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送你回去

溫柔鄉36

屋外的天霞光灑落一片, 将整個京都都染上了一層美景,暖黃的霞光還有冷密的白色交相呼應,景色着實有些壯觀。

致遠侯府, 庭栀堂的院內。

屋內的中藥味特別濃重,往日怕苦的小女人如今也整日整日的聞着中藥味入睡且一聞便是一整宿,連香爐的栀子花香都掩蓋不住中藥的苦澀味道。

池珉的心口從未像此刻一樣那般難受。

一個征戰沙場多年, 保家衛國的男人, 竟第一次打心眼裏覺得自己是這般的沒沒用。

屋內的燭火四處搖曳,池珉突然的出現,讓南枝覺得格外的不真實, 就好像是每夜裏做的夢一般, 是個幻境。

可兩人相擁的觸感, 卻又讓人覺得無比的真實,南枝将自己的小腦袋抵靠在池珉的寬厚的肩膀上,為了确保這不是夢,她輕輕的咬了咬自己的玉指, 這副模樣也落在了池珉的眼眸裏。

那雙陰鸷的眼眸裏,滿是心疼和難受,也不知是趕路太急還是心中的憂思太多,男人的薄唇竟有些幹澀的起皮,他有些粗礫的大手輕輕的将女人的小手攥緊, 而後親吻了一下女人方才咬過的那個地方,嗓音幹澀的有些低啞, “疼。”

退出他的懷抱後, 南枝才看見男人那張往日清俊的臉上此刻早已滿面倦容, 眼皮子底下, 是一團黑青, 足以證明,這段日子他的難和累,可盡管如此,他也絲毫沒有顧着自己,而是心疼南枝方才咬她自己的手。

每每在夢境中的時候,南枝有滿肚子的委屈和心酸想同他宣洩。

可如今人就在自己的跟前,她卻又覺得比起自己的委屈和心酸,她倒是更加希望他能平安歸來。

“侯爺,你才回來嗎?”南枝的聲音很低,一聽上去便像是沒有什麽氣力,可見有多累。

池珉依舊将她的手牢牢的攥住,而後放在唇邊摩挲了幾下,模樣着實有些親昵和眷戀,他輕輕的點頭,也沒開口說話,怕自個兒的聲音太過于嘶啞,吓到了小女人。

于是他也不說話,那雙眼眸始終緊緊的注視着她,生怕一個眨眼,眼前的女人又會化成一個幻象而消失。

美眸輕輕的一顫,南枝被他那種溫柔又缱绻的眼神看的又開始委屈了起來,心頭的酸澀讓她鼻尖也跟着紅了起來,而後眼淚啪嗒的一掉,嗓音委屈的道:“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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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我好想你。

無疑就是給他最好的回答,他少有的鼻子也跟着一酸,視線看向她的小腹,眼底的悲痛難以掩飾。

當他得知南枝懷了他們的骨肉但是卻沒有留住時,他的一顆心,也跟着揪痛。

他只恨自己沒有保護好南枝,沒有保護好屬于他們的孩子。

他尚且如此難受,更何況是南枝,她本就連吃個藥都怕苦的嬌氣包,如今要獨子承受流産的痛苦,無論是心裏還是身體都受到了折磨,思及此,池珉伸出手,将她輕輕的攬入了懷中,嗓音帶着低哄,輕聲道:“枝枝,我在。”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說。

聲音很輕,在這空擋的屋內卻顯得格外的有重量,一句話,将她亂了十幾日的心,頓時安撫下來了。

他回來了。

她的夫君,是回來給她撐腰的。

南枝撲進了他的懷裏,那雙纖纖玉手也順勢摟住了他的脖頸,粉唇輕吐着氣息,而後小手将他的大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露出了從方才以來的第一個笑容,聲音輕柔的道:“侯爺,你感受到了嗎?”

不知是哪裏趁機鑽進來的風,可屋內卻也沒有絲毫的冷意。

反倒是池珉身心,因為南枝的這句話,瞬間像是從靈魂裏被灌入了什麽新奇的東西,使他一下子從萎靡的困頓中,徹底的清醒了過來,他喉結滾動,自快到了京都後,他便獨自一人趕路,比那些士兵快了足足兩日。

這兩日裏,餓了渴了便喝點水,吃點幹糧,整整兩宿沒有阖眼。

心裏頭存着要見到心上人的念頭,他便覺得充滿了動力,可當他回到府中的那一刻,管家便将近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告知了他,當得知南枝流産的那一刻,池珉的心口像是被一把匕首狠狠的刺進去那般難受。

可那種難受的感覺,直到現在他對上了南枝的那雙美眸時,便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則是不可置信和難以掩飾的喜悅。

“你是說?”池珉不敢繼續問下去,他沉默的等着回答。

那日,時青回來後。

“夫人,周保說,要我告訴你一件事情,”時青當時走到了南枝的身側,一邊假意的替她掖被子,一邊低聲的道:“夫人,方才人多,周保沒說實話,孩子算是保住了,但是如今動了胎氣,唯恐真的流産,還請夫人一定要注意休養,否則孩子難保。”

原本絕望的眸子頓時便多了幾分光亮,她難以置信的輕聲道:“周保真的這麽說?”

“千真萬确,”時青道:“夫人,你一定要養好身子。”

從那日起,南枝為了保住自己腹中的孩子,她便将庭栀堂的院門都給關起來,不管是誰都不見。

而後,周保每日都會親自熬許多的湯藥,對外都說是因為南枝的身子骨不行,流産導致氣血虧損太厲害,所以不是一般的小月子。

而後熬好的湯藥親手交給夏荷,這件事也只有四人知道。

外人看來是南枝在坐小月子,實則,是南枝在安胎。

可庭栀堂內的丫鬟婆子們,南枝都不能完全的信任,所以也不敢下地走動,只能一直窩在床榻上,唯一能走動的地方,也只有在無人的時候,在屋內走走轉轉,她當時心裏的念頭就只想保住這個孩子,還有等待池珉回來。

而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有沉思過,周保這麽做的原因,定然也是知道了府中的人心思不正。

周保早些年便在府內當差,他有一身的本領,自然無需巴結任何的人,和一些人刻意保持來往,他所認的主子,也只有池珉一個,而池珉所在意的無非就是南枝,既如此,他定然是要幫南枝保下這個孩子。

周保的這一些行為也在告訴南枝,她腹中的孩子,似乎不受待見。

小女人的情緒起伏很大,一會兒委屈難受,一會兒又覺着欣喜,總之,不一會兒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見她沉睡後,池珉起身,去了側院。

浴桶裏的熱水将他的上半身給遮蓋住,他已然有段時間沒有好好的歇息一陣子了,這兩月裏,他日夜守在軍營處,心底只想快些将戰事平息,而後回到京都。将自己身上的一身疲倦沖洗完後,換了一件幹淨的華服方才回到了主院。

他坐在床榻邊,大手将她的小手輕輕的攥住握在手裏。

那雙陰鸷的眼眸緊鎖住沉睡的女人,女人的小臉上還是有些蒼白,許是睡得格外安穩的緣故,她那嘴角還噙着一絲笑,池珉伸出手,指尖摩挲了一下,察覺到自己的指腹還有些戰場上留下來的粗粝,便又止住了想要觸摸她的念頭。

繼而又看向了南枝的小腹,那雙陰鸷的眼眸,此刻也布滿了罕見的柔情。

雖然如今想這些有些早,但是他确實有些想要一個女兒,一個小小的南枝,一模一樣,軟糯糯的喊他爹爹,光是想到這個樣子,他的心便軟了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響起了男人刻意放低的嗓音,“別怕,我在。”

池珉說完這句話,便起離開了。

他回來的消息,顯然已經在府內傳開了,他往樂福齋的方向走去,心底是盤算着,這段時日裏發生的事情,都得讓給個交代。

管家已經說的差不多了,他心中不用想也猜到了是誰。

此刻天已然暗沉了下去。

夜裏的風比白日裏還要大些,雪也随着風飄落下來,一片一片的掉落在肩上。

池珉從庭栀堂出來後,便一路無視所有的仆人,徑直的往樂福齋走。

只是,當他快要走到樂福齋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珉哥哥。”

池珉身穿月白色的華服,身材高大,站在白雪皚皚的雪地上,顯得格外的有氣質。

他側眸一看,許琴站在雪地上,舉着一把油傘,正淺笑的看着他。

回廊上高挂的燈籠熠熠發光,照耀在兩人的身上,發出虛弱微渺的光圈。

安靜的雪地上,許琴虛弱的咳嗽聲響起,池珉蹙眉,見她穿的有些單薄,繼而低聲道:“天寒,回去歇息吧。”

許琴卻只是看着池珉笑。

對他的這句話,似乎沒有聽進去一個字,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又沒忍住咳了一聲,而後開口道:“近日來,身子骨愈發不行了,總覺着日日都空蕩蕩,煩悶不安的。”

原本要走的池珉,聽見這話後,腳步又頓住了。

他站在原地,寒風吹起他的袖口,迎風浮動,那雙眼眸裏,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喉結滾動,輕嘆道:“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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