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祈福 年少無知罷了

芷萱是被幾個仆婦帶回來的。

将人随意地向可兒一推,她們就離去了。

離開前,還若有所指地諷刺了一句:“山雀就是山雀,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飛上枝頭變鳳凰。”

可兒抱着自家主子,眼眶一下就紅了。

“不是那樣的。主子……從來都沒想要當什麽鳳凰……”

後面還有一句話可兒沒說,也不敢說。

可兒覺得,自家主子分明是被那位囚在這一方小小天地中的。

關于芷萱的身世背景,宮裏說什麽的都有。

有的說她是哪個煙花之地的風塵女子,在發現太子殿下的身份後纏着不放,殿下處于無奈才将人安置到了東宮的這一方偏院中。

更離譜的,還有說芷萱是太子某個友人的遺孀,借着太子對友人的思念之情趁機引誘殿下,并厚着臉皮留在了太子身邊。

但可兒服侍芷萱這麽久,更多是見她對着遠方的天際出神。

可兒在宮中這麽多年,看人也有自己的一套。

無論人批上怎樣的僞裝,眼睛總是變不了的。

那些不堪傳言中的算計或是風塵味,在芷萱眼中找不到半點影子,她眼中澄澈到看起來有些空茫。

這樣一雙眼睛,不是傳言中的那種人會有的。

況且,太子一箱箱的珠寶玉器往主子這裏送的那段時間,也沒見芷萱眼中有過半點波動。

可兒将人扶到木床上,為芷萱換下被雪水浸濕的衣裙。

衣衫劃落,一身冰肌玉骨看得可兒一個女子都紅了臉頰。

她咽了咽口水,為芷萱換了一套衣服蓋好厚厚的被褥。

現在她終于理解為什麽外面還有傳言離譜到說芷萱是山中精怪來魅惑太子,還有一堆人相信了。

這樣一副身子,不是精怪是什麽。

本就大病未愈,又經這麽一遭,芷萱的病況愈發兇險。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覺得這樣下去不行的可兒去禦藥房求藥,卻被宮人粗魯地趕了出來。

她向他們解釋芷萱兇險的病況,卻換來他們嘲諷的一笑。

“真是不巧,你要的藥材都沒有了。”

“可、這些藥材平日裏少有人會用到,怎麽會一夕之間一株都沒有呢?”

可兒一開始覺得他們是刻意為難,連忙低聲下氣求了又求。

“實不相瞞,就在昨日,太子殿下親自取了藥材送給了未來的太子妃林姑娘,剩下的也不是沒有,但公主殿下還在病中,哪有你們偏院的份?”

說完,就将可兒推了出去。

“去去去,什麽阿貓阿狗也來讨藥材,趕緊走!”

可兒在門口眼巴巴的望了半天,也沒有人再理會她。

她失魂落魄回到偏院,卻被偏院中的場面吓了一跳。

“放開芷萱姑娘,你們做什麽?!”

院中,幾個仆婦正架着高燒昏迷的芷萱往外走。

瘦小的可兒根本無法和這幾個人抗衡,只能任她們将人帶走。

“你家姑娘有這個福氣,能跟着貴人們一起去廟裏為公主殿下祈福,你這丫頭不謝恩,在這裏發什麽瘋。”

“可主子正病着……”

“這是貴妃娘娘的意思,太子殿下也是應允了的。”

可兒再說不出什麽,太子都同意了,此事就再也沒有商議的餘地。

與滿眼焦急的可兒不同,此時此刻,林霜兒正紅着一張臉站在賀子璎身邊。

“瞧瞧,我不過讓他帶你上馬車,這就紅了臉,日後和他成了親,還不得羞成什麽樣。”

貴妃拉着林霜兒的手,怎麽看怎麽滿意。

“貴妃娘……

“好了好了,不說了,再說怕是子璎會因着我調侃你與我置氣了。”

面對貴妃的調侃,賀子璎沒什麽反應,只是擡眼看着林霜兒。

“身子恢複的如何?”

林霜兒為救公主落水的事早就傳遍京城,那些貴女眼看她已經和太子定下婚約,探病的人幾乎要踏破林府門檻。

除此之外,太子更是送來無數名貴的藥材讓林霜兒好好調養身體。

此時聽到太子仍關心她的身體,林霜兒心下一喜,臉上卻是表現出一抹嬌弱和腼腆。

“回殿下,多虧了殿下送的那些藥材,已經好些了。”

“那便好。”

說着,太子帶着林霜兒來到了一架馬車邊上。

“小心些。”

說着,賀子璎伸手,扶了林霜兒一把。

太子殿下一貫面冷,一雙眼中總是含着威嚴。

卻沒想到還有這樣溫柔細致的一面。

林霜兒心跳的飛快,偷偷看了賀子璎好幾眼。

賀子璎伸手挑起車簾。

下一刻,他臉色陡然陰沉下來。

林霜兒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車內。

原本為林霜兒準備的馬車上,靠坐着一個玲珑有致的身影。

她似乎是睡着了,一點反應沒有,臉掩映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

是芷萱。

林霜兒垂眼,眸中劃過一抹喜色。

成功了。

太子不管對芷萱怎樣,他首先是太子。自小受到的教育讓他極為重規矩,即使是剛帶芷萱回宮時那會,也只是将人安排在了偏院。

那時的林霜兒雖然還沒見過太子,聽聞這件事後也就有個大概印象。

但現在不同,林霜兒已經是準太子妃,未來的皇後,芷萱這個人,她不能容她留在太子身邊。

林霜兒是皇都貴女,未來還将是太子妃,為她準備的馬車是萬萬輪不到芷萱一個來歷不明的孤女坐的。

果然,太子都不願細看馬車中的人,就重重放下了車簾。

冷哼一聲,疾步帶着林霜兒離開。

“子璎,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帶着霜兒換了一輛馬車?”

一旁的貴妃疑惑道。

“無事,一個不知輕重的人罷了。”

賀子璎冷冷開口。

賀子璎身後,林霜兒和貴妃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林霜兒換了馬車,可臨時準備的必然沒有原先的舒适精致,賀子璎的眼神更冷了幾分。

車隊啓程前往寺廟。一路上,賀子璎一直騎馬護在林霜兒的馬車周圍,對另一架馬車不聞不問,一眼都沒去看過。

到了皇寺,林霜兒和貴妃都已下了車,另一架馬車還沒有半點動靜。

“要不要讓人叫一叫?”

貴妃颦眉問道。

“她願意如何便如何。”

賀子璎的眼中仿佛凝着寒冰,他冷冷地看了那架馬車一眼,帶着自己母妃和未婚妻步入皇寺之中。

芷萱醒來時,有點分不清是不是還在夢中。

她之前分明是跪在長春宮門口,最後只記得一地白雪,此時卻是到了一架陌生馬車中。

她撩開馬車簾子,鋪面而來的寒風夾雜着大片雪花同時灌入車中。

外面竟然天色已暗,周圍不見任何人的蹤跡,只有她這架馬車孤零零落在寒風暴雪中。

這馬車雖然裝潢精致,但車內都是灰塵,暖爐也是冷冰冰的,顯然仆從并沒有仔細對待。

這樣一個人困在這裏始終不是辦法,天色一點點暗了下來,這樣的荒郊野外待不得。

雖然心裏清楚,但芷萱現在依然頭重腳輕,膝蓋以下又痛又麻,雙膝更是像有無數長針紮在其中一般刺痛。

這樣的她連行動都困難,更何況要在風雪中跋涉。

這時,馬車附近突然傳來腳步聲。

像有人慢慢向馬車這邊走過來。

芷萱從衣服裏摸出一根尖銳的簪子,緩緩握緊。

這樣的夜色,荒郊野外中困住的馬車,有人來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車簾被撩開,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

芷萱手中的簪子掉到了地上。

“……師父?”

“怎麽?你師父這般俊朗一張臉,還有人能模仿不成?”

來人一雙細長的眉眼總是笑眯眯的,一身華貴長袍,只是樣式和王都現下風靡的款式略有不同。

“乖徒兒,不過多久沒見,你怎麽變成這幅樣子?”

文禮笑眯眯地問芷萱。

芷萱垂頭,高熱讓她思維有些遲鈍。

“師父出現在這裏,也就是說我可以離開賀子璎了?”

“你很盼着離開?”

“總該離開的。”

“快了。不過徒兒,我走之前你可不是這幅樣子。”

“那時的你很擔心我會開口讓你離開太子,像是被那小子打動了,怎麽現在……”

……少無知罷了。”

芷萱蒼白的唇勾起一抹自嘲。

“此處事了你就可以離開,不過現在你還得先回去。”

文禮道。

芷萱點點頭。

“太子殿下也是貴人多忘事,只記得将母親和未婚妻帶回皇宮,卻獨獨将高熱的你忘在了這寺廟門口。”

文禮感嘆了一句。

芷萱恍然。

原來是帶她來祈福,多半是為了公主。

也難為賀子璎了,總帶着一個多餘的人,将人忘在路上也是應該。

不過快了,多餘的人總會離去。

到時候,太子殿下應該會長長松一口氣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