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關于葉秋身份的真相正讨論得如火如荼。方世鏡路過，才聽了兩句就啼笑皆非，屈起手指在黃少天腦門上一敲：“你小子沒事不好好練習在這兒玩偵探游戲，時間多得都長毛了是嗎？要是葉秋是姑娘，那你就連個姑娘都打不過，還好意思在這裏啰嗦！”
黃少天吃了這結實的一下，痛得直揉腦門：“哎呀隊長你歧視女性！”
“你妹。”你妹本來是黃少天的口頭禪，但自從他來隊裏之後，藍雨上上下下就都被傳染了這個習慣。除了喻文州，其他人在情緒激動的時候都不免要來上這麽一句，連方世鏡也不能免俗。
“你看你看，你歧視我妹，還不就是歧視女性！”
喻文州忍着笑出來打圓場：“我想隊長的意思應該是女性選手在電子競技類職業裏不具備先天優勢，所以輸給她們的話也意味着我們沒有守住自身的優勢，是懦弱和沒用的表現。隊長，是不是這個意思？”
方世鏡滿意地點頭：“嗯，你這個解釋，倒有那麽點意思。”
“所以，要是按少天猜測的那樣，葉秋前輩是女扮男裝的話，那我們就更應該發奮練習，因為有着先天不利條件的人都能做得那麽出色，我們就更沒有理由偷懶了。”喻文州補充道。
“嗯，的确是這個道理。”方隊長認為喻文州的發言很好地表達了他的心聲。
“可是……”
黃少天還要再說，被方世鏡無情地打斷：“別可是了，你，你，你，你，還有你，你們全部，現在馬上睡覺，明天早起，加練！”
全明星周末歷時兩天，藍雨戰隊這次到H市參加活動，全體住宿在賓館。本來衆人還想着趁機會在第二天晚上活動開始之間抽空觀光一下，隊長這加練的命令一下，忙裏偷閑的計劃又泡湯了，不由得都有些埋怨黃少天。
喻文州向來穩重，碰到這些小事不會像旁人一樣斤斤計較。也正因為這樣，他被分到了與黃少天同屋。面對這麽一個噪音輸出器，喻文州不負衆望地顯示出了一貫的淡定，十分服從隊長命令地回房梳洗了一下就睡下了。
黃少天經歷了這一晚上折騰，也是十分疲憊。加上同房的是個不會和他拌嘴的喻文州，回了房間就沒再多話，乖乖地躺到床上挺屍。
不過一樣是睡下休息，黃少天的心思卻很不安寧，沒能像喻文州一樣飛速進入夢鄉。他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反側，閉上了雙眼也好像能看得見東西，腦海裏的畫面生動熱鬧得很。葉秋的那只手一會兒緊握成拳，一會兒又朝他來回地擺動招呼，後來又變成了握在鼠标上，擱在鍵盤上，完成鬥神一葉之秋的各種極限操作。
黃少天只看見那只秀氣好看的手，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敏捷，各種微操在那手下表演出來就好像是鋼琴家的手指在黑白鍵上的跳躍，每一下移動與按鍵都帶有極強的節奏感，美得好像是一場藝術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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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少天的眼球在阖上的眼皮下飛快轉動，那想象出來的畫面就像是一部酣暢淋漓的大片，讓原本就有些躁動的他一下子睡意全消。他猛地坐起身，睜眼看見了屋裏的一片黑暗，覺得自己的心跳與四周的靜谧格格不入，就好像，就好像有一頭猛虎被關在鐵籠子裏，咆哮嘶吼着噴薄欲出。
背心微汗，呼吸粗重，黃少天就像剛剛經歷過一場酣戰，整個人都處在極其亢奮的狀态，久久不能平靜。
他知道，這一晚上，自己注定要失眠了。
在黑暗中靜坐了片刻，瞳孔已經慢慢适應了光線。黃少天在這黑暗裏朝喻文州的床位看了下，确定對方沒有被自己驚動，然後輕手輕腳地爬起來，翻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帶上鼠标電源等等配件，揣上房卡，悄無聲息地摸出門去。
第二天早餐時候，藍雨的隊員們正在扒拉豐盛的自助早餐，忽然有人發現不對，擡起頭來四下一望，發現竟然沒有黃少天的身影。
“真是難得，一大早的沒聽到黃少天的聲音，就像早上起來沒洗臉一樣，總覺得好像還沒睡醒呢。”有人咕哝道。
“少天，好像昨晚一夜都沒回來。”喻文州說着，一面平靜地拿勺子舀起面前的粥，往自己嘴裏送。
“什麽！一夜？他究竟是野到哪兒去了，這隊規紀律全當作耳邊風了麽？”旁邊立即有人對他的淡定感到匪夷所思。
“我想他應該沒有出去，大概是去酒店的商務中心練習了吧。”喻文州說着，擡頭，似是早有預料一般，看見黃少天抱着筆記本出現在餐廳門口，“你看，回來了。”
黃少天頂着兩團青黑的熊貓眼，如一根蔫了的芹菜般耷拉着腦袋從門口拖着步子進來。
他悶聲不響地經過一衆藍雨隊友的身邊，拉開椅子，又悶聲不響地坐下。他不出現還就算了，這一出現又不出聲，着實把隊友們吓了一跳。
“不是吧，少天，怎麽不出聲兒啊？看你這小臉兒蠟黃蔫了吧唧的，難道是被采花了還是占便宜啦？別吓我們啊。”鄭軒上前慰問，也不知道是落井下石還是真心擔憂。
“去你的……”黃少天這時就是想罵，也覺得力不從心，滿腔的精力好像從他身體裏被抽走了一樣，現在整個人就是輕飄飄地發虛。
大家見他這麽一副可憐巴巴的小樣兒，都是來逗了兩下就沒再繼續，黃少天的嘴炮功能失效，面對調戲的抵抗力就一下降成了渣，多逗也沒意思，還勝之不武。
餐廳裏的人一個個散去，常年經受職業訓練的人，做什麽都特別高效。不一會兒藍雨的大部分隊員都已經用完早餐，開始回房間執行隊長昨晚布置的“加練”任務。
唯獨喻文州還在慢條斯理地喝着粥。黃少天抱着電腦蹭到他對面，盯着喻文州的碗望了一會兒，他熬了一晚通宵，肚子早就餓了，然而此時卻顧不上這些，只問道：“葉秋這些年來的對戰視頻，你都看過的哦？”
喻文州剛好把最後一勺粥喝完，擡起頭來點了點：“嗯。”
“包括他以前打網游時候流傳出來的那些？”
“嗯，都看過。”
“跟他交過手的劍客，有沒有哪個你覺得是有潛力能贏他的？”黃少天已經不問哪個是贏過葉秋的，因為在他看過的這許多場PK中，這麽多個劍客并沒有一個人能打敗葉秋。他只是在這些人中間能有一個或兩個有接近這樣的可能，而這些人就是他努力的方向。
“沒有。”喻文州的回答很殘忍，卻實事求是。
“百分之一的可能也沒有？”黃少天不死心。
“劍客的攻擊太考較操作。葉秋雖然是戰法，但以他的操作就是放在劍客職業也毫不遜色，這樣一來劍客的優勢就被大大削弱了。何況葉秋的資歷有目共睹，就是操作比得上，對戰的意識和經驗也很難追得上。真正拉開他和其他高手差距的，是這個。”
“意識和經驗可以培養。只要多戰鬥，總有一天會累積到足夠的意識，到時候再和他打，就不會有這麽大的差距了不是嗎？”
“你在積累經驗的同時，他也是在積累的。大家都是職業選手，經歷和平臺都差不多，每個人每天都只有24個小時，誰也不多誰也不少。這樣你追我趕，要說什麽時候能追得上，還真是不方便斷言。”
黃少天原本還有些希冀的臉龐一下被這話給澆滅了光芒，他頹然靠在椅背上，目光黯淡：“啊？那這樣說，我還真的永遠趕不上一個女生……這、這……”
“女生？”喻文州詫異。
“葉秋啊！”
喻文州幾乎失聲笑出來。昨夜的那一番推論，大家都只是當做笑話一晃而過，沒有人跟黃少天較真，誰能想到黃少天還真的鑽進了自己挖的這個死胡同裏，一根筋地相信上了。
“葉秋是女的。”這個天方夜譚一般的離奇想法，竟然就這樣根植在了黃少天的腦海裏，成為了他跨不過的一道魔障。
堂堂的操作達人未來之星黃大少，竟然拼不過一個姑娘。這樣的認知無疑是深深地刺激到了黃少天高破天際的自尊心。讓他那不可一世目空一切的少年心氣，在這一夕之間徹底地，崩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