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什麽時候醒的?”

“剛剛剛。”

“怎麽不下樓?”安曼青明知故問。

“安總,我中午有有沒有”池慧文咬了咬唇,忐忑問:“發酒瘋?”

池慧文從來沒有酒醉的經歷,今天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她看衆生醉後百态,鬧騰的,瘋癫的,沉睡的,卻不知道自己會是哪一種。

“放心吧,你的酒品很好,不吵不鬧,只是不省人事。”

池慧文聞言,提起的心稍稍回落了些,須臾,又問:“那我是怎麽上來的?”

雖說沒有撒酒瘋,但要把一個醉鬼弄上樓,肯定也費了不少勁。池慧文光是想想自己像豬一樣被人擡上床,不禁頭皮發麻。

“我抱你上來的。”

抱?!安總抱自己池慧文的臉飛速紅了。她又羞又囧垂下頭,嚅嗫道:“我這麽沉”

“你不沉。”安曼青眼裏閃耀着笑意,問:“準備一直躲在我的房間裏嗎?”

“”也不是不行,現在下樓仿佛要去淩遲一般。“我可不可以等叔叔阿姨睡着後,再偷偷溜出去?”

安曼青噗嗤一笑,覺得池慧文畏畏縮縮的模樣實在可愛得緊。“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嗯?”

“我爸媽去參加集團董事的晚宴了,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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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池慧文立馬轉愁為喜。

“真的。”

“嘻嘻”

正值晚飯時間,下了樓,廚師已備好餐。

池慧文生怕安總的父母突然回來,匆匆吃了晚飯,也不敢多逗留,急着要走。

從半山城島回城有兩個小時的路程,安曼青也不想池慧文太晚回去,遂也沒留她。

和宋泰南說了她家的地址,送她上了他的車,目送汽車尾燈消失在黑夜裏,安曼青陡然有些不舍。

莊園裏掌了燈,柔和的光鋪灑在草地上,襯得夜色旖旎。

即便是夏季,入夜後,山上的氣溫降低,安曼青繞着高高的栅欄獨自漫步,聽着草叢裏蟲鳴餘躍,夜微涼。

池慧文剛剛離開,可她的模樣卻在腦海裏揮之不去,抱她的溫度還那般清晰。

擡頭,星空清朗,安曼青想,如果有個人陪自己閑庭信步,陪自己夜賞繁星,應該會是很美好的體驗吧。

生平第一次感到寂寞,因為喜歡一個人。

“慧文,你是不是喝不來洋酒啊?我看你上次和李總喝紅酒時,一直都挺清醒的,今天怎麽就醉了。”宋泰南說。

“嗯,洋酒度數高,我喝不來。”池慧文順着宋泰南的話搪塞道。

“你看你也不說,我姐家又不是沒有紅酒。”

“”池慧文無語。還以為說了,宋泰南就不讓自己喝了,原來是想給自己換種酒,真是體貼。

“對了,你在睡覺時,包裏的電話響了好幾聲,你看看,別有什麽急事。”宋泰南提醒道。

“哦,好。”池慧文想起自己一天都沒看過手機,不用想也知道只有費麗會找自己。

她打開包,掏出手機看了看,果不其然,三通未接電話都是費麗打來的,還有十幾條微信消息。

費麗:我一醒來就給你發信息,感動不?

費麗:快和我說說和安總的約會進行得怎麽樣了。

費麗:人呢?

費麗:安總家在山溝溝裏,信號不好?

費麗:開個價吧,要給你燒多少紙錢,你才會回我消息?

費麗:(逐漸暴躁的表情圖)

費麗:呵,女人,見色忘友,我看透了你,寒透了心。

費麗:電話也不接,你的手機是拿來幹什麽的?不用就扔掉好嗎!

費麗:我剛剛在商場裏看到沈國強帶着小三買名包,真膈應人,我代表廣大人民群衆強烈譴責他。

費麗:還不理我,啧啧醉在安總的溫柔鄉了?

費麗:我有理由懷疑你正在搞黃色,你可以繼續保持沉默,但你之後的所有解釋,我都将不予采納。

費麗:池慧文,太陽都要落山啦,再激情再饑渴也該有個度吧。

費麗: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有只白眼狼。

是我讓你進安庭大酒店,你才認識安總的,現在是怎樣,勾走了我的老板還抛棄了我,我上哪說理去。

費麗:臭不要臉的,去黑名單裏躺着吧!

池慧文看完滿屏的信息,忍俊不禁。

“怎麽啦?”宋泰南問。

“沒什麽。”池慧文收回手機,礙于宋泰南在車上,只好等到家了再聯系費麗。

“今天開心嗎?”

“嗯,很開心。”池慧文回顧一天以來和安總的相處,唇角上揚。要是沒有喝醉就好了,浪費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可是,要是沒喝醉,安總就不會抱自己了吧。

如此一想,喝醉也不是一件太糟糕的事,只可惜自己沒有感受到安總的懷抱。

“嘿嘿那下次什麽時候想來,你和我說。”

池慧文希望的下次,沒有宋泰南,但今天能認識安總的家人,說起來确實多虧了他。“謝謝宋經理。”

“不用和我客氣。”

一直想讓池慧文叫自己的名字,奈何她就是不改口,依舊很生分地喊自己“宋經理”,宋泰南放棄了。

夜晚行車,不知道是視線受限還是宋泰南有意開得慢,一路車輛稀少,兩個小時過去了,他才拐下環城高速。

路燈探入車窗,照在他神采飛揚的臉上,一路回來,與池慧文聊了許多,盡管都是他在問,她在答,但對于他來說,足夠稱得上是良好的進展。他想,今夜過後,池慧文不會再拒他于千裏了吧。

林立的高樓密集地紮根在這片美麗的土地上,五顏六色的霓虹燈給城市披上流光溢彩的衣裝,萬家燈火是不小心墜入塵嚣的繁星,為世間平添了許多溫暖。

車子開上海濱路,遠遠看見安庭大酒店頂樓明亮的燈牌孤勇地屹立着,成為海濱路上的标志,為夜歸人指引方向。

二十五年來,池慧文的世界都是灰暗的,在她眼裏,這座城市也是冰冷的。

但今夜的城市卻色彩斑斓,格外绮麗,通明的燈火消融了鋼筋混凝土的冷硬,使之變得柔和起來。

到家九點半,不算太晚,池慧文一邊轉動鑰匙,一邊想,父親應該還沒有回來。

事不随人願,推開門,池偉正捧着外賣盒,大口吃着裏面的炒米粉。

池慧文一聲不吭換了鞋,以她的經驗,但凡父親早歸,十有八九是為了向自己要錢。

逃也逃不掉,她并不着急回房,而是當着父親的面收拾起亂糟糟的客廳來。

上次在樓梯口,池慧文曾向父親說過因為家裏太髒亂,自己沒臉請人回家坐。

結果呢,她的話并不能改變什麽,池偉依舊我行我素,死性不改。

“拿兩千給我。”池偉放下餐盒,觑着池慧文,理直氣壯開口要錢。

“沒有。”池慧文頭也不擡,把茶幾上的垃圾清掃到垃圾簍裏。

“怎麽可能沒有,我這個月就找你要了一千,你每個月好幾千的工資,花哪去了?”

“給你一千還不夠嗎?”池慧文不是第一次頂撞池偉,只是往往迫于池偉的暴跳如雷,她才無可奈何選擇給錢,以求息事寧人。

但這一次,她突然不想軟弱地退讓,如果連自己的東西都守不住,又怎能守住命運的饋贈。“我和小武每個月的結餘都給你揮霍一空,工作幾年了,卡裏的存款沒有四位數。

而你絲毫沒有為我們的将來考慮過,不用擔心我們失業,不用擔心我們生病,得過且過着。爸,這種沒有保障的日子,你過得不心慌嗎?

哪天你要是生病了,連看病的錢都沒有,因為錢都給你賭光了。”

“你少給我廢話,老子供你上大學,供你吃喝,現在找你要點錢就這麽費勁。”池偉的聲音陡然拔高,瞪着池慧文,說:“你一個女人要存什麽錢,真擔心以後不好過,你就趁年輕找個有錢人嫁了,有什麽好發愁的。”

池慧文冷冷一笑,看着母親的遺照,眼眶彌漫着水汽。“要是沒有媽媽的身亡賠償,你會讓我上大學?供我吃喝?你扪心自問,大學四年,我找你要過一分錢生活費嗎?

別人的大學生活多姿多彩,而我課餘卻在學校的便利店裏打零工,忙得連同宿舍的人都沒時間結交。”

“夠了,別跟我扯那些,快把錢給我。”池偉拍着茶幾,震得桌上的礦泉水瓶應聲而倒。“不是說我不知道你在哪兒工作嗎,我會知道的,你現在不給,我回頭上你單位要去。”

所有的堅強都抵不過池偉一句輕飄飄的威脅,兩行淚順着臉頰滑落,池慧文磕了磕眼睑,默默掏出手機,給池偉轉了賬。

這是她的生身父親,是她最親的人,卻對她說着最狠毒的話。

哀大莫過于心死。池偉無疑是個無賴,若池慧文不給錢,他必然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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