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論小孩怎麽勸說,唐九九都不為所動,他杵着下巴,懶懶散散地拿着藥杵一下一下地錘着藥。

一邊兒等着林池治療,一邊等待着優光的支援。他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沒有優光,自己可扛不住骷髅大哥的頭槌。

楊曉明把口水都說幹了,都勸不動唐九九,只能垮垮着一張逼臉,如喪拷妣跟着他們慢慢悠悠出了醫館。一步三回頭,恨不得走一步,退三步的向着城外的亂墳崗走去。

幾人剛出醫館,沒想到,治療完畢,脖子包的成了個粽子一般的林池就追了出來,執意要跟着去一探究竟。

“我這次遭了大難,還能不能參加考試都是個問題。如果治不好這歪脖子,武試之前的身體檢查肯定就過不去。”

“我非得把這個罪魁禍首給揪出來不可。”

唐九九無法只得把這個拖油瓶也給帶上。林池他雖然腦袋扭到一邊,但是聲如洪鐘,氣壯如牛,也就随他去了。

沒想到他們半路上還遇到了學院的另外一個同學,遍身绫羅綢緞,穿着一襲湖藍直參針绛地交龍錦雨花錦和石白下手半袖獅子紋錦半臂。外罩一件紅紫色夜光印花繡紡專月玲珑紗。

戴着填絲綠瑪瑙手鏈,腰間系着分散黑色蝴蝶結子長穗五色網縧,輕挂着海棠金絲紋香袋,一雙金絲線繡攢珠靴。真真切切是通身的珠光寶氣,富貴逼人。

楊曉明不僅男生女相,平日裏也是個招貓逗狗,走街串巷,搜集八卦的人才,俗稱“碎嘴子”。

小子消息特別靈通,鬼鬼祟祟的摸到唐九九身邊,頂着優光充滿占有欲的眼光,小聲的說道:“這個學生原來家裏面可窮了,連頭牛都養不起,一年到頭也不換一身衣裳。”

“這段時間不知道怎麽了,三天兩頭的穿着一身的绫羅綢緞,身上的各種配飾,玉墜子,扇墜子,香包等等,都不帶重樣的,全都換成了金玉的。”

“他都已經三十多歲了,還是個秀才,考了多少次了都考不中舉人。”

“家裏邊早就供不住他讀書了,家中的老母親勸了他不知道多少次,讓他不要再考試了,好好的回家務農或者當個給童子開蒙的教書先生也好,可他偏偏不願意。”

“他可是我們學校有名的複讀生,都重考了十幾次了,從十八九歲少年開始,考到如今,足足考了十二三年的舉人。”

“如今不知道是哪裏發了一筆大財,這副暴發戶的嘴臉,誰不知道他家什麽底子啊!”

唐九九現在是被搞怕了,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覺得不對勁。他一個眼神,兩個八卦的男孩馬上心靈相通。

楊曉明果然幾步踱到同學身邊,攀談了起來。

“我的天哪,這身衣服這不是最新的一季海福閣的新款嗎?這裏邊的料子得用雙面的綢緞細細壓實了,外邊壓上這一層薄如蟬翼的玻璃紗。走在路上飄飄欲仙,最是有文人風骨了!”

“秦兄你這一身衣服下來怎麽着也得十兩銀子吧!”

“這料子我都不知道眼饞多久了,家裏邊都不願意給我買上這麽一身!”

“兄臺穿上這身衣服真真跟從畫裏面走出來的公子哥一般通身的風流倜傥,富貴榮華。”

“了不得,了不得!”

“卻不知兄臺往城外走,是要到何處去呀?”

秦公子先聽了這一通彩虹屁,心裏邊如喝了蜜水一般舒暢,自然就也就願意同他攀談。

他笑眯眯的說道“我去我岳丈家裏。”

“我如今入在城外入贅到了孫氏。”

“新婚的妻子還在家中等我呢。”

“啊呀呀,我知道了!秦兄怕是娶了一位美若天仙下凡一般的女子,日日纏綿,夜夜悱恻。心裏舍不得,還未下課,就早早的逃課往家走了。”楊曉明拍着手笑道。

秦書生仿佛真的是想到了什麽香豔無比的畫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嘶啞着聲音說道。“你不知道,我家夫人頭發濃密柔潤,杏臉桃腮,一雙盈盈秋水的美眸,看我一眼,全身都酥麻了。真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尤物。”

“我如今是一日也離不得她了。”

“那些書中的顏如玉,或是什麽江南之地的花魁,揚州瘦馬,比起我的妻子來,那真是提鞋子都不配。”

“他們家有良田千畝,真真切切的是深宅大院,回廊重重,綠樹掩映,底下來往來伺候的仆人就有百來人。”

“如今我入贅在這一家,別說是平日的吃穿用度了,就說這身衣物。你去看,這整個縣城除了縣官家的公子,誰能比我更富貴。”

“這就叫莫欺少年窮!”

“以前看不起我的那些子人,如今見了我,哪個不是點頭哈腰,巴結谄媚,你看我理他們嗎?”

“呵呵!”

“如今誰才是人上人!不怕你笑話,我穿這身衣服就是特意穿給他們看的!”

兩人一路上聊的火熱無比。

唐九九和優光因為和林池這種包成了個木乃伊的怪人走在一起。人家高質量男性根本懶得理他們這種低質量男性,白眼都不施舍一個。

唐九九他們心中總感覺哪裏不對,但又看不出有什麽破綻。

萬一人家真的是在城外找了個莊園主家的千金,有個千畝良田也未嘗可知。

他們走着走着離亂葬崗越來越近,只見到遠處慢慢顯出的一片紫色花田來,倒是有幾分草長莺飛的秀麗模樣。一點兒也看不出陰森恐怖來。

林池包着個歪茄子腦袋,嗡聲嗡氣的說道:“應該就是這附近了,你不要看這裏像是風景極佳。”

“你也不想想這麽好的風景,怎麽不見游人呢?那是因為地下埋了無數的屍骨,土壤自然是無比的肥沃,植物長得比哪兒的都好。”

唐九九遠遠一看,這滿這滿山遍野的紫色小花,沿着阡陌之間生長,一叢叢,一簇簇。

有的花已經漸漸的敗了,□□十厘米高的黃豆枝頭碩果累累,豆莢飽滿的仿佛下一秒要炸開一般。

唐九九詫異的他轉頭看向優光和林池。

“這是有人種的田嗎?”

“種的如此這般之好,怎麽沒有人來收割呢?”

“哪裏是什麽種的田,這周圍根本就沒人敢來。”

三人正在竊竊私語,旁邊的秦公子朗聲笑聲道:“你看這片黃豆田,就是我丈人家的。看看這碩果累累的黃豆,你去看,百裏之內再沒有比這長得更好的田了。”

唐九九他們點頭如搗蒜,确實,這田能不好嗎?裏邊漚的化肥的可全是人呢。

幾人正在花田間慢慢穿形。就看見秦生突然開始對着空氣作揖,笑道“勞煩兩位姐姐來此處接我。”

“哦,原來是夫人叫你們來的。”

“這有什麽不放心的,我自然每日上完課就回來了,再不敢在別處流忘返的。”

“哪有什麽吃花酒的事。”

他一會眉飛色舞,一會作揖告饒,笑鬧不止,好像真的在跟誰攀談一般。漸漸的往那密林中去了。

唐九九他們拔腿就跑,想要追過去,卻發現怎麽都追不上他,秦書生轉過一顆濃密陰郁的樹後就消失了。

留下四人面面相觑,特別是剛剛還陪在秦書生身邊的楊曉明。

這是遇到鬼打牆的嗎?他這分明是讓鬼給勾着走了!

哪裏是在哪裏是做了什麽貴婿呀!

還有這百畝的良田不都是當年的戰場嗎?

幾個人站在花田中,風輕輕的揚起紫色的花卉在空中搖曳,黃豆那小小的花朵如灑在綠毯上的一個個紫色的小鈴铛。細細的枝條上墜滿了這可愛的花朵。

春風蕩漾,花色嫩嫩的,又像是少女臉上淡淡洗過的胭脂,含着羞,帶着怯,像個清秀佳人,透出她那豔豔的面容嬌笑一聲,轉身而去。

周圍的風景無限的優美,山邊,田野,林地裏,到處是花,花随着風搖曳,是人都會被這迷人的景色所陶醉。

可是唐九九他們卻無心欣賞這優美的風景,只覺得一直詭異的恐懼感包圍着自己。

這個地方不該如此之美,就好像在誘惑人走入深不見底的沼澤地帶一般。

他們看向在林中消失了的身影,更加确定了,這裏就是所有事情的發源之地。

優光輕輕的握住唐九九的手,輕聲說“別皺眉,有我在”唐九九聽到優光的聲音,一下子從那種沉郁的氛圍中驚醒了。

他轉過身去,想和優光說一聲我沒事。卻看見林池這個歪脖子裹着和個木乃伊一樣,還不消停。一邊兒走一邊兒順手摘黃豆吃。

他看也不看一眼,剝開了就往嘴裏扔,完全就是沒長心的樣子。不愧是能和女鬼搏鬥七八個小時的男人。

“你們吃嗎?這黃豆真是長得不錯,清甜爽口,入口香甜,脆生生的,比那剛長出來的小嫩芽還還嫩呢。一咬下去滿嘴的汁水橫流,清香四溢,我都好久沒吃過那麽好吃的黃豆了。”

“咱也不算偷人家的,就是随手摘兩個嘗嘗味兒,要吃嗎?”

說着就把手中的黃豆遞給了身邊的小楊,小楊可是個仔細人,不像林池這個大老粗不講究。

“這是亂葬崗!這裏長的豆子你也敢吃!”

嬌嗔的罵了林池一句,他拿出個手絹墊着,接過黃豆,一顆顆剝出來,細細的用手絹将外邊的浮皮給擦去,才準備入口。

突然之間一聲尖叫響徹雲霄,小楊好像被死死捏住了脖子的公雞似的,一把将所有的黃豆全都扔了。

扔了還不算,轉身就撲到林池懷中,不停的捶打着林池的胸口,一邊捶一邊叫。“你給我吃的是什麽?你能不能行了,這是要害死我嗎?你這頭蠢牛!”

“你這個歪茄子,你自己吃就算了,還拿來害人,你自己看看你吃的是什麽玩意兒,真真是要死了!”

幸虧林池長得一片好胸肌,自小練武,才經得住他這一頓小拳拳捶你胸口。

唐九九只是輕輕的啧了一聲,小楊就不敢再鬧了,哭喪着臉,顫顫巍巍的和唐九九說道:“唐九九你…你…你看看這豆子,你看他吃的這是什麽東西?”

優光不等他話音落下,順手摘了一個豆莢,像小楊似的,剝開豆莢之後,還不算輕輕的用手将那一層豆粒外邊兒的浮皮給攆去。

這才看到裏邊的真貌,只見這黃豆生的居然如同人面一般,眼耳口鼻俱全,真真切切就是個完整的人腦袋。

可也不是什麽正常腦袋,看上去倒像是被人從肩膀上活活斬斷了的頭顱一般,腦袋底下接着脖子的斷口處,還有清晰的淡淡的血跡。

唐九九看着優光手中撚出的這顆豆子,也是唬的忍不住向後一跳。顫抖着聲音讓優光再攆開幾個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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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優光:來張嘴喂你吃把黃豆。

小藍:這是什麽黃豆!這麽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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