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節編號:6140719
三個月後,京郊十裏處東陽山後的小廟迎來第四波搜查。
一名光頭青年和尚正提着把破掃帚掃着門前的落葉,看着風風火火路過院前又調轉馬頭闖入的侍衛,懵懂驚慌地楞在原處。
“和尚,裏面還有什麽人沒?”侍衛下了馬,折疊着馬鞭模樣有些兇,任他們連續三個月來來回回搜尋一個逃犯也會不耐煩。
“小,小僧獨自居住在此。”和尚唯唯諾諾地不敢直視侍衛。
“你……好像有點面生,上回我來此地見得不像是你啊?”邊上有個侍衛上前一步仔細看了看和尚,取出一張紙,一名劍眉星目的俊朗青年躍然紙上,想比較,和尚的面孔委實太過平淡,大概是寺廟香火不旺,和尚面黃肌瘦,兩頰凹陷,眉毛舒朗下榻,目光黯淡畏縮,下巴胡子拉渣剃不幹淨的模樣,一身破舊的僧袍洗的發白,下半身虛浮,一看就是個普通人,據說那逃犯可是王爺府中武功高強的暗衛。看了看,不禁搖搖頭表示完全不像。
“軍爺,小僧是剛剛月前出家在此的,原也只是一介流浪之人,主持師傅見小僧可憐,度我入佛門,平日裏師傅外出化緣了小僧在此打理寺門。想必軍爺先前見得都是小僧的師傅。”
“诶得了。”侍衛沒耐心聽他多講,揮揮手趕蒼蠅一樣把他趕向一邊,自己望了望一眼看到底的三清殿,猶豫了一下還是不放心地進去仔細繞了一圈,果然還是一無所獲,瞪了一眼握着掃帚柄縮着肩膀站在一邊的和尚,“走!”幾人跨馬繼續上路。
和尚籲了口氣,複又緩緩掃起樹葉。直到夜幕降臨,他将門前的水缸灌滿,又把薪柴劈了幾根,抱起木柴進了一旁的竈火間。
遠處伏在樹上的侍衛吐了口中的狗尾草,最後看了看那間屋頂升起的煙,哧溜一下滑下了樹幹。
“怎麽樣?”先前快馬遠去的幾名侍衛竟然還停留在半裏處的山坳裏。
“頭,沒什麽特別的動靜。我看那人确實就是個普通僧人。”
“嗯。準備準備繼續找吧。”
“哎,肚子都餓了,等了這麽久,又要露宿山野了,咱可許久沒去酒樓好好吃一頓……哎喲!”說話的侍衛年紀稍輕,被另一名年長的侍衛拍了個腦袋,不忿地抱着後腦勺。
“咱也是沒法子了,過去這麽久了,再找不到咱就別想着酒樓了,都得掉腦袋!”
“又不止咱們找不到……”小侍衛咕哝着跟上。
那個被他們徹底甩在腦後的小小柴火間,青年和尚絲毫不嫌髒亂地靠在身後黑漆漆的石板牆壁上,中指一彈,一根三指粗的木條被擲出,準确地射進竈孔中,火光暗了暗,不一會兒又竄起更明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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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于摸到體內蘊藏的內力了,再結合先前在靖王手裏時學到的功法,像這樣的小招式使起來得心應手。
和尚,也就是在逃通緝犯秦朗,聞着漸漸飄出的米香雙眸微微眯起一道狹長的弧線,他搓了搓指頭,新奇地感受着指尖真氣流竄微妙感,唇角勾起了一絲惬意的笑。
八個月後,皇帝終于撤了明面上的追查,東胤國的街道又恢複了昔日的熱鬧。
旸臺府東面關道上,一輛寬大的馬車正徐徐駛向郊區,它的左右兩旁各護衛着一列四人的錦衣侍衛,在馬車之後,五輛貨車穩穩跟着,沉重地車轅碾過青石鋪就的路發出骨碌碌的聲響。每輛上面都放着兩箱兩尺高的木箱,邊緣是金色的柳丁,封口處兩個小獅子對扣,被烏沉沉的鎖牢牢扣在一起,貨車之後跟着一行五十個身穿輕甲手拿制式大刀的士兵。
顯然,這是一行官府押運的重要貨品。
“王爺,天色不早了,再過二裏地就是青峰林,那一帶匪寇橫行,咱要不要在此地歇過今晚再出發呢?”侍衛長鐘婁躬身詢問馬車內的人。
“那也要他們敢來!”裏面傳出一聲低沉的冷哼。
“明白。”鐘婁颔首後打馬走到前頭與其他侍衛下達了繼續行進的命令,隊伍再一次加快了步伐。
聽着耳邊骨碌碌響着的車輪聲和士兵的腳步聲,東方靖閉上了眼。經過那次的事後,他的眉宇間更添了幾分煞氣和冰冷,若是在這種檔口還有不長眼的匪寇送上門來,毫無疑問都将成為他的刀下亡魂,某人的毫無消息已經将他逼到了極度煩躁的邊緣。
而離此地三裏外的一處山坳,一座圍着三米多高,成年男子胳膊粗的木樁制成的圍欄內,十幾名青年壯漢來來往往搬運着一些器具,門口高高的哨塔上,一名青年男子懸着一條腿,懶洋洋靠坐在欄杆上。
這哨塔不像裏面的宅子,一看就知是新建不久的,不過與軍營或者一些大型寨子裏的相比還是顯得簡陋了一些。
男子也不懼高,靠在柱子上,一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一手抽了一根屋檐茅草堆挂下的草梗,頂在人中處當煙一般嗅着,他的頭發不像時下的男子長發束起,倒像是游方野和尚一年半載沒剃發而生出的毛刺短發,被斜陽照射的更為深邃的五官十分俊挺,衣服雖然也是樸素的武人打扮,但是那身氣質與這寨子裏的漢子們真是一眼可見的迥異。
邊上一名瘦小的男子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往遠方看了一會兒又來回走了走,終于忍不住問道:“二當家,咱真能成嗎?那……那可是官家……”。他眼中帶着平民百姓對皇權官府天然的畏懼。
他們這個寨子在青峰林是個小寨,裏面的人大多都是當初饑荒自北面過來的流民,沒啥多大本事,說是烏合之衆也不為過,不是沒聽說過青峰林另一頭的那個黑狼寨有多彪悍,裏頭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草寇,手上可是有人命的,他們有本事從一些大商戶手裏劫銀,所以吃香的喝辣的,而他們這邊卻是青黃不接,時常被黑狼寨嘲諷軟蛋。
然而自從秦朗也就是這個青年來了寨子後,他們幹了幾票都成了,現在寨子把他當神明一樣供着,給了二當家的地位,卻比大當家的話還聽從。
但是再聽從,他小四也知道官家是他們惹不起的,他們這些底層的匪寇惹不得的人很多,但是官府的尤為嚴重,抓到很有可能要剁手流放。因此他才始終懸着心。
“官家怎麽?小四~道上有句話說的好,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秦朗咬了咬草梗,又呸一口吐掉,雙手抱頸目光投向遠方,眸中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唇角勾起一道邪肆的笑意,一下子令他有些冷峻的五官飛揚肆意了起來,可惜無人見到。
“何況,這次這匹銀子的押送官……我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