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這一天等唐九九再上船可就不行了。

他前一天吐的是昏天地暗，今天一上船就開始有點不适應，跟漏了氣兒的氣球似的整個人縮成一團團在船尾。

現在他就一回想起那個廚房的樣子。我的天，一排一排的肉就跟火腿似的，一條一條的腌好的挂在梁那兒。那個腿，一節一節的。還有臘排骨什麽的。

唐九九現在想起來就覺得惡心，實在是太吓人了。自己的深入采訪，精心調研，看見的廚房裏面挂着腌制的海和尚。本來是當作食材的，可唐九九進去後，只感覺跟案發現場似的。

牆上還挂着木質的牌子，名菜就是炖海和尚臘排骨。這就實在是有點害怕了。

唐九九之所以這麽害怕，惡心不已，是因為在原先的世界中的時候，唐九九就報道過這樣的一起據說是真實發生的事件。

朋友小李是個老京城人，從小在京陳長大。上的初中，高中都是清一水的名校。有一個假期，他們就在圓*園旁邊一棟樓中補課。某一天下午他在窗臺上看見了一只綠色的猴子，惡狠狠的雙眼死死的盯住他。他再看看周圍的同學，好像誰都沒有反應，沒有誰看見了綠猴子的樣子。

他也不敢說，也不敢叫出來。就悄悄用胳膊肘怼了怼自己的同桌問；“哎，你看見窗戶那邊有東西嗎？”

同桌睡的睡眼惺忪，起來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哪有東西呀，不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窗戶，加上窗簾被風吹得呼呼的直轉嗎？

一看同桌的臉色小李就知道了，同桌肯定什麽都沒看見。自己再繼續說下去，估計要被當成一個神經病了，對自己名聲也不太好。他就不敢說了，選擇閉嘴，這件事兒到此為止。

可這一個下午上起課來，那別提有多鬧心了。真是心驚膽戰呀，那綠色的猴子也就一米來高，蹲在窗臺上，死死的盯着他，盯了一個下午。

他開始還有十分的害怕，随着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不斷折磨，小李內心也得到了滿滿的升華。時間長了他就有點麻木了。等再擡起頭來看的時候綠猴子就不見了。

按照小李的講述，那種翠綠翠綠的猴子，在自然界中是沒有這個品種的。而且其他人也看不見它，可以說這就是一次真實的靈異事件直擊畫面。這就是傳說中的水猴子。

這個綠色水猴子的形象和現在所說的海和尚的形象就非常吻合了，除了禿頭這一點之外。

可這麽一想，再想到那個飯店裏，廚房裏，還有梁上挂着的一排排的臘肉。唐九九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這不就跟血漿電影裏恐怖畫面一樣的嗎？

這東西實際上就是溺水而亡的人的冤魂所化成的精怪。這是能吃的東西嗎？這和不吃人差不多嗎？

想到這唐九九就有點害怕了。因為這個地方吃水猴子已經是經過很長時間的演變了，而且發展出了一整套體系。就有點像那個川城愛吃兔頭。各種什麽冷吃熱吃，爆炒黃焖的做法都有。

自己找了那麽久的海和尚，連個毛也沒有看見。倒是看了一場血淋淋的牛爆。唐九九還是無法死心，他覺得可能是小藍這個海中霸主的存在，導致海和尚都躲起來了。自己繞開小藍活動的水域也許還有機會。

在親眼看到海和尚，确定他們只是一種水生動物之前，他還是覺得這東西不能亂吃啊。再頂飽也不行啊。

海和尚是水鬼所變，陰氣比較重，所以吃完以後他不餓。

這個時候可是古代。牛肉朝廷是不讓吃的，因為牛是重要的耕作用具。除非是發生意意外，或者衰老到無法工作，牛肉是不讓吃的。

海州這個地方它又不是北方，山羊，綿羊都比較少，所以能吃的肉類，除了水産，就是雞鴨鵝和豬肉。大家平時生活也不富裕，吃個肉也比較辛苦。這好不容易發現個新的品種能吃的東西，而且味兒，跟牛肉其實差不多。

唐九九一聽漁人這話心裏面也有數了，确實是和牛肉差不多呀。

你想這玩意兒，水浒傳裏邊寫了呀？

高的胖的肌肉健壯的大漢，拿着當黃牛肉賣，婦女小孩，當水牛肉賣，這都是孫二娘開店的經驗。可是好好的老百姓總不能像孫二娘一樣吃人吧。

可不論唐九九怎麽勸說，幾個漁人都不認可。就覺得這不就是一個猴子嗎，憑什麽不讓我們吃呀？我們都吃了好多年了。你算老幾呀？你來跟我們說這個猴子不可以吃，這猴子是人變的，憑什麽相信你呀？你有證據嗎？

最後的結局可以說是不歡而散，漁人臉色都不太好。說是不想幹了，自己什麽都沒做。憑什麽就說自己吃人啊。

唐九九只能閉嘴，還是優光一個犀利眼神，幾個漁人就什麽話都不敢再說了。

“不想幹了，可以，今天回去我們就結賬吧。”優光冷冽的聲音響起。唐九九都病成個紙片了，一小團的縮着。這幾個漁人還要圍着唐九九大小聲。

前幾天小藍給漁船打的魚足足比他們一個季度打的還多他們忘記了嗎。

就是看唐九九好脾性，好說話，一句重話也沒有。看着年紀也不大，像個不谙世事的小公子。優光又是一天說不上一句話的人。自然而然的覺得好欺負，占便宜，占起來沒完了。還學會了威脅罷工，真真是蹬鼻子上臉。

直到優光變了臉。漁人們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是要把搖錢樹親手給斬斷了。忙不疊的道歉賠禮。

可這時候，優光又不說話了。

他們想去求求唐九九，可唐九九被優光拿自己的襪子一裹，安置在了船倉裏，根本不給他們這個機會。

随着煙霧彌漫，水氣朦胧的感覺，整個船都一片虛無缥缈的煙雲中移動。霧氣越來越重。

為了躲開小藍，他們的船選擇了進入一片據說經常出現海市蜃樓的禁區。

因為剛剛才爆發過矛盾，哪怕是不情不願，心有不甘的漁人也不敢再提出抗議。

眼前已經什麽都看不見了，只感覺天和地連成了一片。到處都是流淌着的煙雲。大海無比的靜谧，沉默。整片海如煙灰色的一張水墨畫，微瀾不起，放眼望不到水平線。

海空融合成了一片，雲煙在唐九九的手中滑過，好似絲絨一般柔軟。天地間的一切都被不知有多厚的雲氣重重包裹。煙雲之間似乎有人在活動，有的時候好像還能聽見若有如無小孩的啼哭聲。

再過了一會兒，雲彩流淌開來了。甚至可以看到豆粒大小般的人群密密麻麻地站在雲端之上。

連綿不絕的山岚，郁郁蔥蔥的森林，突現于萬裏蒼穹之上。

一時間似乎有稚氣小兒穿着火紅色的小棉襖，像幾個小點一般從雲上滑過去了。雲彩後邊還有母親在追着，叫“別跑了，別跑了，小心摔在地上。”

可一切都是模模糊糊，難以捉摸，如妖異的影子一般。

有時看着像是遠景，形狀模糊，建築也是層層堆積。有時又像迫近至眼前一般。連人臉上的表情也看的清清楚楚。

時而平靜安寧，巋然不動，時而變幻莫測，影影綽綽。

小孩剛剛跑了過去，不一會兒好像又從另外的一邊走過來一群婦女。可再看那些婦女身上卻穿着清涼的春日的薄衫。女孩們叽叽喳喳的嬉笑聲，甚至還能傳到唐九九的耳朵中，旁邊的漁人全都吓呆了，一排的坐在船上，仰着頭，呆呆的張着嘴。看着天空中誰都不敢說話。

随着藍灰色的煙塵，女孩們的輪廓，如水中的月緩緩彎曲扭動，身型輪廓也漸漸的模糊不清。

微風襲來，吹散了好似白色的幽靈一般的雲彩。如大夢初醒般，活生生的少女再次出現在雲端之上。蒼白臉頰淺泛着桃色紅暈，透過春日薄薄的衣裳，蒸散出一股子的活色生香。

幾個漁人，不自覺的感到一陣陣的口幹舌燥，心火燎原。

就這麽一會兒，好像時間就已經從過年的日子變成了已經快要入夏的時節。

不過一會兒，居然又換了一班場景，這下更加刺激，居然是幾個大漢一身血脈噴張的古銅肌肉，戴着草帽，正在刷刷刷插秧的場景，甚至還能在田邊隐隐約約看到有牛在走的樣子。

草帽下卻是一張張布滿皺紋的面孔。年輕的身體和衰老的面容，呈現出一種非同尋常，不可思議詭異感。

幾個人都驚呆了，大家都知道牛的體重是很重的，居然能看見牛在天上騰雲駕霧的樣子。

可看這樣子又不像是仙人什麽的，如果是仙人總不能還在地裏邊彎着個腰，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插秧吧。

幾個人看完了一場插秧。旁邊的雲慢慢的飄散了過來，将上邊插秧的人的身影給遮住了。

再過了一會兒，雲彩從從人的身邊吹開之後，剛剛插的那片秧田現在已經變成了金黃色碩果累累，稻香滿田的秋天盛景。甚至唐九九都能感覺海風中似乎也夾雜着一絲稻米成熟的香氣。

甚至還能聽到農夫們正在辛苦勞作割麥子時候的號子聲。

在一片金燦燦的田野上，鳥類在飛翔，一邊飛翔，一邊像信鴿似的打着號子。整個一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田園風光盛景。

漸漸的這些東西也看不見了。

一切都化作了煙雲四散開來，一切都融化了，變成了充沛的水汽将所有人包裹期間。唐九九出現了一種幻覺，好像自己下一秒鐘也要化作煙雲，融合在這片海域中，永遠消失。

一種比想象中更為可怖、如瘋似癫的感覺，湧上心頭。

一片令人恐懼的靜谧之中，再次傳來了小孩的尖叫聲。

唐九九定睛細看，這不就是剛剛出來的那一群穿着棉襖的小孩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海市蜃樓就像在循環播放一段重複的錄像帶而已啊。

唐九九轉過頭對優光說道；“優光，你看這是不是剛剛出來那群小孩，一會兒他媽該叫他回去了。”

果然不一會兒，剛才那個女子倚着牆出來跟小孩說了段什麽話，小孩不聽，一咕嚕就跑出去了。女子瘋了似的追在後邊，一邊追一邊叫。

倆人的對話，聲音，動作跟剛剛一模一樣。

一條漁船上的所有人呆呆的在這兒看了個兩三遍。這就是一段循回往複的電影，好像永遠都是這樣，不過幾個須臾之間的起落，一年四季就像流水一般流逝過去了。

唐九九很奇怪，他悄悄地朝優光挪了幾步說道；“你知道我們那有電視，電腦，手機嗎？可以把一段視頻反複的播放。這就是感覺像是一段已經剪好了拍攝好的視頻，反複的在天空裏面播放呢。”

這不就是投影嗎？

幾個人正在呆呆的看着，突然之間雷聲大作，從雷雨之間伸出了一只7，8米高長滿尖刺的，碩大的毛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