靳司魚身上竟然沒有任何防護結界,而且她竟然安然無恙地在鐵軌上活了下來。
那人重新走向站臺,再次等待時機,跳下去。
按照幻境的劇情,這段劇情會重演兩次,因為曹某和孫某都是這樣死掉的。
“怎麽回事?”女人磕了磕桌角,焦急的聲音穿透屏幕直達閉目童子。
閉目童子也着實驚慌,“我也沒想到靳司魚有辦法破解我的幻境。”
“誰讓你對她下死手的?”
閉目童子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是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但是……但是老板一直都是說要想辦法除掉人間司,除掉人間司不就是先斬首老大嗎?邏輯有錯誤?他們做得不對?但現在,很顯然不是和老板講邏輯的時候,他連忙抱歉,“可是……現在已經停不下來了……”
女人似笑非笑,順手夾起一根煙,沉默中興味盎然地往後靠了靠,道:“她贏了。”
是的,看似危急的冒險,卻讓靳司魚得到了曹某和孫某的記憶。
此時,她已經知道了整個怨念之境的主線。靳司魚正在慶幸,整個怨念之境突然開始碎裂。
陳去錦艱難地擡起頭,目光看向靳司魚。看來,葉晴已經離開了怨念之境,這裏開始崩塌了。
閉目童子怎麽能甘心失敗,他揪住了最後一線轉機,望向陳去錦的一瞬間,他對屏幕另一邊的女人說道:“老板放心,陳去錦一定死。”
下一秒,當他發力沖向陳去錦的時候,就看到一個身影擋過來,和陳去錦一起接下了他那致命一擊。
陳去錦身形渙散,倒在廢墟裏,靳司魚也被閉目童子擊潰,趴在地上急急吐了口血,但卻不忘護住陳去錦,在土石聲崩塌中,黯然道:“我知道你是無辜的,是他們冤枉了你。回頭吧,別繼續害人了。”
你是無辜的。
他們冤枉了你。
十一個字,他等了十幾年。
閉目童子定在原地,想起十幾年前自己死亡的真相。
一個品學兼優的學生,卻被青梅竹馬誣陷強-奸。一個人面獸心的優秀教師,卻對學生做了難以啓齒的事情,後又誣陷學生。
閉目童子想起那段往事,沒想到許多年之後,竟然真的有人找到真相,願意還他清白。
哪怕是幻境裏,哪怕只是含糊不清的一句話。
意念裏若隐若現的一道善意出現,将怨念之境打開了一條幾乎察覺不到的細縫。
——
“請問姚樾女士哪位?貨物已經裝好了,需要您簽字付費。”外門沒關,快遞管理員直接敲了敲門,打斷了兩人沉默。
凡人看不到屋子裏的幻境,只當是年輕上司和下屬在對話,遠遠地拘束地站着。
此時,女人輕輕起身,在快遞員的目光打量下,緩緩接下了那支筆,端詳片刻,轉身拿起了自己案前的毛筆,落下:姚樾兩個字。
快遞員的視線忍不住重新落在姚樾身上,見她回到座位,然後死死盯着某個地方——屏幕上,靳司魚死死地抱着陳去錦,随着一道白光消息了蹤跡。
那眼神。
快遞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感覺跟小視頻裏演的那種——女主角現場-捉-奸似的,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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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再埋那麽多伏筆我是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