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解藥 章節編號:6245300

兩人這番對話之後氣氛莫名陷入僵持,但畢竟秦朗的毒才是燃眉之急,

第二天,他們沒有就之前的話題再繼續談下去,上路後一個靜默療傷,一個因毒素蔓延疲憊無力感加重,大多時候都是閉目休憩。

快馬不停地行了大約五天六夜才到西寧都城瓊州,他們一行徑直進入瓊州城的一座臨湖酒樓,酒樓建的占地面積頗大,前門門庭若市,進出的客人服飾貴氣,一看便是非富即貴,他們一行随一中年管事徑直穿過前堂,再繞過中間的水榭直到踏入一間清幽的小院,外面看去十分簡單偏僻,內裏卻是一草一木獨具匠心,一看便是精心打理的地方。

院子裏,一名身披鶴氅內着月白長衫的年輕男子放下手中的書籍擡起頭看過來。秦朗目光一亮,心中暗自喝彩,好個俊美青年。之所以不說他帥,是因為這種氣質,有一種現代人難見的風骨和矜貴。

“靖王,別來無恙。”那青年并沒有起身相迎,反而随意地将書籍放在一邊,傾身端起杯子向東方靖擡了擡手,笑意盈盈,嘴裏雖喊着靖王尊稱,語氣間卻十分親昵。

東方靖顯然與這個人頗為相熟,揮了揮手讓身邊的人退下,自己推着秦朗向他走去,坐在桌子的另一頭,随手将茶盤裏的杯子翻了個個頭放在秦朗與自己面前,勁瘦的手指挑起茶壺就着杯子盛滿茶水,後才端起杯子示意了一下,說:“我的事你還會不知,想必兩年未見,洛兄的生意更是缽滿盆盈。”

“都是黃白俗物,不比靖王朝野的威名。”

東方靖不想跟他繼續商業互吹,扭頭朝秦朗介紹:“他是我昔日游走江湖時認識的好友洛恬之。”

秦朗點頭,端茶不卑不亢地朝青年示意:“洛公子,在下秦朗。”

洛恬之目光在秦朗臉上微微停頓,神色有些耐人尋味,他唇邊噙着笑說:“聞名不如見面,秦兄,在此以茶代酒,請。”

三人開場白說完,東方靖就看向洛恬之,收到他目光裏的意思,洛恬之啞然失笑,說:“還真難得一見靖王這麽急迫的模樣。”

“……”東方靖頂着洛恬之的促狹,硬是端着臉佯裝聽不懂,洛恬之不再打趣,神色一端,說:“王爺信中所托之事恬之已得确切消息,此事可成。”

“哦?”東方靖神色一振。

“我樓裏一暗線數年前入宮,不說寵冠後宮,但是在西寧宮中卻也有點說的上話,月前我與她接洽過,她已應下此事。”

“如此,就拜托洛兄了。”東方靖以茶代酒一飲而盡。

“哈,昔日咱可是幕天席地抵足而眠的情誼,此話可就見外了。”洛恬之看向話不多的秦朗,笑着說起東方靖年少時的一些豐功偉績。

看東方靖如今那般氣勢內斂的沉穩模樣,當年也是鮮衣怒馬縱橫江湖過,年少輕狂時,搗寇窩,清洛道,在民間一度聲名疊起,令無數好女芳心遺落。洛恬之當時也是十六七歲的年紀,少年公子溫潤如玉,游走在那些狡猾老練的商戶之間,唇槍舌戰開辟自己初建的商業王國,總歸會得罪一些人,被暗地裏排擠使些不入流的手段。

東方靖正好游歷到西寧,見幾名兇徒正持柴刀追着一文弱小生,自然順手清理,之後便被洛恬之盛情相邀,随他一起在西寧一繁華之城澧縣住了一小段時間,一交如故,相談甚歡,尤其是洛恬之聽聞東方靖一路的見聞目露向往,一度還想棄商從武,可惜他身體素質不行,跟着東方靖走了數日就吃不消那風餐露宿之苦,只得放棄。

當初兩人皆年少,骨子裏還帶着一些真性情,一個說要蕩平天下不平之事,一個說,好!愚弟就為兄長之路搭建歇腳之地。

之後洛恬之還真讓他名下的客棧遍地開花,橫跨數國都有他的商道蹤跡。

不過此後兩人嫌少碰面,只能自自己的情報網裏聽聞各自的事跡了,畢竟走的越高經歷越多的艱難苦楚,自然對自己當初的暢想付之一笑,更多的是忙于自己眼下的事業,交情到也憑一年幾次的書信吊着并未減少幾分。

秦朗想不到他曾以為的冷酷上位者東方靖也曾這麽青蔥俠義過,頗感新鮮,算是認識到東方靖的另一面吧。就像以前聽說過有些校園裏單純的少年們到了社會中沒幾年歷練變得油滑事故的段子。

“讓你見笑了。”東方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難得的神色不自在,但是他看到秦朗唇邊難得露出的笑意,目光頓了頓,緊跟着心裏一松,眉梢也跟着輕展了。

近日越來越難見到秦朗的笑容,此刻就算是笑話自己的年少沖動莽撞的事跡,他也希望這松動的笑意能停留的久一點。

深夜,一輛馬車自漆黑的街上噠噠駛過,停在一栽着一行柳樹的院牆外緩了下來,拱形小門吱呀一聲打開,走出一名灰衣仆從恭敬地迎上前,馬夫遞上小凳,仆從空擡胳膊,才見一只纖麗的手扶在門框處,身型苗條的身影姍姍而出,藏青鵝毛領的披風兜帽遮住了她的麗顏。

“娘娘,請。”灰衣仆從躬身垂頭不敢擡頭多看,只輕聲喚道。

此女子正是洛恬之提到的線人,只是此時身份今非昔比,就是洛恬之見到她,也會尊稱一聲‘娘娘’。說是線人,她卻不比那些專門培養出來執行任務的死士之流。

她原名嬌娘,是洛恬之自一鄉紳手裏救下的窮苦人家女孩兒,那時的嬌娘哪裏有如今十分之一的顏色。本就家裏揭不開鍋,自然營養不足,十五歲看似不到十三,被橫霸鄉裏的一富商以抵租為由強占。

後被洛恬之使計轉來自己手裏,本是要放她離開,不想嬌娘卻是不願走,她也算有點小聰明,知道憑她在鄉裏少有的姿色,遲早也會被轉賣給誰,不如跟着這個溫文爾雅的少年公子,當個侍婢,也好過日後零落誰家後院。

洛恬之行走天下,當然也見過這類小姑娘的處境,他到不缺人一口飯吃,救她一救,好人做到底,放後院打理打理內務也無妨。

就這樣,嬌娘跟着洛恬走南闖北,也算漲了不少見識。

洛恬之身邊沒有女眷,她的存在就變得不同起來,府上的下人們對她總有半個小主子的感覺,管事們看她年少又有幾分姿色,拿不定主人的意思,也不敢得罪她,甚至有些好處也會往她這裏送。

幾年富家小姐般的生活,到把這姑娘養的十分水靈,就是六分姿色,也給她養出了八九分,到了十八歲,到是姿容越發姝麗,尤其是少女懷春,每日都是精心裝扮,候着她的公子垂顧。

洛恬之腦子裏都是商業經,等到老仆提起才意識到這小姑娘長大了,原本是想給她配個商戶嫁了,誰知嬌娘死活不肯。

後來洛恬之也明白過來,便不再讓她侍候身側,嬌娘本就是聰慧過人,哪裏看不出洛恬之堅定不移的态度,傷心之餘,也得為自己打算,她不願再在這院子裏蹉跎日子真當一個侍女終老,于是找了洛恬之,提出她願為公子辦一件事,她身為女子,別無長物,只一副姿色還能過得去,希望能以此還洛恬之多年護佑之恩,只一點,她畢竟這些年過得養尊處優的,已經過不得兒時的苦日子,希望公子為她費心挑一挑。

洛恬之畢竟也算養了嬌娘幾年,多少也會有點情分,既然姑娘自己心大了要飛,他就做個順水人情,送她上高枝,當時正是宮中選秀,将她化名張姚姚送入禮部侍郎張府中頂替他家一名庶女入了宮。

她欽慕多年的公子為她添妝,珠寶金銀無數,入宮的轎中,怎知她潸然落淚,濕了手中的絲帕。

畢竟比一般的女子見識廣博,洛恬之的言行多少也影響了她,在後宮,游走在各個不同身份背景的妃嫔美人間,左右逢源,且有顏色又有心計,外又有禮部侍郎的扶持,她知道這一切都是洛恬之示意的,得到皇帝的寵愛也是遲早的。

這些年嬌娘的身份真是節節攀升,竟坐到了六妃的位置,而且說她寵冠後宮都不為過,就是皇後有時候都要避其鋒芒。

這次洛恬之難得地将話帶給她,她自然是不遺餘力地完成。

這個院子她昔日也曾踏足過無數次,如今卻是恍然隔世,嬌娘,也就是如今的張姚姚看着二樓窗上透出的燭光神色恍惚了一下,朱紅的嘴唇抿了抿,緩緩勾勒起一抹淺笑,似她平日裏常帶着的笑容,只是多了幾分旁人不易察覺的真切。

“公子。”輕輕踏入廂房的張姚姚撩開頭上的兜帽,露出一張白皙無暇的面容,昔日彎彎的柳眉現在也添了一道淩厲的弧度。目光輾轉掃過一旁熟悉的置物架最後才停留在坐于桌案處的洛恬之身上。

深深地看了一眼洛恬之依舊溫柔卻帶着疏離的眉眼,張姚姚驀然展開笑靥,說:“公子怎似不識嬌娘了?”

洛恬之回神輕咳一聲,他确實被忽然展開的美麗捕獲了心神,但是更多的也是想到後宮的某些事,一時陷入回憶。只是他卻也不解釋,只淺笑說:“是在下失禮了,娘娘請坐。”

“公子近來……可好?”張姚姚輕聲說。

“尚可。區區商賈之身,身無別慮,不比娘娘。”洛恬之目光落在張姚姚摳在絲帕上的指甲處,殷紅的蔻丹因泛白的膚色變得淺淡了幾分,他移開目光,狀似不知張姚姚心裏壓抑着的情緒,說:“餘知娘娘不易,卻還将此事托付,實為不該……”

“公子怎如此見外,”張姚姚目露一絲凄然,卻很快收斂住,垂眸說:“也不是什麽難事,我有今日的地位,是依托公子,姚姚一直省得。”她決口不提是怎麽拿到藥的,

她自衣袖內取出一瓶藥放在手邊的矮幾上,起身轉過臉,低聲說:“此解藥用法以附方子……”

“嬌娘且慢,”洛恬之起身。

張瑤瑤欣喜地回首,美目瑩瑩看向洛恬之,見他幾步上前,将一張紙遞于眼前。說:“原本早該給你,卻實因這契書不在瓊州……”洛恬之看着張瑤瑤一瞬間眼眶溢上的淚水,頓住了話語。

“公子當真……沒有對嬌娘有絲毫,絲毫的……”張瑤瑤嘴唇輕顫,雙眸撐的大大的看着洛恬之。

“娘娘,夜深了,還請速歸。洛之……一介商賈,居無定所,實非娘娘良托。”

“好,好……”張瑤瑤接過這張賣身契,素手一撕,心中最後一點念想也掐滅的一幹二淨了,“只最後告知公子一事,本宮也只是哄得皇上将此藥取來,皇後那邊卻是怒火交加,恐怕不會善了,公子日後……還請多加保重!”

“多謝娘娘相告。”洛恬之拱手溫聲謝道。

“公子止步。”張姚姚咬緊了嘴唇,慢慢回頭一步步走出門,外面的月色就如那人,顏色溫潤,實卻涼薄。

這麽些年,她早該知曉,洛恬之心中根本沒有一絲男女之情。她不知道他明明已經富可敵國為什麽不願意停留在一個地方給自己成一個家,終日周旋在達官顯貴間,顯然有所圖謀,她明明如今有了可以助他的身份,他卻寧可不要這好處,也要掐斷她的念想。

既然君心似鐵,那……從此以後,她便只做她的皇妃娘娘。

洛恬之站在窗旁看着樓下的纖細身影一步步走出院子,氅尾在夜風中輕蕩,消失在拱門一角,他的目光悠長,似在看她又像只是在沉思。

翌日,東方靖看到洛恬之放在他桌上的錦盒,神色一振,小心地打開,看到中間一個圓形盤絲紋玉匣,打開後一股子不知名的清香,一旁壓着一張方子,他抖開仔細看了一會兒。才将錦盒蓋上遞給秋葉白。

“洛兄辦事果然夠快。”

“此事不難,只是接下去在下可要跟你們一道避一避了。”張姚姚以為洛恬之不知,其實宮內的事又有什麽消息是買不到的,張姚姚前腳出宮,洛恬之桌上就已經放置着她成事的過程了。

張姚姚是自編自導被行刺,并以中了這個毒為由讓西寧皇為她尋解藥,又令宮中老人暗布消息說解藥在皇後手中,這樣就能一石二鳥既可以幫洛恬之得到解藥,又可以令行刺的嫌疑落在皇後頭上。當然,憑張姚姚一人又哪裏會那麽順利,這計劃漏洞百出,是洛恬之命人幫她掃尾布線,才将這事促成。

但是同樣的,皇後經營數年,吃了這樣的虧,又怎會善罷甘休,張姚姚選了這條路,就算不是為了這事,也是天然會與皇後對立,如今聖眷在身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而且,當她出了宮一路行來,皇後早已知道她來了此處,這般皇後的大半人手會朝他來,那夜沒有幫她清掉這條尾巴是他對她最後的仁慈。

有些事,無需多講,否則藕斷絲連對誰都不是好事。

“這般是否會令洛兄這邊的布局功虧于潰?”

“無妨,對外我只是這間酒樓的幕後老板,鮮有人見過我,在瓊州我又豈是靠這個。”洛恬之神色輕松,眉目間滿是自信的神采。“只我們得盡快動身,越快越好。你們可以先作為租客住到天字號房,我恐要先行一步。”

“大恩不言謝,洛兄千萬小心。”東方靖起身拱手,洛恬之輕笑一聲,擺了擺手潇灑地離開了。

東方靖目送片刻後快步走到內室,“怎麽樣?”

秋葉白正凝視着碗裏的鮮血,眉頭輕松,說道:“王爺,解藥沒問題。只是這方子比較繁瑣,需藥浴七七四十九天,日日不可間斷才可徹底恢複他的經脈。”

“讓羅鴻先聯系城外的鷹衛吧,将沿路安排好,本王要他……萬無一失!”東方靖注視着床上秦朗昏睡的臉。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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