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萱 為什麽怕狗

自從賀嫣來了将軍府,平日裏安靜的府中就整日喧鬧。

門口又傳來争執的聲音,隔着老遠就能聽見賀嫣那蠻橫的斥罵。

“怎麽了?我打碎個瓶子怎麽了?”

芷萱擡眼望去,就見賀嫣站在門口,腳下是一個碎裂的花瓶。

這花瓶很是眼熟,正是之前将士們擡回來的寶箱中的瓶子。

那将士沒見過賀嫣,只覺得這女子十分可惡,明明是她打碎了瓷瓶,卻反倒嚷嚷着要來教訓他。

“這不是普通瓶子,這可是小将軍他們之前挖出來的古董花瓶。”

将士據理力争。

一聽見這是魏峻挖出來的瓶子,賀嫣臉色更難看,她此時只想趕快将這件事糊弄過去,于是便開始對這将士威逼利誘。

“你知道我是誰麽?”

“你是誰?”

将士見賀嫣來者不善,警惕問道。

“我可是安王府最受疼愛的郡主!別說這一個花瓶,就算我将這一箱東西都砸了,你也不能說什麽!”

将士咬咬牙:“此事我會如實禀報将軍,具體如何處理讓将軍定奪。”

“慢着!”

賀嫣自然不會任由他将這件事告訴魏峻。

“本郡主讓你走了嗎?”

“你用這花瓶撞了本郡主,本郡主還劃傷了,你不道歉,卻要去告訴将軍,這是什麽道理?”

“你!”

“郡主慎言。”

芷萱本不欲摻合和賀嫣有關的事,只是這無辜将士實在可憐,她才有些看不過去。

她不想和賀嫣起争執,她這樣一個孤女,住在将軍府全憑魏峻一句話,實在是沒有辦法和貴為安王府郡主相争。

她語氣盡量放得平和。

“想來也是誤會一場,郡主何必為難這小将士。”

“關你何事,輪得到你說話?”

聽見芷萱說話,賀嫣頓時激烈的反駁。

“那輪得到誰說話?”

低沉的男聲傳來,芷萱擡頭,就見魏峻沉着臉走了過來。

一見魏峻,賀嫣的氣焰就弱了下去。

芷萱也松了口氣。

魏峻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應當不會偏袒什麽人。

賀嫣也有些害怕,她聲音小了些。

“……也不是故意的,我不認識那些罐子,不知道它們是古董。”

“郡主說這話可就沒人信了,您貴為郡主,您自己也說了這樣的瓶子多的是,又怎麽會認不出這是古董?”

将士覺得賀嫣在說謊。

“…………”賀嫣漲紅了臉,卻說不出什麽話來。

魏峻颦眉,也覺得有些奇怪。

賀嫣某些時候的行為舉止的确不像個郡主,反倒像是個市井小民。

“你們太過分了!”

賀嫣的侍女趕了過來。

“我家郡主幼時被人拐去,丢了好幾年,後來才找回來,不認得古董花瓶又怎樣?嬌蠻任性一點又怎樣?!”

魏峻瞳孔驟縮。

“你說什麽?!”?

侍女吓了一跳。

她後知後覺地捂住嘴,看着賀嫣:“郡、郡主,對不起,奴婢一時氣不過才……”

卻見魏峻匆匆幾步走到了賀嫣面前,仔細端詳起她的臉來。

賀嫣紅了臉,怔怔看着魏峻。

魏峻仔細觀察賀嫣的輪廓。

或許是過去的太久,記憶中小萱的面容已經有些模糊,只記得她皮膚黝黑身材瘦小。

而賀嫣很瘦,皮膚相較其他人也比較黑。

魏峻心裏覺得有些荒謬,哪有這麽巧的事情。

但他太想找到小萱了,只要有一點機會都不願放過。

他深吸口氣,問了賀嫣一個問題。

“你流落在外時,可有用過什麽名字。”

賀嫣愣了一瞬,眼中閃過一道詭秘的光。

“有。”

她回答。

……什麽?”

賀嫣看着魏峻,嘴角緩緩勾起。

“小萱。”

“我叫小萱。”

芷萱的心重重一跳。

浴房中水汽氤氲,凝固的水滴綴在芷萱纖長的睫毛上。

芷萱卻沒去理會,她心裏有事,注意不到這些。

門被扣了扣。

“姑娘,為你準備了些熱水。”

“勞煩嬷嬷了,進來吧,”

嬷嬷打開門,将一桶熱水提到了浴房中。

“夜已深了,明日還要趕路,姑娘早些休息才是。”

“好。”

芷萱溫和地笑了笑。

距那日賀嫣說自己是小萱已經過去了幾天。

這幾日,魏峻對賀嫣的态度可謂天翻地覆。

安王府派人來尋賀嫣,想要将她帶回去。

魏峻更是主動提出送賀嫣回去。

于此同時,他也派人找到芷萱,問她是否要一道回京城。

他是怕她住在這将軍府引人閑話惹得賀嫣不快吧……

芷萱笑的無奈。

即使她不願看着魏峻受蒙蔽,卻也沒辦法開口澄清。

畢竟魏峻被賀嫣騙總比惹到文禮背後那位主子強。

只是……

賀嫣怎麽會知道小萱這個名字的?

就在這時,她突然發現王嬷嬷并沒有走。

“還有什麽事嗎?嬷嬷。”

嬷嬷笑吟吟的:“只是突然想起府裏還有些花瓣,姑娘洗浴可要用些?”

“不必了,多謝嬷嬷費心了。”

王嬷嬷退了出去。

芷萱皺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一直将手臂露在浴桶外。

她垂眼看向自己的胳膊,上面一道刺眼的傷疤割裂細瓷似的肌膚。

這傷是狗咬的。

說起來,還和魏峻有些關系。

最初撿到魏峻的時候,他并沒有第一時間放下戒心。

不願接受芷萱的好意,甚至寧願和野狗搶食。

一次,魏峻惹到了一條兇狠的狼狗,它撕扯着魏峻的腿,眼神透露出兇光。

芷萱也害怕那狗,但當時的魏峻已經許多天沒吃飯,沒有力氣反抗,如果芷萱放任不管,只怕要不了多久小小的魏峻就會沒了命。

她壯着膽子将狼狗扯開,胳膊也被咬傷。

也是那一次,受盡傷害的男孩終于卸下了厚重的心防。

他看着芷萱流着血的胳膊,茶色的眼中清晰地倒映着芷萱的影子。

“姐姐,痛不痛?”

芷萱将身子沉到水下。

王嬷嬷看到她手上的疤了麽?

應該是看到了,畢竟這樣一條疤放在她身上太過顯眼。

她閉上眼,神情略顯疲憊。

王嬷嬷出去後,左右拐了兩次,走到了院中一處角落。

“嬷嬷,怎麽樣?”

那裏,魏峻站在那裏,臉上盡是矛盾掙紮。

明知芷萱不是小萱,他鬼使神差地又叫嬷嬷去查探。

畢竟除過外貌和舉止,身上的疤痕是去不掉的。

嬷嬷嘆了口氣。

“回将軍,老身按着将軍吩咐,仔細觀察了芷萱姑娘的胳膊,姑娘胳膊上的皮膚光潔,沒有半點疤痕。”

聞言,魏峻閉上了眼睛,唇角勾起一抹自嘲。

已經明知不是她了不是麽?還一次次地查探,莫不是對她動了心?

思及此,魏峻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除了小萱,他不會對任何女人動心。

第二天就是他們一起動身回王都的日子。

王都啊……

芷萱看着遠處連綿的群山,眼神有些遙遠。

她走到将軍府門口,那裏卻沒有魏峻和賀嫣的影子。

“姑娘,因為郡主不想和您同行,所以将軍帶着郡主先走了,吩咐我們送您回去。”

芷萱怔了片刻,随後輕輕笑了笑。

“那就麻煩諸位了。”

當年那個天天吵着嚷着要保護姐姐的小屁孩,終究是長大了。

另一邊,魏峻聽着賀嫣在身邊吵吵嚷嚷,眉頭微鎖。

不知怎麽回事,自從剛才決定将芷萱丢在後面不與他們同行,他就總是感到莫名心慌。

“在想什麽?”

賀嫣眼帶懷疑地看着魏峻。

魏峻眉間閃過一抹不耐。

但想起小萱,他還是耐下性子回了句沒什麽。

賀嫣放下心,又開始吵吵嚷嚷地說起來。

魏峻感到有些頭疼,眼底閃過一絲懷疑。

小萱雖然是孤兒,自小也沒有讀過書,可生來性子就是溫柔安靜的,怎麽會是賀嫣這幅樣子。

這幾天,魏峻也明裏暗裏試探過賀嫣。

可一提起當年發生的事,賀嫣就一臉恐懼不願回憶。

魏峻心下焦急,但事情牽扯到小萱,哪怕賀嫣只有萬分之一種可能是他心中的那個小萱,他也不忍逼問她。

況……年他被魏家強行帶回,沒來得及跟小萱道別,也并不清楚她之後的生活。

若是、若是小萱後來生活的不如意……

小萱一個弱小的孤女,在這樣亂的世道裏,萬一遭遇了什麽,以至于變成賀嫣現在這幅性子也不是不可能。

況且賀嫣提起以前日子時眼中那副害怕的神色并不像是裝的。

更何況,小萱的名字,他深深埋在心裏,未對外面透露過,知道這個名字的只有他和小萱本人。

想到這兒,魏峻眼中沒了不耐,而是滿滿的憐惜和心疼。

賀嫣察覺到了魏峻的情緒變化,正想做點什麽來鞏固她在魏峻心中的地位,馬車外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犬吠。

賀嫣霎時間白了臉色,整個人縮到馬車角落瑟瑟發抖。

“狗、狗!……過來!”

聽聲音,外面應當是一群狗,但魏峻帶着一隊人馬護送賀嫣安全,那些狗沒靠近過來就被趕走了。

狗群被趕走後,魏峻看着縮在馬車角落的賀嫣,眼底有着觸動。

他想起了當日,許久未進食的他被流浪狗撕咬,小萱不顧自己被咬,竭力将他從流浪狗口中救出來的事情。

賀嫣這樣怕狗,會不會是那一次……

畢竟那次她傷得十分嚴重。

她的拖拽激怒了流浪狗,她胳膊上的傷甚至比魏峻腿上的傷口還要深一些。

魏峻放軟了語調,問賀嫣。

“怎麽這樣怕狗。”

賀嫣搖搖頭。

“我不知……時候的很多事情我都記不清了,我只記得自己叫小萱,之所以怕狗,是因為曾經被狗咬傷過胳膊……”

魏峻握緊了拳,心跳的飛快。

“你可還記得,為什麽會被狗咬?”

“我……”

賀嫣似乎回憶地很痛苦。

最終,她給出了答案。

“似……為了救一個小男孩。”

聽到這個答案,魏峻閉上了眼睛。

找到了,他的小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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