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晏析坐在沙發裏,人群的最中間，一群人圍在他身邊，各個都光鮮奪目，可一眼望過去,他仍然是最耀眼的那一個。

有些人就是這樣,好像永遠都不會被人群淹沒。

衆人的目光在林以檸和晏析之間巡睃,心思各異。

有的上次在ROLA見過林以檸,知道她和晏析關系不一般。

有些聽說過這段時間京大鬧得沸沸揚揚的八卦,這會兒正琢磨着能不能從這兒驗證。

還有人動了歪心思，聽見晏析這幹淨利落的兩個字,剛剛活泛的心思又被壓了下去。

得兒,原來名花有主，還是這京圈裏鼎鼎有名的晏公子。

林以檸不清楚這些人亂七八糟的心思，只越過一衆人,看向晏析。

在晏析安靜的注視裏，她穿過人群，淡定地走到他面前。

胡楊連忙起身讓開，“來,以檸妹妹,坐這兒。”

“胡楊哥。”林以檸沖胡楊笑笑,又看了眼晏析身邊的的位置。

晏析看着她蜷起的手指，知道林以檸早已經緊張得不得了,但還在故作淡定。

他微微勾了下唇，往另一側挪了挪，給林以檸騰出足夠寬的空間。

有熟識的人視線暧昧的掃過兩人,打趣道：“析哥,也不給介紹介紹？”

晏析懶洋洋的靠在沙發裏,肩線撐起黑色的軟稠襯衫，散散慢慢。

林以檸坐在他身邊，脊背挺得筆直，上了清透粉釉色的指甲緊緊捏着指尖。

晏析勾了下唇，“妹妹。”

她說不想公開，那他自然有一千種方法糊弄過去。

問話的人一聽樂了，“析哥還有妹妹？哥幾個聽說過？”

“沒。”幾個玩笑的人齊齊開口。

有人繼而接話：“情妹妹，不知道麽？”

又是一陣哄笑。

林以檸的脊背微僵，搭在腿上的手指驟然蜷緊，抵着掌心的軟肉。

這算是她第一次真正涉足他的世界，雖然來的路上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好像……還是不太适應。

晏析瞥了眼，視線落在那一群說胡話的人身上，笑着警告，“差不多行了。”

“啧，析哥舍不得了。”

晏析眼神壓了壓，幾個男人收了笑，當真不敢再鬧林以檸，于是幹脆又将火力齊齊轉向桑鵲。

林少臣的視線一直追随着林以檸，這會兒也有點回過味兒來了。

他打小就認識晏析，也見過晏析護着桑鵲和其他女孩子，那多半是出于多年的情分，抑或修養。

但這麽護着的，像是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男人對女人的那種，還是第一次。

林少臣壓着聲音問胡楊，“大胡，這漂亮姐姐到底什麽來頭？”

胡楊想起晏析的叮囑，咳了聲，一本正經道：“妹妹啊。”

他藏不住話，也不會撒謊。

“哪種妹妹？”林少臣不死心，繼續追問。

胡楊：“就……就很普通的那種妹妹。”

普通妹妹？

林少臣皺眉，難道是他看錯了？

那點被壓下的心思又死灰複燃，既然是普通妹妹，那他是不是就可以追了？

“叫什麽名字？”

“林以檸。”

林少臣啧了聲，“本家吶。”

胡楊：“？”

這會兒包間裏依然笑鬧聲不斷，但大都是沖着桑鵲去的，不再成為焦點，林以檸輕輕舒了口氣，有點後悔穿成這個樣子出現。

她擡眼，卻直直撞上晏析的視線。

他是從沒移開眼，還是恰巧看過來？

晏析這才看清，林以檸的右胸口前還墜着條細細的銀鏈子。鏈子墜在第二顆盤扣上，很細的一根，

下面垂着塊清透的翡翠，鮮綠欲滴的玻璃種，碧玉蓮花圖樣。

這東西叫壓襟。

壓襟垂在胸口，穿着細小玉珠的鏈子就這麽明目張膽的壓在半弧上，勾勒出身體最姣好的那一處曲線。

伴着呼吸，輕輕的一起一伏，墜着的碧玉蓮花便微蕩一下。

晏析收回視線，喉結滾了滾。

兩人間無聲的互動落進有心人的眼中，趙意濃胸口起伏，美目中已經隐隐燒起妒火。

有人和桑鵲調侃，“鵲兒，哥幾個送你的禮物還喜歡麽？”。

桑鵲大咧咧地笑應：“喜歡，喜歡，都喜歡。”

一旁，孫非遙輕哼了聲。

趙意濃踩着高跟鞋走過來，很自然的加入大家，“送了什麽呀？”

“桑大小姐最喜歡包，咱當然要投其所好。”

“那我不一樣，我們大小姐缺你們那一個兩個包？是吧，鵲兒。”

“就你牛逼。”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東拉西扯，全無重點。倒是趙意濃紅唇勾起，顯然是捕捉到了這其中可以大做文章的點。

她看向林以檸，眼底帶着輕嘲，“林小姐呢？也是包嗎？”

林以檸蜷了蜷手指。

她方才在那間休息室裏看到了桑鵲的生日禮物，即便是最普通的包，光是那個logo大概也要五六位數。

和這些人比，她的禮物的确不值一提。

“不是。”林以檸搖頭，緊張，卻也坦然。

有人順勢搭話：“看，我和漂亮妹妹一樣有品位。”

聞言，趙意濃眼底的笑意更甚，“那是什麽呀？林小姐這麽有品位，想來送的東西也別具一格，不如拿出來讓我們開開眼界？”

“我……”

“對對對，讓他們看看，什麽叫品位！一個個就知道送包，一點兒也不走心。”

林以檸騎虎難下，趙意濃唇角的弧度倒是越來越大。

那個禮物趙意濃看見了，擱在這個生日宴上，簡直就是個笑話。

“咦，這是什麽？”包間裏，趙意濃的小姐妹從角落裏狀似無意地拎起個牛皮紙袋。

林以檸一眼就認出那個袋子，明明方才桑鵲是放在那個休息室裏了，怎麽現在又被帶到了這裏。

“我——”她倏地站起來。

趙意濃的小姐妹已經從袋子裏拿出一張淺米色的卡片，“祝鵲鵲生日快樂，林以檸。哇，林小姐，這是你給桑鵲的禮物呀？”

有一個瞬間，林以檸意識到，自己強裝出來的淡定開始搖搖欲墜。

她和這個圈子差異不是她足夠勇敢就可以跨越的。

燈光映着一張張笑臉，看熱鬧的、玩味的、好奇的……眼前的一切像蒙了一層薄薄的細紗，仿若夢境。

十二點的鐘聲行将敲響，夢境被攪碎，灰姑娘的魔法要被破除了。

手腕倏然被握住，男人的掌心寬厚溫熱，熨帖着手腕間最細嫩的那一處皮膚。

晏析起身，視線落在那個牛皮紙袋上。

“不是說，給我帶了禮物？”他倏而開口，不顧一衆人微微詫異的神色，一貫懶倦的嗓音。包間裏昏黃的光線将他的側臉映得深挺，薄削的眉骨下，一雙茶黑的眸子匿着琉璃色。

林以檸怔怔望向他，烏黑的瞳仁裏隐隐有微光。

“嚯。”胡楊一把從那女孩子手裏扯過紙袋，他人高馬大，頂着個莫西幹頭，對方被他生生吓退了半步。

晏析從胡楊手裏接過袋子，唇角笑意始終不減，只握着林以檸手腕的手微微用力。

有人起哄——

“原來是漂亮妹妹送給析哥的啊。”

“析哥，給咱看看呗。”

也有人不解，竊竊私語——

“不是有生日卡片嗎？”

“誰知道，可能放錯了吧。”

衆人笑笑鬧鬧，大有今晚不拿出來，誓不罷休的意味。

束在手腕上的溫度抽離，晏析不疾不徐的将手伸進袋子裏，修長手指從裏面捏出一個扁扁的胡桃木盒。

衆人迎上探究的目光，連常在晏析身邊厮混的孫非遙也好奇極了。畢竟見多了姑娘給他送東西他不收的情景，主動和一姑娘要禮物，這還是頭一回，還當真就這麽喜歡？

就在所有人都眼巴巴想看一看究竟是什麽寶貝，居然值得晏析這麽上心，晏析卻将木盒重新放進袋子裏，眼皮一掀，唇角壓着伶仃薄笑，“管你們什麽事兒。”

還是那個張揚肆意的晏公子，誰也奈何不了。

衆人微怔，又恍然覺得，這才是他們熟悉的那個晏析。

沒人敢鬧了。

可眼睜睜看着心愛的生日禮物被搶，桑鵲卻不樂意了，“那……”

晏析睨了她一眼，桑鵲雖然有氣，卻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她嫉妒得不像話，卻也知道這是眼下最好的處理方式，只能忿忿看着晏析手裏的紙袋，俏臉微沉，“吃蛋糕了，吃蛋糕了。”

大夥兒的注意力重新被轉移，嘻嘻哈哈圍過來，三層的生日蛋糕點了一圈蠟燭，正好二十一支。

桑鵲這會兒也終于有點過生日的感覺了，雙手合十，閉眼許願的前一秒，瞥了眼站在一側的孫非遙。

林以檸和晏析仍舊坐在沙發裏，她擡眼看向身邊的人，手指已經快要将昂貴的旗袍捏出褶皺。

半晌，才極小聲的開口：“謝謝。”

晏析笑得有點不太正經，微微偏頭靠近，壓着嗓音問：“怎麽謝？”

“嗯？”

“沒誠意。”

男人的音色偏沉，眼底染着淺笑，視線卻已經投向包間裏最熱鬧的那一處——一群人哄哄鬧鬧，吵着蛋糕應該怎麽切。

今晚西苑都是年輕人，沒有那麽多的拘束和規矩，酒過三巡，一群公子哥們又鬧了起來。說是光喝酒不刺激，得來點好玩的。

這群人瘋起來什麽都玩，葷素不忌。

桑鵲推開林少臣的腦袋，“邊兒去，弄點正經東西，這可是本小姐的生日宴。”

“行行行。”林少臣琢磨了半晌，很沒創意的開口，“要不真心話大冒險吧。”

“切……”

林少臣不服氣，“咱換個玩法，先收集真心話的問題和大冒險的玩法，回頭抓阄，抓到什麽就幹什麽。”

這個随機性就很大了，而且沒了針對性，反倒多了幾分趣味。

見大部分人不反對，林少臣喊來服務生，準備紙筆和抓阄的盒子。

一群人都憋着壞，不一會兒，便收集齊了滿滿兩盒紙條。

林少臣轉瓶子。

第一輪，不偏不倚，就是壽星本人。

桑鵲撇撇嘴，“頭局來把刺激的，大冒險。”

她從盒子裏抓出一張紙條，展開，愣住了。

有人搶過來，高聲念道：“和你右邊的人法式舌吻三十秒。”

桑鵲右邊站得是孫非遙。

大小姐勾起笑，一點不害羞，直接攬上孫非遙的脖子，咬上了男人的唇。

包間裏響起此起彼伏的口哨聲。

林以檸卻睜大眼睛，沒想到他們的玩兒法這麽大膽。

林以檸放在桌邊的手機屏幕亮起——

003：【林以檸，你好歹矜持一點】

林以檸倏然側眸，看向坐在身邊的晏析。

晏析原本是想逗她，在看到屏幕上那個明晃晃的“003”時，眸色沉了下，微微眯起眼。

林以檸：“……”

三十秒的法式舌吻結束，桑鵲嫣紅的唇上染了水色，這緋紅還沾了些許在孫非遙的唇上。她彎着笑，眸光潋滟，“技術不錯哦~”

孫非遙扯了下唇，眼底的神色卻愈深。

桑鵲不再去看孫非遙，拿起瓶子，“是不是輪我轉了，ok，1、2、3——”

青綠的瓶子迅速轉起來，然後一點點變慢，在衆人注視的目光裏，一點點……指向了林以檸。

“哦吼~”

“這瓶子是個老色批吧，專挑漂亮的。”

“老子後悔抓阄了。”

林以檸對這樣嬉鬧的場合顯然還有點不适應，桑鵲沖她揚揚眉，“寶貝兒，你随便選，這幫孫子要是敢鬧你，我第一個饒不了他們。”

有人打趣，“你可拉倒吧，析哥在這兒呢，輪得着你出頭麽。”

林以檸轉頭看身邊的晏析，男人懶洋洋的靠在椅子裏，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一手捏着煙。他沒點，就那麽随意地捏在指間摩挲着。

迎上她的視線，晏析唇角微勾，“随便選。”

四周一片起哄聲，林以檸有點後悔去看他了，搭在膝蓋上的手指絞在一起。桑鵲突然附耳過來，“選真心話。”

話是從嘴巴裏說出來的，真不真誰知道。

林以檸順從地從盒子裏捏出一個小紙條，展開。

“第一次做用的是什麽體.位？”她一字一句念得清晰。

話落，桌上有一瞬的安靜，旋即有人笑出聲，“這他媽是誰這麽懂事兒？”

頂着一雙雙饒有興致的注視，林以檸眨眨眼，“做什麽？”

“草了。”有人低咒出聲。

這也太純了，純得這幫人覺得自己像個禽.獸。

桑鵲也萬萬沒想到林以檸居然不懂，飛快的在她耳邊說了兩個字。林以檸微怔，旋即一層薄紅覆上白皙的臉頰，燈光将緋色映得愈發昳麗動人。

這個問題對她來說，超綱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一個動作，林以檸再一次側眸看向晏析。

“唔哦——”有人吹了聲口哨。

一瞬間，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跟着林以檸，齊齊轉向晏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