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此前費麗就知道采購部經理各種吃回扣的行徑,向來很看不慣他。
也曾向安總反應過這個問題,然而安總并未采取任何措施,放任他不管。
這一次,看來安總是下了決心要處理他了,費麗不禁有些興奮。
“沈經理,酒店這一批畫冊印刷是誰經手的,你把經手人叫進來。”安曼青淡淡開口。
沈國強原本還想先把責任推到下屬身上,然後私底下再處理,結果安曼青一句話斷了他的後路。他臨時又改了主意,說:“安總,酒店宣傳畫冊這麽重要的事,是我親自經手的,印刷品剛到,我還沒來得及檢查,沒想到差異這麽大,估計是印刷廠家弄錯了。您放心,我一會就聯系廠家解決這個問題。”
“是哪個印刷廠能犯這種低級錯誤?銅版紙的厚度相差這麽多,這麽大一批畫冊成品,我倒要聽聽印刷方準備怎麽解決,你現在就聯系廠家。”
電話一打,事情就穿幫了。沈國強不僅吃了廠商的回扣,為了多昧點錢,他甚至讓廠商更換了便宜些的銅版紙,而差價便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樣本只有安總有,他本以為做點手腳,酒店內部的人不會知道,只會以為定制的宣傳畫冊原本就是這個樣子。
其實只是紙張厚度有差異,覆膜、色彩、裝訂全是一樣的,看起來同樣很高檔,拿在手裏也特別有質感。
酒店宣傳畫冊會配備到每一間客房、大堂書報架、前廳咨詢臺以及營銷部,其中以營銷部用量最大。
營銷部在建立新客戶和維護老客戶時,都會給客戶寄發酒店的宣傳畫冊。
各個企業、旅行社、機場、車站等,酒店宣傳畫冊就是酒店的名片,是酒店的理念,是酒店的文化。
哪曾想呈現給客戶群體的宣傳畫冊會落到安總手上,并讓她發現了異樣。沈國強面色鐵青,當場傻了。電話不能打,卻也沒有了別的說辭,他心知這次栽了。
安曼青知道沈國強無從狡辯,也不想讓他更難堪。她站起身,居高臨下看着他,說:“沈經理,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錯誤的言行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你若無話可說,可以體面地寫份辭呈給我。”
聽到安曼青的話,費麗差點沒忍住笑出聲,簡直大快人心。
池慧文看到這種場面,不禁替沈國強感到羞恥,這要是換了她,恐怕得當場火化才行。
Advertisement
東窗事發,辭職的确是安總留給沈國強最後的體面了。
若被通報批評或者直接開除,他在酒店上下不僅擡不起頭來,甚至影響他另謀高就。
沈國強對安總沒有半句怨言,怪只怪自己財迷心竅,毀了自己的事業。
一走出采購部,費麗臉上笑開了花。
“安總,您總算了卻了我心頭的一樁大事,這個沈經理是慣犯,您早就該處理他了。”
費麗真把安庭大酒店當家,家裏出了內賊,她簡直如芒刺背。
“小偷小摸不好量刑,你懂嗎?”安曼青斂斂眸,說:“若之前為了點小錢勸退沈經理,他必然會心有不甘,覺得我小題大做。
若不勸退他,只是點醒他,往後他面對我也會別扭,會覺得我有把柄拿捏他,會帶着情緒對待工作。”
“哇安總,您城府好深吶!”費麗由衷佩服。“所以你縱容沈經理,就等着有足夠的理由讓他心甘情願地離職?”
“你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安曼青止住腳步,回頭問費麗。
池慧文噗嗤笑了。她知道費麗是在稱贊安總,但這話聽起來确實像在埋汰人。
安曼青将目光移到池慧文臉上,見她笑,仿佛被傳染了似的,也跟着淡然一笑。
但見安總眼裏藏不住的柔情,費麗當即翻了個白眼。
都這樣了,還敢騙自己倆人沒一腿,依她看,何止有一腿,簡直有只蜈蚣。
“安總,啓尚集團李總的秘書致電告知了莅臨時間,我先去前廳部找滿副理合計二級VIP的接待事宜,您和池秘書繼續巡樓,我就不奉陪了哈。”費麗說。
“嗯。”安曼青淡淡應了聲,提醒道:“沈經理的事,別對他人提及。”
“這是當然,安總,您還不知道我對安庭大酒店的忠心嘛,任何有損酒店聲譽的事,我絕口不提,誰提我跟誰急。”費麗說着,戳了戳池慧文的肩,問:“池秘書聽到沒有?”
在安總面前,池慧文不好意思和費麗打鬧,她嗔了眼費麗,說:“聽到了,我定當守口如瓶。”
費麗滿意地點點頭,才離去。
從12樓走到1樓,池慧文的腳後跟隐隐作痛。
她第一次跟着安總巡樓層,穿着高跟鞋,一下子走了這麽多樓梯,腳後跟都磨破皮了。
但想到安總和費麗每天都要走完一棟樓,只走了12層樓的池慧文便顧不上疼。
走到大堂側門,安曼青突然出聲,對池慧文說:“你在這裏等我。”
“好。”池慧文依言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安總頭也不回地走進前廳部辦公室。
雖然是命令的口吻,可池慧文聽在耳裏,竟依稀從安總的話裏品出了一絲絲溫柔。
安曼青剛進去,池慧文就看到費麗和滿月走了出來。費麗見到池慧文,當即拉着滿月向她走來。
“來來來,池秘書,我來向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酒店的大堂副理,滿月。”費麗向池慧文擠眉弄眼,饒有深意地說:“我應該有和你提到過滿副理的,你有印象吧?”
池慧文眼裏閃過驚愕,似乎怕費麗口無遮攔,在別人面前胡言亂語,連忙說:“我和滿副理已經認識過了,如你所言,滿副理确實是個熱情洋溢,充滿活力的人。”
“哈哈哈費總助還會在新同事面前為我美言幾句呢,真是有心了。”滿月打趣道。
“那是必須的。”費麗也不心虛,雖然她不曾說過那些話,但也算是在池慧文面前誇了滿月的。“我說,要不你們倆加個微信呗。”
“”池慧文看了看滿月,征詢的眼色中夾雜着別的思緒,瞧不分明。自她知道滿月是同性戀,震驚中亦帶着許多好奇。
“好啊。”滿月落落大方笑了笑,說:“你把池秘書的微信推給我,回頭我加她,這會兒我得去忙了。”
“行,我也要去客房部跟進二級VIP的接待工作了,關于細節方面,我們線上再溝通。”
“好的。”滿月應了聲,轉頭對池慧文說:“池秘書再見。”
“再見,滿副理。”
“我也上去了,你走不走?”費麗問。
“我等安總。”池慧文說。
“那我先閃了。”
倆人相繼散去,池慧文站在原地,只覺得腳後跟粘膩膩地生疼。她微微踮起磨破皮的那只腳,給傷處減輕一點負擔。
遠遠打量着在大堂裏忙碌的滿月,見她逢人便笑,開朗大方,周旋在賓客間游刃有餘的模樣,池慧文不禁想,她曾對自己的性取向感到困擾嗎?
怎麽可以如此灑脫地正視自身的與衆不同,坦然地接受異樣的目光,勇敢地面對偏見呢。滿副理必然內心很強大吧!
順着池慧文的視線,安曼青瞥了眼滿月,站在前廳部的門前,不吱聲,她倒要看看池慧文什麽時候能回神。
但見池慧文目不轉睛地對滿月傾注所有目光,安曼青心裏莫名浮起躁意。
虧自己還找前廳部要了創口貼,結果池慧文的心思盡在別處。
難道池慧文喜歡滿月?如此想着,心口竟泛起些微不适,似擁堵着,又似酸脹。
“安總”池慧文一回頭就看到安總站在門前靜靜地盯着自己,也不知她何時出來的,不由窘态立現。
安曼青默默走近,把手裏的創口貼遞到池慧文身前。她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緒。
池慧文下意識接過創口貼,卻一時沒明白安總的用意。“安總,這是”
“創口貼。”
“”怕是三歲小孩都認識這個東西叫創口貼吧。
池慧文神色木然,安曼青只好将目光落到她的腳面上,提醒道:“貼上吧。”
原來如此,池慧文頓悟。可是,自己不曾說過,而且一路下來,自己一直走在安總身後,她怎會發現自己的腳後跟磨破皮了?
“謝謝安總。”池慧文眼裏盛滿笑意,問:“您怎麽知道我的腳需要創口貼?”
“你走路的聲音,一深一淺。”安曼青漫不經心說。
安總好細心啊!池慧文撕開創口貼,蹲下身子,依言貼在腳後跟創口處。
暖暖的感覺,由心而發。
五點一過,行政部用不到三分鐘便已人去樓空。跟在安總手底下做事,多少受她影響,不遲到,也不拖班。
夕陽西沉,餘晖漫灑,海面浮光潋滟。
盤旋的海鷗為即将升起的夜幕引吭高歌,抑揚起落,不知悲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