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對立

時淵站在他前方不遠,白色的銀紋外袍泛着淩冽的冷光,兩縷皓雪的青絲規整的落在胸前,如神祗的臉上一片清冷。

只有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宴林,帶着難以訴說的意味。

像是那柄熟悉的寒劍。

宴林神色微動,緊抿着薄唇,胸腔的疼痛好像都弱了些。

明明他已經平緩了心态,從不去想前世的種種,仇恨也好,怨念也好,不甘也罷,他都短暫的忘掉。

在這之前,他都相安無事的過來了。

為何,這個人的幻象會出現在這裏.....

難道,自己對他,竟然有這麽深的執念嗎?

宴林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極其認真的想從那人影上看出一絲破綻。

同時,眼裏仿佛有千萬情緒聚集,複雜難辨。

而不出意外的,時淵朝着他走去。

宴林回過神,目光一沉,猛地錯開視線。

感覺對方一步一步的靠近,緩慢卻沒有聲響,直到走到他身前,高大的身影極具壓迫感,那自上而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芒刺在背。

害怕,讓宴林心裏一緊,更加沒有擡頭,只是自顧自的盯着腳尖。

不過是一個幻象,卻還有這般的壓迫力。

在這個人面前,他好像永遠是一個擡不起頭的懦夫。

白衣之人靜靜的凝視着他,那速來冷清的眼眸裏,是無法壓抑的深色,濃烈而深刻。

只見他緩緩擡起身側的手,以細小的弧度微微顫抖着,小心翼翼的向着晏林伸去。

宴林自然感覺的到,餘光偷瞄了一眼,看着離他越來越近的手,如同夢魇裏無數次伸出的利刃,即将奪取性命一般。

宴林臉色更是一白。

幾乎是快要落在頭上的瞬間,他全然不顧自己的內傷,猛地揮手打開。

“啪——!”

本能的恐懼,使他瞪大了眼睛,微喘着氣,漂亮的眼睛,惡狠狠的盯着上方的人,淺棕色的眸子裏是毫不掩飾的厭惡,憎恨。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有多麽的害怕。

他只想着,這個人或許又要殺他了——

即使只是幻象,他也不想死,再也不想了——

所以走開,離我遠點——

不要每一次出現,都來考驗他的決心。

時淵只是愣在了原地,臉色一白,白皙的手僵在空中,手背上多了一抹紅色,強大如神的身影,像是出乎意料的微微停滞,有一點脆弱。

氣氛突然變得尴尬,兩人這麽僵持了半晌。

只聽那低沉喑啞的聲音,說的很輕:“你受傷了....”

宴林咬緊了牙關。

幻象裏的他竟然是這般虛僞嗎?這麽冷血的人,居然開口關心他。

簡直可笑……

自己是不是被打瘋了,意識混亂。

他嘴角莫名的勾起一絲不可見的弧度,嘲笑自己,而剛剛的牽扯內傷的疼痛鋪天蓋地,血腥味溢滿口腔,他又冷又疼,卻偏過頭,身體往後退了退,拉出距離。

沉重的眼皮,讓他不由得閉了閉眼,喉嚨裏擠出兩個字。

“滾開。”

神色冷厲,冰冷不慘一絲的感情,甚至連讨厭和仇恨,都是那麽的明顯。

白衣人身形一頓。

空氣一下變得寂靜,細弱的微風,晃動的樹葉,還有那潺潺的溪水聲,都被無限的放大,如同拿着一個大喇叭在耳邊不停的喧嚣着。

宴林只覺得腦袋越發的沉重,意識恍惚起來。

眼前的白衣身影卻沒有消失。

只是靜默的原地站了一會兒,随後又往他靠近了些。

宴林皺起眉頭,決定置之不理。

片刻後,一個寬厚的手落在他的頭頂,溫熱間帶着沁人的溫度,淡淡的沉香萦繞在鼻尖,安心而沉穩。

宴林又想擡手揮開,可是卻沒了力氣,眼簾微垂,畫面模糊起來。

不過,這個味道.......好像在哪裏聞到過。

腦子裏卻一點記憶都沒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幻象裏的原因,這雙手殺人如麻的手,異常的溫暖,他疲憊的意識這一刻竟放松了下來,壓抑緊繃的情緒得到舒緩,喉間的腥甜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吐了出來。

白衣劍修的衣衫上,多了一片紅色。

晏林怔了一下,笑了。

一只手扯着那銀紋布料,瞅着染紅的地方,不錯,好看。

同時,他的意識也陷入了一片黑暗。

晏林的頭靠在時淵的腰上,身體沒有滑落在地。

時淵垂眸,清輝的眸子凝視着晏林沉睡的臉。

半晌,他脫下自己的外衫,可看了一眼那塊血漬,還是從腰間儲物袋裏拿出一件嶄新的銀紋外袍,披在晏林的身上,随後,彎下腰,将他抱了起來。

正待他轉過身,前方憑空之中一道紅光劍影斬下,疾風呼嘯而過,帶起白色的衣袍和發絲,綠草橫飛,直接将地面辟出了一個深深的溝壑,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時淵擡眸看過去。

安瑾年暗紅色的眼睛微眯,眸子一片冷色,盯着前方的時淵,還有他懷裏抱着的人。

他的仔細的打量着青年的每一寸,即使外袍遮住了大半,可暴露在空氣裏的紅痕與血跡都無比的刺目。

之前的外袍,現在的模樣,安瑾年的眼底閃過一絲暴怒的肅殺。

“時前輩破開鏡門,直接帶走一個小輩,怕是不太合規矩吧?”

安瑾年臉上依舊帶着笑,語氣也算恭敬,只是擋住去路的身體卻沒有挪開半分。

随後又似笑非笑的開口:“不如,前輩将人交給我,我和卿和本是一隊的,剛剛因為些意外走散了,如今他受傷,我也有責任照顧,算是将功補過。”

白衣劍仙置若未聞,只是漆黑深邃的冷眸,看了一眼懷裏臉色越發蒼白的人,眉間微凝。

霎時,時淵的周圍出現數道劍氣凝成的長劍,劍氣橫飛,急速朝着安瑾年的方向,逐一落下,龐大的威力沒有絲毫顧忌。

而那冰冷的眼神,無情無感,沒有絲毫的憐憫與對生命的熱忱。

安瑾年原本站的地方頓時硝煙四起,飛砂碎石,發出巨響,地面砸出不同程度的深坑,大小不一,一片狼藉,十尺之內,只要不想死,無人敢靠近半分。

趁着四周的硝煙,折烏憑空而現,時淵兩指并立牽引着它,淩空一劃,折烏劍氣四溢,上古神器的霸道威壓朝着天空之中斬去。

“噌——!”

只聽見一聲碰撞的巨響,折烏旋轉着被彈了回來。

天空之上,白霧硝煙之中,一個人影逐漸顯現,一身深紅如血的紅色長袍,雙手手腕處兩根飄長的紅帶,漆黑的長發也泛着紅光,随風糾纏,渾身上下都是暴走的靈力,肆虐張狂。

那張溫和俊雅的臉上還是滿含笑意,腥紅的眸子如血淵般。

時淵目光一沉。

“前輩想走,随意,人請務必留下。”

不知是受了這氣勢的影響,還是剛剛被擋了一招,有損神器的顏面,折烏劍身顫動不止,發出刺耳的争鳴聲,磅礴的劍勢傾瀉而出,樹木搖曳,如瑟瑟發抖。

安瑾年卻面色如常。

“嗯....”

宴林那裏受得住這般的威壓,嘴角溢出一絲鮮血,眉心緊蹙,發出一聲極低的痛苦呻吟。

安瑾年神色微動,身體不可見的向前動了半分。

時淵幾乎是立刻将他放下,單手環住,護在懷裏,騰出的右手朝着折烏一握,劍柄入手,争鳴之聲停止,他看着安瑾年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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