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葉秋從來不參加任何商業活動，這你想必是知道的吧。”
“嗯！”
“早在聯盟剛開始的時候，有廠商想要邀請他做一個代言，當時開的價碼很高，還是被葉秋一口回絕。當時所有人都難以置信，一時間謠言四起。大家紛紛懷疑是不是他天生有什麽缺陷。你看，連王大眼都可以接到眼鏡廣告，葉秋這麽躲着不敢露面，除非是他的問題比王傑希的大小眼還嚴重。不然放着有錢不賺的道理，誰會跟錢過不去呀，你說是不是？”
黃少天點頭如搗蒜，魏琛的這些話與他的猜想可謂是不謀而合。他現在只想叫魏琛趕快把要說的一股腦兒都掏出來，別再這樣故弄玄虛地吊人胃口。
魏琛卻是不緊不慢地笑了笑，繼續道：“于是呀，當時就有廣告公司的人，偷偷派了狗仔到嘉世的總部附近，專程蹲守葉秋。要知道，當時榮耀的職業圈才剛剛發展起來，選手被狗仔什麽的跟蹤也不是很普遍，所以大家的防範意識還不強，經常有人就會不小心被偷拍到。這葉秋，當然也不例外。”
“葉秋被人拍到了？”黃少天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魏琛搖搖頭：“這倒沒有。不過，他的确是被人偷看到了。”
“偷看？”黃少天追問，“那看到的人有沒有說，他長什麽樣？”
“這個……怎麽形容呢，每個人的眼光都不一樣。據說那廣告公司的探子回去，只報告了一句話。”
“什麽？”
“說要是能争取到葉秋的代言，品牌必火。”
“哦！”黃少天的血液一下沸騰了。連會撒嬌的志玲姐姐代言品牌都沒有魄力說一擊必火，這葉秋大神憑什麽讓人家下此斷言？必然是有着出衆的美貌脫俗的氣質銷魂的眼神魔鬼的身材才能會讓人家一、見、難、忘呀！
魏琛一看黃少天的表情就知道這小子上鈎了，但他既然答應了來幹這事兒，此時也只能老着臉往下編。何況他口中說出來的，也的确句句屬實，并不能說是胡吹。
“話說當時這個探子是跟到着葉秋來到嘉世附近的一間便利店，也不知怎麽的，有個小孩兒在門口哭，葉秋打那兒經過，才說了一句話，那孩子就止住不哭了。探子當下就斷定，像葉秋這樣的，要是能往廣告界發展一定會是個人才。”
“是啊，連孩子都鎮得住，這觀衆緣，得多牛……”黃少天應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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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發覺，魏琛在聽到這話的時候抽搐了一下臉皮。
便利店是不假，小孩兒哭也不假。但小孩兒之所以哭，是葉秋買完煙忍不住煙瘾，在便利店前就急吼吼抽起來給熏的。後來小孩兒不哭了，是因為葉秋順手就塞了支棒棒糖到那娃嘴裏。而整個過程裏葉秋開口說的唯一一句話則是：“再哭就我把糖拿回來自己吃。”
哦對了，就那支棒棒糖，還是他從旁邊一個稍大點兒的孩子手裏搶的。
而當時被派去偵查葉秋的探子看到了這一幕，得出的完整結論是，像這樣無恥沒下限的人，炒起話題來一定不費力。代言人最怕就是配合度不高，像葉秋這樣的，連臉皮都不要了，還怕什麽呀，還不代一個火一個？什麽勁爆的話題的邊緣的禁忌的，只管往他身上招呼，不用擔心，這貨hold得住。
可是這一切到了魏琛嘴裏一咀嚼，然後再吐出來，出來的時候就全變味兒了。
在黃少天的眼前，此刻出現的是一副如夢似幻的圖景：一個天生麗質的美少女，因為不甘于受到世俗眼光的歧視，毅然剪斷自己飄逸的長發，換下妩媚婀娜的裙裝，穿起樸實無華的運動服，戰鬥在這個充滿了糙爺們的電競職業賽場上。然而天生麗質難自棄，她再怎麽掩飾自己的容顏，都還是擋不住灼灼光華，有語雲，是珍珠在哪兒都會發光的。葉秋可不就是這樣一顆珍珠！她不僅發光，還像太陽一樣耀眼，讓衆生仰望。
要是魏琛知道此刻黃少天的心理活動，不知道會不會忍住今天的早飯。
“喂，哈喇子快流出來了，還不趕緊擦擦！”縱然這一切的因果是他誤導的，魏琛見到了黃少天失态的樣子，也不得不出聲提醒。
黃少天意猶未盡似的，盯着魏琛：“魏老大，你有沒有……親眼見過葉秋？”
“唔，倒是有過那麽一兩次見面的機會。”
黃少天滿臉期待，以至于聲音竟然還降了一格音量：“她……究竟長什麽樣？”
魏琛騎虎難下，只有勉為其難地繼續掰。
“你知道，打游戲的人整天都窩在室內，皮膚都比一般人要來的白一些。”
——萎靡不振見光就死的死阿宅，說他面色蒼白都還是輕的。
“嗯！”黃少天立即腦補膚如白玉肌如美瓷的美眉一枚。
“打游戲的時間也比較長，當然也不會像運動健将那樣一身肌肉的。”
——別說肌肉了，那家夥除了雙手，全身還有哪個地方有骨頭嗎。
“嗯！”黃少天立即腦補纖柔無骨弱不禁風的軟妹子一枚。
“如果他跟蘇沐橙走在一起呢，旁人的眼光多半還是會落在他的身上。”
——天地良心，這可是大實話。但凡葉秋和蘇沐橙走在一起，旁人無不對着葉秋指指點點，說這個軟趴趴懶洋洋的男人哪裏來的福氣能得到這麽一個貌美如花的妹子垂青，那眼神羨慕嫉妒恨，簡直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
“嗯嗯嗯！”黃少天發現自己對葉秋的幻想竟然低估了她，原來這竟是個吸睛度遠超蘇沐橙的女神，難為她淡泊名利不出風頭，如此出淤泥而不染黃少天頓時敬佩得五體投地。
魏琛在一邊冷眼看着黃少天眼泛桃花春情蕩漾，一面心中暗叫造孽造孽，一面見好就收地停了手：“其實這人跟一般人也沒什麽區別，就是對他來說，打榮耀就是天底下第一重要的頭等大事。所以早有人說了，我們這一批人裏最有可能和榮耀白頭到老的，恐怕就屬他了。”
“白頭到老？”雖然黃少天明白魏琛說的只是一個比喻，但這種和游戲一生一世的想法，他簡直連想都沒有想過，這時聽起來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電競選手這樣的職業也是一碗青春飯，等年紀大了狀态下滑了，自然就要被時代所淘汰。在這一行沒有什麽花可以常開不敗，自然也從來沒有長相厮守的說法。
黃少天曾以為自己對榮耀是個徹頭徹尾的狂熱分子，但聽到魏琛形容葉秋的這句話，發現原來真是小巫見大巫，山外還有青山在。
葉秋，葉秋，這究竟是一個怎麽樣的人？黃少天只覺得聽了這麽多的傳聞這麽多的親證，葉秋的形象在他腦海中反而是越來越不真實，越來越撲朔迷離了。分明是強大到無可匹敵，真人卻低調得恨不得鑽進泥土裏。別人想都沒想過的事情，她卻可以這樣輕輕巧巧地貫徹執行。這樣一種拼勁，這樣一種堅持，讓黃少天不知是該羨慕還是該嫉妒。
“你呢，少天？這個圈子，你打算待多久？”魏琛打斷黃少天的思索，不失時機地試探問道。
“我？”黃少天一時沒有防備，“我，還沒想好。”
“唔，也正常。”
正常。這兩個字不知為什麽就讓黃少天有些惱怒，有些不甘。
他知道，葉秋一定不屬于“正常”這兩個字。那個人，是根本不在乎什麽正常什麽不正常的。對他來說，只是把想做的事情一直做下去，追随自己的內心，做到最極致，這就是人生了。榮耀，只不過是剛好與葉秋的人生相重合的一條道路。這樣的人就算不玩網游，只要有他想要做的事，都不會不成功。
很奇怪，黃少天明明還沒有見過葉秋，也沒跟他打過交道，兩人算是壓根不認識。但他就是這樣理解他，懂得他。好像他們是認識了多年的老朋友，葉秋的心裏想些什麽，以什麽樣的心态去迎戰每一場戰鬥，黃少天覺得自己好像都能猜到。
從那成百上千場的對戰視頻，從那一篇篇巨細靡遺的攻略，黃少天能夠看到葉秋在榮耀中走來的一步步腳印。他看到這個人的成長，以及他在成長的道路上所付出的努力與艱辛。
這一剎那，黃少天覺得他是懂葉秋的。他理解他，就好像理解自己，一切都是本能，是烙印在骨肉血液裏的，渾然天成。
他們都有一種叫做執着的堅持。
“我也想打一輩子。”黃少天看着即将起身的魏琛，突然補充道。
“嗯？”魏琛回頭，奇怪地看他。
“我說，我也想就這麽玩榮耀，玩一輩子。”黃少天笑笑，露出了他一貫不以為然的笑容，此時，卻沒有一點輕浮，相反，還有一絲鄭重，“不會膩的。”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