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軍訓

晚上快八點,倪路回到宿舍,302寝室的其他人已經回來了。

李密嘴裏咬着根棒棒糖,帶着耳機盤腿坐在椅子上用筆記本電腦看視頻,扭頭看見推門進來的倪路,立刻把耳機摘了,取出嘴裏的棒棒糖,“路哥,你理發了?”

倪路點頭,“嗯。”

倪路現在頂着一頭板寸,比李密的圓寸還短上幾分,看起來幹淨清爽。

李密看他,像是今天才第一次認識他,上上下下重新看了一遍,“可以啊路哥,換個發型整個就像變了個人,變帥不少。你之前頭發太長了,看起來……嗯……有點內向……”

李密其實想說陰郁,話到嘴邊又拐了個彎。

倪路把從圖書館裏借回來的書放到自己的桌子上,“明天就軍訓了,頭發剃短方便些。”

聽到這話李密一陣哀嚎,“不要提醒我關于軍訓的任何話題,我不要早起,我不要曬黑,我讨厭訓練!”

躺床上玩手機的暨辰哼笑一聲,“今天上街你不是買了一堆防曬霜,都快能泡進去洗澡了,還怕曬黑?”

正在鼓搗自己那臺臺式電腦的許健柏擡頭看一眼,說:“你們不懂,對李密而言有問題的是會曬黑嗎?真正有問題的是軍訓本身!”

“嗷!”

李密整個人一蔫,倒在桌子上。

倪路抓一把發癢的脖子,上頭有沒處理幹淨的頭發茬子,“廁所裏有人嗎?”

李密有氣無力說:“紀鵬雲剛進去。”

倪路拉開椅子坐在書桌前,拿起剛借回來的其中一本書,問他旁邊的李密:“怎麽沒看見閑忻。”

拿起挂在身前的耳機,正要戴上的李密動作一頓,“他中午就走了,說有事,晚上暫時也不會在宿舍裏睡。”說到這,李密一臉羨慕嫉妒恨,“羨慕死我了,閑忻還不用參加軍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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暨辰的眼睛從手機前移開落在他身上,“閑忻是因為身體原因才不用參加軍訓,他前不久才手術完從醫院出來,這你也羨慕?”

李密沒心沒肺點頭,“只要不用參加軍訓我寧願代他動手術進醫院。”

暨辰一臉你沒治了繼續玩手機。

李密又把耳機丢開,一臉興奮往倪路那邊湊,“路哥路哥,你知道嗎?閑忻中午是和張禹城離開的。張禹城你知道吧,就是今天上臺演講的學會生主席,大我們一屆的學長,他一出來所有女生激動得滋哇兒亂叫的那個!”

倪路面若止水,點點頭,“哦。”

李密八卦之心熊熊燃燒,“據說他們是一塊兒長大的,親如兄弟。一個帥一個好看,站一塊實在是養眼。閑忻要是個女的,說他們不是一對都沒有人信!”

倪路翻過一頁紙,手指在書頁上點點,沒說話。

他們還真是一對,男的也能和男的在一塊,就是不太容易被普通人接受。

倪路能理解被他看見時他們為什麽會這麽緊張。

李密繼續說:“這位主席一出來,女生們叫成那樣我還覺得她們膚淺,後來才知道,張主席是真的牛逼。別看大我們一屆,年紀和我差不多,比路哥你還小一歲。人是天才、學神,直接保送上來的,一路斬獲不少學業和非學業上的獎項,簡直全能,之前收到國外一堆名校邀請卻來了咱們學校。學習這麽忙管着學生會還能游刃有餘,而且性格還特別好,別說女生,咱們學校不少男同學也拿他當偶像。”

說性格好時倪路翻書的動作停了一下。

倪路實在不是一個好的聊天對象,跟他說什麽都平靜如水,除了點點頭應一聲連個表情都沒變,李密說着說着自己就沒勁了,戴回耳機接着看一直在追的美劇。

紀鵬雲洗澡有些磨蹭,等他出來已經是二十分鐘後了,倪路等了一會兒沒見其他人要用廁所,便取了幹淨的衣服去洗澡了。

明天六點就得起來,今晚沒有一個人敢超過十一點睡,都是燈一熄就上床培養瞌睡蟲,手機都不怎麽玩。

經過昨晚,今晚倪路适應了些,閉上眼睛沒多久,睡了。

大學軍訓比高中軍訓難多了,是個人都得脫層成皮,新長的皮膚絕對會比原來的深幾個色號。等李密明白他就算泡在防曬霜裏也只能保證不曬傷,不能保證不曬黑後,眼淚都要流下來。

大太陽底下站軍姿一個小時,教官一宣布休息,李密就挂在了許健柏身上,“又曬了一天,我現在已經不敢照鏡子了。堂堂302舍草變成一塊黑炭頭,是何其之慘烈悲壯的事情!”

許健柏曬得滿頭大汗,還得拖着人形挂件往前走,“你什麽時候就成302舍草了,我怎麽不知道。”

李密一臉憂傷,“舍我其誰。”

許健柏不是不潑他冷水,以免他太過張狂,“不說閑忻,你把暨辰放哪兒去?”

李密安排得明明白白:“閑忻是舍花,暨辰眼光長遠看中的是系草一職,小小舍草,他還不放在眼裏!”

許健柏服氣,“行,你牛,你有理,我說不過你。”

許健柏:“舍草大人,你能從我背上下來不,夠熱了你貼上來還跟火爐一樣。”

李密一聽,挂得更穩,“不行,你舍草大人腳不聽使喚了,走不動……舍草大人我也熱,口渴,想喝水,冰水!”

坐在樹蔭下用帽子扇風的暨辰聽見他嚷嚷,咽了咽口水:“我請客,咱們班的都有份,問題是誰去搬水。”

真是聞者傷心,一大早起來跑完三千米,停止間轉法訓上兩個小時又站上一小時軍姿,現在誰都擡不動腿了。

沉默中,剛坐下的倪路站起來,“我去吧。”

“路哥!”李密看向倪路的眼中幾乎要盈淚,“路哥,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

倪路一走,李密直接倒在草地上,“通過這幾天的軍訓,我看出來了,咱們班體能和耐力最好的就是路哥。”

他這話說出來,其他人是真心服氣。倪路就是人看着瘦,有點弱不禁風,可甭管教官安排什麽訓練,都能完成得又快又标準,而且這麽多訓練下來,他看起來還仍有餘力,除了一腦袋的汗水,臉不紅氣也不怎麽喘,教官已經拿他當訓練标兵讓其他同學向他看齊了。

好比現在,一早上的訓練剛結束,每一個人累得雙腳打顫,站都快站不起來,倪路卻能若無其事去搬回兩大箱瓶裝水,經過出錢的暨辰允許後,并取出逐一分發給休息的同學。李密看他的眼睛都在冒光,接過冰鎮過的水打開猛灌幾口,他忍不住問:“路哥,你體力怎麽這麽好?”

倪路笑笑,“從小幹活練出來的。”

那是李密不曾經歷過的生活,所以他不免好奇,“都要幹些什麽活?”

“很多。”多到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砍柴,放牛,種地,收稻谷……”很多很多,從記事起,他就繞在大人的腳邊有樣學樣。說着說着,倪路不說話了。

他手裏握着最後剩下的一瓶水,看瓶身上的水珠滴下來淌濕他的手。慢慢回憶過去的日子,他意識到,這不是幹活,這是他的生活。

“哇。”李密眼睛發亮,“好玩嗎?”

倪路側頭去看李密,過了一會兒,笑了一下,“不無聊。”

因為沒有時間無聊。

倪路說:“我從小學起,每天走一個多小時山路去上學。”

李密:“為什麽?”

倪路:“因為我們那村子太小,沒學校。”

李密:“你體力就是這麽練上來的吧,難怪你跑三千米下來都不見怎麽喘。”

倪路:“是啊。”

倪路的經歷和李密的生活距離太過遙遠,完全就是李密知識的空白區域,所以他問了倪路很多很多問題,倪路一一回答,為他解惑。

他們周圍坐着不少同學,一時間,除了李密的問話聲、倪路的回答聲,就沒了別的聲音。

軍訓期間再怎麽鬼哭狼嚎,熬過去了也就好了。

結束會操表演,即将與教官們告別的那一天晚上,在唱軍歌比賽的時候,曾對軍訓抱怨最多的李密唱着唱着就紅了眼睛,唱到最後變成了吼,吼到嗓子都啞了也不肯停。

這就是青春,恣意、張揚,不計後果,厭時坦坦蕩蕩,離別時也要發洩個痛痛快快。

軍訓一結束,大學生活就要回歸正常了,李密還沒從終于脫離軍訓的興奮中回過神來,就又迎來了一個惡耗。

“什麽,下周有美術考試?”

李密雙手捧臉,嘴巴張得如愛德華·蒙克作品《吶喊》裏的人物。

“我不明白,我一個工科生為什麽要參加美術考試!”

暨辰幽幽斜了他一眼,“建築系大一素描是必修課啊,別跟我說你不知道?”

李密:“知道是知道,但怎麽才開學就要考試啊!我完全沒準備啊,我整個高中生涯別說素描,塗鴉都很少畫啊!一上來就玩這麽大,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

紀鵬雲趴床上,探出腦袋來安慰他:“放心,我問過了,都知道咱們是理科生,對咱們的繪畫水平要求不高,就畫點靜物,別把圓的畫成方的都能過。”

李密晃晃悠悠坐倒在椅子上,突然趴到桌上大聲哀嚎:“可我對我的繪畫水平沒法放心,就剩四天了,臨時抱佛腳我能畫成什麽樣啊我!”

許健柏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我有一個好辦法。”

李密擡頭,雙眼都是希望的光芒,“什麽好辦法?”

許健柏手指天上,“求神拜佛,讓他們賜與你一夜之間擁有天才般的繪畫能力。”

“滾!”

李密一腳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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