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副藥

溫柔鄉41

歲末, 一年的最後一日。

整個京都挂滿了紅色的燈籠,家家戶戶都挂上了對聯,歲末的雪很大, 厚厚的雪堆積在一處,雪地上滿是行人的腳印。

或深或淺,人走過, 沾濕了褲腿。

一陣北風吹來, 高挂的燈籠被風吹的搖晃,燈火忽明忽暗,照在路上, 倒也不會詭異。

歲末的這天, 年味是最濃的, 到了傍晚的時候,每家每戶的家中都散發出了飯菜的香味。

不知何時,灑落一片的霞光也漸漸的暗淡了下去,緊随而來的, 便是灰暗的雲朵,散發着光的月亮,不知何時也躲進了參差不齊的雲層裏,京都瞬間變暗了一片,索性還有燈籠的光亮在照耀。

致遠侯府內。

丫鬟婆子們的臉上紛紛挂着笑意, 拿着南枝方才賞賜的銀子,樂呵呵的端着菜便去了前廳。

致遠侯府。

前廳。

池珉坐在了主位上, 丫鬟婆子們正在布菜, 佳肴的香味彌漫開來, 散發在整個屋內。

南枝挨着池珉一道, 而許明芳, 聽說是被太皇太後接進了宮內,故而沒有在侯府內用膳。

太皇太後的旨意是讓許明芳進宮一道慶賀新年。

這是一個莫大的殊榮,但是南枝卻覺得此事沒有那麽簡單,當她思緒有些游離的時候,耳畔卻忽然多了一道炙熱的呼吸,她側眸看去。

“想什麽呢?”池珉靠近她,低聲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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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靠的很近,只要她一扭頭,便能觸上他的唇。之前或許是因為沒有說開心事,可自從池珉回來後,兩人舉手投足之間卻好像更加親昵。

相處的自然融洽。但是落在丫鬟婆子們的眼裏,紛紛都覺得侯爺像是變了。

往日怎麽不知侯爺居然還是個纏着夫人的,這次戰後回來,侯爺無時無刻不呆在庭栀堂,甚至連處理公務都得挨着夫人,方才能看的進去似的,但是她們想是如此想,卻也沒有膽子說實話。

南枝就着池珉夾來的菜肴小口的吃了進去,吃完後才發現,如今是在前廳而不是自己的庭栀堂。

特別是撞上了許琴那雙含笑的眼眸時,南枝顯得愈發的羞澀。

池珉近日來喂食都是如此,她也被寵壞了,也沒了什麽害怕,倒是自然的就着吃了進去。

如今她垂眸,察覺到了身邊的人的炙熱視線,臉色愈發的紅了。

“夫人真是好福氣,”許琴也不知是真心說出這番話,還是在替她緩和尴尬。

南枝莞爾一笑,卻沒說話。

倒是池珉,見小女人秀紅的臉,心知若是再不說些什麽,估摸着今夜就得又莫名其妙的挨她的一頓氣。

他輕輕的抿唇,而後道:“自家的,自然得寵着。”

許琴雖然不想承認,可他說出這句話時,眼底那不明顯的笑意卻還是刺眼的很。

她輕輕的一笑,倒也沒有再說什麽,心中不免開始擔憂起獨自赴宴的許明芳。

皇宮內,因前幾日宴請了大臣們,所以這次的宴席,便是家宴。

皇上還是坐在主位上,後宮妃嫔們倒是熱熱鬧鬧客客氣氣的,而這一群熱鬧中,許明芳卻顯得像是一個外人。

她也确實是一個外人。

她坐在太後的另一側,臉上沒有往日的漠然,取而代之的則是和藹可親的面容。

“今日王妃賞臉,特來宮中赴宴,哀家敬你一杯,”太皇太後舉起酒杯,笑道:“也謝謝王妃替哀家培養出這麽優秀的一個臣子。”

太皇太後能給許明芳如此大的殊榮,無非還是給了池珉的面子。

在外人看來是如此,可許明芳卻是知道這其中,估摸着還有別的一層意思。

只是這層意思,她不敢擅自揣測。

許明芳端着酒杯站起身,而後道:“謝太皇太後的恩賜,臣婦何德何能,居然有此殊榮進宮吃家宴,臣婦惶恐。”

太皇太後輕笑,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而後對着許明芳道:“坐吧。”

許明芳入座後,視線恰好和一直看着這邊的太後對上。

對視的那一瞬間,兩人默契的扭開了頭。

殿內的熱鬧依舊。

妃嫔們自然也是難得見到皇上一面,各自使出了自己的優點,目的就是為了能夠誕下第一個皇子,成功的當上皇後。

可坐在主位上的皇上的目光始終都不在她們身上。

不知何時,殿內響起了太後的聲音,“皇上,新的一年,哀家期盼能抱到皇孫。”

皇上的眼眸輕動,低聲道:“兒臣知道。”

“希望皇上能滿足哀家這個願望。”

這句話後,妃嫔們都更覺有希望,心中都想着自己能成為第一個。

許明芳表面上卻依舊風平浪靜的看着舞姬們起舞,樂師們奏樂,可心內卻總是不安。

她向來摸不準太皇太後的想法,若說現在,估摸着應該是責罰她私自進京方才對,可她自那次之後,非但沒有責罰她,也沒有詢問她何時離京,更甚今日的家宴,居然還邀請她一道。

一夜,許明芳的心都沒有安寧下來過,但是直到宴席散去,太皇太後都沒有再同她說過一句話。

她總覺得莫名其妙,起身随着人群一道,準備往宮外走去的時候,耳邊卻想起了一個嬷嬷的聲音。

“太後有請,”陳嬷嬷說。

許明芳的腳步一頓,然後閉上了眼,轉身随着嬷嬷離開了。

宮殿內。

燭火忽明忽暗的閃耀着,不遠處的燭臺上挂滿了蠟油,看上去像是猙獰的傷疤,有些恐怖瘆人。

許明芳一進入殿內,便聞到了濃濃的一股艾葉香。

苦中帶香,卻又有些澀然。

“臣婦參見太後,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許明芳跪在殿內,低聲道。

太後坐在主位上,懷中還是抱着那只貓,正慢悠悠的替她梳理着毛發,聞言,輕聲道:“平身,明芳,你太客氣了,當作自家人就行了。”

“太後折煞臣婦了,”許明芳莞爾道:“許久未見,太後的身子可好?”

太後抱着貓,視線卻看向了許明芳,聽見這話,自嘲的笑了笑,道:“你身子骨又如何呢,我們都這個年紀了,好與不好,不都這樣了。”

“說的也是,”許明芳不知想到了什麽,亦有些自嘲,繼而按着太後的話,坐到了座位上。

兩人像是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寒暄了不少。

看似非常的融洽。

可兩人談話間,那種熱絡卻又帶着點生疏的感覺。

直到——

“太皇太後近日來,似乎有些對你關心過度了,”太皇摸着貓,輕輕的笑了,“哀家這麽說,你不會覺得什麽吧?”

當太皇太後四個字出來時,許明芳的表情顯然有些愣住。

當聽見後半句時,又挂上了适得的笑容,道:“臣婦惶恐,不知太後可否告知一二。”

那只貓跑走了,殿內的下人們追着一道跑了出去。

此刻,太後的寝宮中,只剩下兩人。

外頭的風聲很大,拍打着門窗,連高挂的燈籠也沒有幸免,被吹的四處湧動,裏面的燭火也忽明忽暗。

略顯得有些詭異。

太後端起了一杯熱茶,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後道:“哀家只知,她這麽關心,定然是針對的,只是這份關心,是好,是壞,哀家便不知了。”

“近日來,我也是整日整日睡不着,”許明芳垂眸,輕聲細語,又像是訴委屈那般,道:“不知這心煩的日子,到底何時能過去。”

太後并未吱聲。

許明芳繼續道:“方才聽說太後不宜飲酒,可是身子不适?”

“巧了,”太後低聲道:“哀家也同你一般,整宿整宿都睡不着。”

許明芳擡起眼眸,和太後看了一眼,“太後若是想睡個好覺,不妨試試我這裏的這副藥。”

太後的眼眸微動,輕聲道:“若是有效,倒也值得一試。”

兩人笑了,這一次的笑,倒是發自內心的。

致遠侯府。

許是孕期,南枝倒是比往日要嗜睡,常常不一會兒便犯困了。

此時,夜深人靜。

池珉抱着南枝,将她輕輕的放在床榻上,溫潤的指腹輕輕的觸上了她的臉頰,那雙陰鸷的眼眸裏,帶着些許隐晦的笑意。

不明顯。

殿內點了安胎的安息香,是池珉特意命人調制的。

他看着南枝的睡顏有些入迷,那溫潤的指腹,依舊放在她的臉頰上。

門口突然傳來了小厮的聲音,“侯爺,王妃喚您去樂福齋一趟。”

池珉的指尖一頓,而後眉頭微微蹙起。

許明芳去了一趟皇宮回來便尋了他,估摸着是有些什麽事情要說,也不知是他天生如此還是遇見了南枝後避免節外生枝,他只想好好的過好未來的日子,他居然也感受到了貪生怕死這四字的意義。

他想好好的在南枝的身邊。

不想再去冒險,也不敢不顧自己的性命。

他輕聲嘆息了一下,繼而直起身,往樂福齋的方向走去。

他喜歡視而不見,但不代表他什麽事情都不懂,相反,他的心底宛如明鏡,只是有些事情,他不想摻和。

一路迎着風雪,池珉面無表情的走到了樂福齋。

站在門口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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