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片刻,池偉回過神,大庭廣衆被女兒吼,作為父親的他覺得顏面盡失,當即惱羞成怒,揚起手照池慧文臉上狠狠打了一耳光。
大家都沒有想到池偉敢在這裏動手打人,一時反應不過來,悉數關切地看着池慧文。
自母親死後,池慧文再沒挨過父親的耳光,經年後,當他的巴掌再度落到臉上時,臉火辣辣地疼着,心卻如死灰。還是會動手呢,攤上這種父親,池慧文覺得自己很可悲。
沒有落一滴淚,殷紅的手指印很快浮現在池慧文白皙的臉上,見者均于心不忍。她捂着臉,對宋泰南說:“宋經理,納入酒店黑名單的人,還是趕緊請出去吧,別影響大家工作。我很忙,先上去做事了。”
“哎,好,你快上去吧。”宋泰南送走池慧文,睨着池偉,眼裏滿是不屑,轉頭對旁邊的下屬交代道:“沒聽到池秘書說的話嗎?把人攆出去,下次再看到他出現在酒店附近,不需要對他客氣。”
“是。”保安走到池偉身旁,冷冷問:“還杵着幹嘛,要自己走還是我押你走?”
池偉雖然滿肚子氣,卻也不敢朝別人撒,深知剛才那一巴掌魯莽了。倒不是對女兒愧疚,而是在外人眼裏顯得自己無理了。被保安推了一把,他踉跄一步,才不情不願擡腳離開。
保安一路送池偉出了保安崗亭,大抵為池慧文鳴不平,說:“老哥,池秘書沒有和男人交往,你以後別再那樣說她。”
池偉就納悶,這話,他從宋泰南嘴裏也聽過,為什麽大家對池慧文的感情生活這麽篤定,怎麽,是在酒店談戀愛犯法嗎!
“你怎麽知道,你一個保安,還能管到她下班做什麽不成。”
“酒店上下人盡皆知。”保安停下腳步,想了想,說:“我們安總是個很優秀的女人,漂亮多金有能力,坐擁偌大的集團,我要是你,做夢都要笑醒。”
池偉一頭霧水。說着女兒的事,扯出什麽安總,又與自己有什麽關系。別人富有自己貧,神經病才要笑醒吧。“你們安總又不是我女兒,關我啥事。”
保安神秘一笑,說:“自己琢磨去吧,別再來酒店鬧事了。”
費了好一番思量,池偉才意會過來保安話裏的意思,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了。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他既震驚又狂喜,一時心情有些分裂。
震驚于女兒竟然喜歡女人,對他來說,是理解不了的怪誕感情。
但想到那個安總財力雄厚,別說五十萬了,沖着她是個女人,沒辦法給女兒名分,此一點就可以拿捏她,大膽地要一大筆錢。否則,他就不同意她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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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曼青工作時很難分心,受限于時差,這幾天下來,倆人只有工作間隙寥寥幾句話。
倒是每晚睡前都會視訊通話,像上次那樣,睡着了也不願意斷線。
每晚睡前能那樣看着安曼青,成了池慧文一天中最大的期待。可今天,她不想讓安曼青察覺到自己心情低落。
發了條微信給安曼青,借口說今天工作比較累,想早睡,便沒再聯系。
沒有見到安曼青的夜晚,睡意稀薄。
池慧文盤腿坐在飄窗上,望着窗外幽暗的天幕,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等到安曼青歸來的航班。
其實,今天很想要戀人的陪伴,想到令人發指的父親,她頓感孤寂。
哪怕堅定地想擺脫,然而現實給了她沉重的無力感,而那個想依靠的人卻遠在天邊。
深夜的思想總是脆弱,總是敏感,孤立無援的時候,池慧文忍不住想:不是不要青雲志嗎,我的不了情終究抵不上你的青雲志。遙遠的你沉迷于事業,又怎顧及到我需要一點關心。
從一個家搬到另一個家,始終只有自己,這個家一樣冷冷清清,又有什麽意義。
如果當初要你做取舍,在我和事業之間,曼青,我的勝算有多少?
你的野心那麽大,而我的夢想那麽小,我怎麽才能跟得上你的步伐!
如果不是宋泰南和安曼青說了今天發生的事,安曼青怕是察覺不到池慧文的異常。
挂了表弟的電話,安曼青臉色沉凝,一動不動坐着,不知道在想什麽。
“小安董,我打聽過了,你圈的那些地,基本能批,接下來是不是可以進行下一個項目了?”丁澤友直接推門進來,打擾了安曼青的思緒。
工廠不比酒店,沒有那麽多條條框框,沒有那麽多禮數禮節。
“不,接下來所有項目一起進行,等文書一下,負責興建充電基站的團隊就交給你負責。
汽配生産線和整車研發方面,我會跟進,可能有很多地方需要你協助,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丁澤友哪敢說辛苦,安曼青每天起早貪黑地工作,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千金大小姐吃住在廠區,都沒聽她說過一句辛苦。注意到安曼青臉色不好看,丁澤友關切道:“小安董才是最辛苦的人,工作這麽繁重,可別累垮了身體,我沒法向安董交代的。”
一來就上好多個項目,丁澤友當時還覺得安曼青瘋了,手頭項目越多,進展越緩慢,風險也巨大,畢竟資金投入就是很大一筆錢啊。
安曼青分了很多組團隊,各組團隊各自負責一個項目,同時推進。
為了對接別組的進度,大家都不敢拖慢進程,因此,效率奇高。
聽夜間巡邏的保安說,安曼青房間的燈時常半夜兩三點還亮着,可見她為了把安陸汽車做起來,有多拼命了。連大老板都這麽卷,下面的人自然是半分不敢松懈。
“嗯,我沒事,你去忙吧。”
“行,那我先去忙了。”丁澤友說完,又步履生風出去了。這幾年,他和工廠一樣,越發死氣沉沉,已經很久沒有過這麽積極的工作狀态了,雖然苦點累點,但心裏很踏實。
有這麽一個魄力非凡的人來帶領安陸汽車,他又看到了往昔欣欣向榮的工廠,看到了崛起的希望。
安曼青擡手覆住雙眼,內心在掙紮。
想回國一趟,可手頭這麽多項目還在啓動階段,她兩邊都放心不下。
為什麽出了這樣的事情,池慧文都不願意和自己說,親密的戀人不是應該無話不談嗎。
為了不讓自己擔心,就獨自默默承受,安曼青在心疼與自責之餘,也有些生氣。
如果沒有好事的表弟,怕是女朋友受了多少委屈,她都全然不知,還妄談什麽保護。
一直以來,談到家庭,池慧文總避重就輕,安曼青了解甚少,她不願意說,也就沒過多打聽。
可現在明明知道了這些事,還要當作不知道,繼續不聞不問不管不顧嗎?
正思索,電話又響了,顯示費麗來電。
“什麽事?”安曼青接起電話,語氣明顯有些疲憊。
“安總,有看到我發的朋友圈嗎?”費麗語氣雀躍。
“嗯,看到了。”
“您怎麽聽起來不是很開心的樣子,兩本證書诶,我們給安庭大酒店掙回了兩本證書,我要獎勵。”
“你是副總,要什麽獎勵你可以自己安排,不用征求我的同意。”
“哦,好吧。”自己給自己獎勵,感覺什麽都沒撈着的樣子,獎了個寂寞。
“那個慧文,今天還好嗎?”安曼青問。
“您知道啦?”安總會這樣問,必然是知道了今天發生的事。
費麗回到酒店時,看到池慧文臉上尚未消退的手指印,當時就向池慧文了解了事情經過。
對閨蜜沒有什麽難以啓齒的,所有的不堪,池慧文不願向安總提及,卻願意對費麗傾訴。
池慧文還特地叮囑費麗不要告訴安總,幸好酒店耳目衆多,也不需要等到費麗開口,安總已然知道。“她那個渣滓爸爸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酒店了,但您放心,我已經把他納入酒店黑名單,他不會再有機會進來鬧事。”
“關于她的家庭,可以把你所了解的都告訴我嗎?”
“呃從何說起呢,她爸爸脾氣很暴躁,自她懂事起,記憶中都是爸爸對媽媽拳打腳踢,媽媽鼻青臉腫的樣子是常态。
童年時期,她和弟弟也免不了遭受幾頓打,其實姐弟倆對爸爸深惡痛絕,但她媽媽始終不願意離開那個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怕不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吧。
後來,她媽媽出車禍死了,原本不願意讓池慧文上大學的爸爸從死亡賠償金裏拿了點錢給她繳學費,也沒再對姐弟倆動過手。
但他越來越沉迷賭博,好吃懶做又好賭,隔三差五就找姐弟倆要錢,幾百幾千,一個月下來,工資幾乎都給了他了。
大概在那種家庭環境成長的人比較缺乏安全感吧,盡管姐弟倆一直被她爸爸壓榨,卻也和她媽媽一樣,沒想過逃離那個家。
我勸過慧文好多次,她總說出于媽媽的遺願才留下,但根本是她在逃避生活,對生命不抱有任何希望。
是您讓她改變了,您讓她有堅定的信念去擺脫原生家庭,去憧憬未來,去感受世間的溫暖與愛意。
可盡管搬出來,她爸爸還是陰魂不散纏着她,為了錢,不惜用難聽的話□□她。我真的,殺人不犯法的話,她爸爸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就為了錢嗎?”
“可不嘛,濫賭的人眼裏只有錢。”
“嗯,我知道了,沒別的事就挂了。”
“好的,安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