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為敵
和人的出生證明一樣,每張照片在拍下的一瞬間,就自動生成拍攝時的時間,拍攝的設備以及型號等等,只要不是二次編輯過的,即便更換到另一個設備裏,這些數據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倪路看到照片時心中不免震驚,沒想到張禹城居然把他設計時的每一張圖紙都拍了下來,簡直就像是他早有預料暨辰今天會這麽做而早早做下的準備。
看見倪路盯着手機半晌不語,專業老師問道:“怎麽了?”
倪路略一沉吟,看一眼自己屏幕裂成蜘蛛網,多少有些影響觀看效果的手機,并沒有直接把手機遞給老師,而是說:“我還有一個證據。我有個朋友,他手裏有幾張照片,能證明我速寫本上的設計出現的最早時間。”
一旁的暨辰“嗤”笑出聲,“拜托,照片上的時間是可以編輯修改的。”
倪路看一眼随着視頻一塊出現在他與張禹城聊天界面裏的一句話,對暨辰說:“那随照片出現同步上傳到手機雲存儲裏的時間,也能修改?況且,照片上的每一次修改都會如實記錄下來,有跡可循無可隐藏。”
暨辰的眉頭這才皺了起來。
張禹城在手機裏交代完要對倪路說的話,放下手機,立刻啓動車子往學校的方向趕去。
一旁的學長看着他沉下來的臉色,一時間噤聲不語。
好家夥,一向笑得和風煦日仿佛什麽事情都不能讓他生氣的張學弟一沉下臉來,看起來可吓人啦。
也不知道是什麽事情,讓他臉色都變了。
專業老師的辦公室裏,暨辰已經恢複一臉淡定,仿佛他剛剛的皺眉只是大家的錯覺。
他似笑非笑地斜了倪路一眼,對專業老師說:“我畫圖的時候,可沒防賊一樣每畫一張就用手機拍下來,誰會想到只是一次作業而已都有人能不要臉的抄襲。”
見識了暨辰颠倒黑白的無恥,倪路一開始是震驚的,他沒有當即去反駁,而是在一陣沉默後,說:“不論我朋友拍下照片的初始動機是什麽,至少,它證明了我這次設計出來的最早時間。”
專業老師說:“你現在有照片嗎?”
“有。”倪路這才給老師遞手機,“還有視頻。”
視頻內容他還沒來得及看,不過他相信張禹城。
專業老師看一眼倪路的手機,皺皺眉,但還是接過他的手機,在碎裂嚴重的手機屏幕裏仔細辨認,并打開倪路的速寫本對比,原還想翻其它照片,死活滑不動屏幕,最後,老師妥協了,把手機還回去,“你把照片和視頻發給我。”等倪路把手機接回去了,忍不住問一句,“怎麽不換部新手機?”
倪路似沒想到老師會這麽問,愣了一下,看一眼自己的手機,不甚理解地說:“還能用啊。”
他這理所當然的語氣讓老師一時間無言以對。
這麽節儉的孩子近幾年來他真是很少遇上了,現在的學生誰不是用一段時間就想着換新手機。
如倪路所說,他發過來的照片除了他速寫本裏的草圖,還有他前幾版的設計,視頻內容基本都是倪路在寝室裏俯案畫圖或查資料的畫面,視頻顯示的時間基本都在淩晨一兩點左右,看得出來倪路為這次的設計費了不少心思。
倪路看見視頻的時候也有點懵,他根本不知道張禹城是什麽時候拍下的這些內容。
專業老師對比看完,又一再确認每張照片的內容,才對暨辰說:“你有什麽能證明,你速寫本裏的設計的時間。”
暨辰沒有。
他以為只要先倪路一步就可以了。
卻沒曾想倪路手上居然有照片能證明他畫圖的最早時間。
但事已經做出來了,讓暨辰承認自己是栽贓陷害倪路?不可能!
這次輪到暨辰沉默,片刻後,他說:“老師,正如我之前所說,我從來沒想過一次作業而已也有人抄襲,這方面的确是我疏忽。但并不能因為我無法證明我的設計比倪路的設計出現的還早,就斷定我抄襲。我不服!”
張禹城趕到的時候,倪路和李密許健柏都站在辦公室門外的走廊裏,張禹城的出現,讓他們三個人紛紛朝他看過來。
氣有些喘的張禹城朝他們走來,視線落在站在李密後面的倪路身上,問他:“現在什麽情況?”
倪路沒回,他注意到張禹城上手上捧着的東西,“你怎麽……”
張禹城手上拿的正是倪路給他這次的設計親手做的建築模型。倪路一直放在他們的寝室裏,張禹城肯定是先回了506一趟,才往他們這邊趕。
張禹城手裏的東西讓李密眼睛一亮,人跟着湊過來,“這是路哥做的模型?哇靠,做得也太精致了吧。”
張禹城的眼裏依然只有倪路,他說:“李密給我發消息了,說暨辰堅決不承認他在栽贓陷害你。所以我回了寝室一趟,把你的模型拿來了。”
倪路說:“對,他不承認。他一口咬定是我抄他的設計,他是因為疏忽所以拿不出更有利的證據,證明他的圖紙畫得比我的早。”
李密補充道:“老師讓路哥出來,是想分別和他們談一談。”
張禹城把手中的建築模型遞給倪路,說:“小路,把你的模型拿進去,裏頭的每一個設計都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你和老師說說你這次的設計,就當是一次正式的評圖。你說出你設計的初衷和所有想法,讓老師來點評。我不知道暨辰是什麽時候盯上你的圖,但總歸時間不長,準備不可能有你這麽充分,他能抄卻無法完全理解你圖紙裏的細節,而這些都是你腦子裏的東西,誰也搶不走。”
李密在一旁興奮地說:“對啊,路哥,為了這次的移動圖書館,我記得你有設計很多小機關,我們都不太清楚,暨辰更不可能知道。你可以讓他先說說那些小機關的作用,他肯定說不出,然後你再說出來,一擊絕殺,看他還有什麽話說。”
張禹城看一眼李密,朝倪路點頭,“沒錯。”
倪路接過模型,手指在模型底座邊緣輕輕摩挲,他對上張禹城的眼睛,認真地說了一句:“謝謝。”
張禹城嘴角微揚,朝他點點頭。
半個多小時後,辦公室大門呯一聲被打開,臉色鐵青的暨辰出現在門後,他的視線在站在走廊裏的三個人身上掃一圈,最終停留在張禹城身上。
暨辰目光晦暗不明,嘴邊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随即大步朝他們走來。
暨辰臉色實在難看,李密和許健柏紛紛避開。
暨辰顯然不想在這繼續多待,無視他倆直接走過去,下一秒就被一條長臂拉住去路。
張禹城臉上沒什麽表情,他淡淡地對被他攔下的暨辰說:“我們談談。”
“我們沒什麽好談的,”
暨辰壓根不想理他,抵着攔他的這條手臂打算就這麽硬闖過去。
張禹城一把拽住他的後衣領,趁其不備,唰地一下把暨辰拖出兩三米外。
“媽的!”
暨辰何曾讓人像拎狗脖子一樣拽過,當下氣得就要去踹張禹城。
踹第一腳被避開,臉色發白咬牙發狠再去踹第二腳,張禹城再度避開,緊接着曲膝往前一頂,重重撞上暨辰另一條腿的膝蓋窩,下一秒暨辰“唔”一聲,身子一軟,險些倒地,硬是被張禹城拎住後衣領提溜了起來。
暨辰痛得失力地這點功夫,張禹城生生把他拖出了這條長長的走廊。
留在原地的李密許健柏半晌無語。
或者說,他們被剛才的畫面震得已經徹底失語,只能傻怔怔站在原地。
“媽耶。”
李密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顫巍巍說:“張主席,是練過的吧?”
許健柏有捂額的沖動。
他突然深刻體會到一件事,那就是看人不能光看表面,他曾經誤會張主席有多深,現在臉就被打得有多腫。
他以前居然覺得張主席性格軟長相娘十之八九打不贏他!
現在他知道他錯了,錯得離譜!
十個許健柏都不一定能打得贏張主席!
又過了大概十幾二十分鐘,倪路走出來,李密和許健柏圍上去,李密心急地說:“路哥,怎樣,老師相信你了嗎?”
倪路點頭,“我設計的幾個細節,暨辰也抄了,但他說不上來這麽設計的具體用意。”
難怪他剛才出來臉色這麽難看。
李密“啪”以拳擊掌,一臉懊惱地道:“我們怎麽就沒想到這一點呢,要不是張主席提醒,說不定今天還真被暨辰得逞了。”
許健柏說:“事發突然,我們一時間想不到很正常。”
李密問:“老師打算怎麽處理今天這件事?”
倪路搖頭,“不知道,老師只說我這次的作業有效不需要重做,至于暨辰那邊,他打算先跟暨辰談過後再做決定,但一定會給我一個公平合理的交代。”
李密皺眉,“暨辰這次太過分了,明明跟他說過閑忻轉學和路哥無關,他偏不信,還千方百計搞出今天的事情。我實在想掰開他的腦子看一眼他的腦回路,實在莫名其妙,而且用心險惡。”
李密和許健柏在外面等倪路的時候就分析過暨辰這麽做的結果。如果他真的成功了,那倪路身上肯定會背上抄襲的罪名,再經過一番操作,直接扣上他人品有問題的鍋,甚至可以讓倪路再次回到田菲視頻事件時,有如過街老鼠上哪都被指指點點的處境。
倪路苦笑一聲,“我也不明白,不管是閑忻還是暨辰,我話都沒說上幾句。怎麽就因為閑忻得罪上他了。”
許健柏總結:“要是我們能想明白暨辰的想法,肯定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了。”
李密認同地點點頭:“倒也是。”
倪路問:“張主席呢?”
李密和許健柏面面相觑。然後李密說:“路哥,你知道張主席他其實身手很好嗎?”
倪路愣了下,搖搖頭,“不知道,怎麽了?”
許健柏伸出拇指,指指自己身後的走廊出口:“他把暨辰拖死豬一樣拖出去了。”
倪路:“?”
一路上,暨辰不是沒反抗,只不過反抗無效。
直至張禹城把他拖到一個沒有監控的無人角落,一把甩到牆根下,暨辰這才算是脫離了張禹城的控制。
暨辰靠在牆邊,眼睛發狠地盯住張禹城,明明知道對方的厲害,卻半點沒有受困的害怕,反而一副嚣張不屑的模樣。他慢慢站起身,說:“你到底要和我說什麽?”
張禹城雙手插兜,眼皮子一掀,“聽說你揍過倪路?”
暨辰背靠在牆上,懶洋洋又一臉無所謂地道:“沒錯,揍過,又怎樣?”
下一秒張禹城欺身上前,腳一擡踹上暨辰的肚子,等他疼得下意識彎腰的眨眼功夫,張禹城的手自口袋裏抽出捏成拳“啪”擊向他的左臉頰。
暨辰的臉被打偏向一邊,半晌沒緩過神來。
張禹城後退一步,打過人的拳頭松開,又插回衣兜,再次恢複為彬彬有禮溫潤如玉的學生會主席模樣。
仿佛他剛才踹的那一腳揍上去的那一拳只是錯覺。
暨辰緩慢地把頭扭正,頂着腫了半邊的臉眨眨眼,看着站在面前氣息內斂玉樹而立的張禹城,突地罵一聲“媽地”遂捏緊拳頭沖上去,張禹城這回眼皮子都沒擡,一腳踹上來就把人給踹回牆上。
“艹!”暨辰疼得彎腰抱住肚子,冷汗自額汗滑落,又頂一張半邊紅裏透紫的臉,看起來既可憐又凄慘。
與暨辰相比,張禹城就像只伺機以待的豹子。
冷靜,沉穩而無聲。
暨辰捂住肚子半晌,才能稍稍直起腰,他“嗤”一聲,又因扯痛臉頰倒吸一口氣,擡手摸摸臉,暨辰咬着牙一邊忍痛一邊冷嘲熱諷道:“藏得挺好啊,別人知道他們外表溫文儒雅的張主席實質上是個兇殘危險的人嗎?”
張禹城壓根沒理他這茬,只道:“不準再對倪路出手。”
暨辰像聽到什麽笑話,“倪路是個什麽東西,值得你這麽護着他?”
張禹城上去又是一腳。
“唔!”
暨辰被踹得整個背貼到牆上又滑落下來,這次他抱住肚子半天都站不起來。
張禹城垂下眼簾冰冷的視線透過濃密的睫毛刀子一樣紮在暨辰身上,“在我面前,說話注意點。”
暨辰擡起慘白的臉,眼神兇狠,“我TM想不明白,在我面前,閑忻開口閉口都是你,說你和他從小一塊長大,說你對他一直很好。你就是這麽對他好的嗎?在閑忻被倪路逼轉學後,不僅幫他說話住一間宿舍還這麽護着他!”
張禹城微微蹙眉,“閑忻轉學這件事與倪路無關。”
暨辰艱難地扯開嘴角,無所謂地笑笑,“那又怎樣?”
張禹城沉默。
僅這一句話,張禹城聽出來暨辰對于真相是什麽根本不在乎。
暨辰手撐在地上,抱住肚子慢慢站起來,“我只要知道閑忻讨厭倪路,這就夠了。”
“那麽你記好了。”張禹城對他說,“對倪路出手,就是與我為敵。”
暨辰瞪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話。
張禹城卻不再說話,退後兩步,轉身走人。
暨辰擡腳想追上去,可一動彈身上痛得他又臉色煞白地倒回牆上。
“艹。”
暨辰低啐一聲,只能倚在牆邊恨恨地看着張禹城走遠。
倪路給張禹城發消息,語音轉成文字:張主席,你上哪去了?
張禹城很快回複:等我一會兒,馬上去找你們。
倪路:我們到一樓等你。
張禹城:和李密他們說,我請他們吃飯。
倪路自手機面前擡頭,正好對上兩雙目不轉睛盯着他看的眼。倪路頓了一下,說:“張主席說,要請你們吃飯。”
“你們?”
李密莫名覺得這個詞有點微妙,感覺他和許健柏與倪路張禹城成了兩個陣營。
倪路意識到什麽,補救似地又加了一句,“張主席原話就是這麽說的。”
“哦。”
李密心底那剛剛萌芽的疑惑立刻被連根帶葉拔了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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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OS: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