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劉導喊了聲:“OK。很好,謝瑾,秦默,這次演的不錯。”雖然很心疼那些道具,二少最後那一袖子那真的是厲害,高仿的硯臺都碎了,但是确實演的不錯,比他期望的好,人果然是賤的,有前面不好的對比,這一點好讓他欣喜若狂。

劉導很殷勤的拍拍他:“二少,等一會你要是不急着走的話,補幾個鏡頭吧,咱這戲争取年前拍完。”秦默還坐在地上,被他這大力度的拍着非常難受,他挺着背皺了下眉:“好。”劉導很高興:“好,好,二少先去吃飯,吃完飯再拍,大家也都去吧,吃點暖和一下,這天真他娘的冷。”

導演邊說着邊往外走,這個點早就過飯點了,秦默靠着書桌還坐地上,起不來了,坐下的時候很痛苦,可是起來更痛苦,他的助理小齊看他坐着不起來,連忙上來扶他:“二少,這一場拍完了,我們去吃飯吧,你想吃什麽?”

秦默搖了搖頭:“不用給我領飯盒,我不想吃,我在這裏坐一會,你先出去吧。”

小齊有些擔憂的看着他,秦默臉色太差了,青白青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宮殿裏燈光暗的原因,總之不太好看,小齊咽了咽口水小聲的說:“二少,你不想吃飯盒,我再去給你買別的?你想吃什麽跟我說。”秦默這次幹脆不說話了,閉上了眼,一副她很煩的樣,小齊只好閉上了嘴,出去領飯盒,不管他吃不吃都給他領着,晚上補鏡頭,還不知道補到幾點,這個劉導拍起戲來沒日沒夜。

小齊快到殿門時撞上了一個人,擡頭看見是秦睿愣了下:“秦……秦總。”她跟着秦默半年多,總算認識他了,秦睿嗯了聲:“秦默在裏面嗎?”

小齊點頭:“在。”

秦睿往裏看了一眼,大殿仿制的很好,帝王宮殿非常大,裏面的蠟燭不夠照耀全殿的,幸好秦默坐在禦案下,珠光正好照他臉上,看了他一眼又沒有表情的移開了,秦睿有些不自在,可是還是走了進去,一直走到他身邊,伸手想要扶他:“小默,跟我回家吧。”

秦默揮開了他的手:“滾!”聲音有點大,殿裏正在收拾道具的工作人員低着頭匆忙的出去了,他們沒有想過這倆人一上來就吵架,萬一人家倆兄弟是演一出兄弟隔閡、分家産什麽的戲來,聽到了多尴尬。

秦睿等殿裏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出去了,才重新開口,聲音壓抑的有些沉:“小默,聽話,你這個樣子沒法拍戲,等你身體好了再來,我已經跟導演說了。”

秦默頭都沒擡:“秦睿,你走。”手指着大門的方向,他還沒有卸妝,寬袍大袖中伸出一個柴禾一樣的手來。秦睿皺了皺眉,秦默這一個月竟然瘦了這麽多,以奇異的速度往下瘦,臉色也不好,眼底有淤青,秦睿想着這個弟弟的那些不良嗜好皺了皺眉,這個混蛋不會是吸毒了吧?

秦睿想到這裏臉色一沉,把他從地上硬拽起來,被謝謹壓在桌上都沒有反抗的秦默劇烈的反抗起來,秦睿臉上都被他打了一拳,秦睿也有些惱了,他使勁握住了他的手腕:“秦默!你現在反抗是不是太晚了!”這句話讓秦默的臉一下子黑了,他死死的看着秦睿,幾乎目眦盡裂,秦睿看他這個樣無奈的嘆了口氣:“我昨晚不是故意的。”

這句話還是踩着了他的尾巴,秦默看着他,眼神激烈,胸膛起伏的厲害,秦睿有些懊惱,他這個年紀已經不會輕易失控了,可是眼前這個弟弟打破了他所有按部就班的生活。

他跟這個弟弟相差十歲,兩人幾乎沒有什麽交集,可是昨晚他該死的走錯了房間。昨晚是公司年終晚會,他喝的有點多了,自己床上有個小男孩,他本能的抱上去了,最重要的是秦默沒有反抗,沒有反抗的讓他做到了底。等他做完了他才恍惚着醒過來,可是醒過來有什麽用了,都已經做完了。

當晚秦默甩門而去,秦睿坐在床上手指摁着頭,頭疼欲裂,醉酒很難受,睡了自己的弟弟更難受,煩透了,雖然他知道秦默不是他親弟弟,可是他這些年也把他當成弟弟了,上了自己的弟弟,跟……秦睿不想回想昨晚是一種什麽感覺,先前的快感跟後來的驚怒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好似你吃一碗非常好吃的飯,吃到底了卻發現裏面躺着一個蒼蠅,那種感覺不是一般的膈應。

他并不是一個迂腐的人,當然一個喜歡男人的人也沒法迂腐,正因為他有這麽一個擺不到臺面上的愛好,他在別人眼裏都竭力裝的溫和穩重,一絲錯誤都不肯犯,他家的産業不能夠出錯,娛樂公司,出一點錯就會上報紙,而且絕對讓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喜歡出名,那種方式的出名,所以這麽些年他都活的挺明白的,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即便他喜歡男人,天生的GAY,他也有到了一定年齡成家的打算。

所以這個愛好他就純粹的當了個愛好,他處在這個位置上,不缺送上床的,他的年紀也還沒有到讓他老爹逼着結婚的份,所以他也就這麽過了,可是,現在,他走錯了房間,上了他弟弟,秦睿眉頭緊鎖,他這一天一夜把這一輩子皺的眉都皺完了。

秦睿想事的時候秦默掙開了他,徑自往外走,背影挺直,完全沒有一瘸一拐的樣子,秦睿想起床單上留下來的血跡,追上他的腳步,喝醉的人是沒有多少理智的,而秦默是真的一點都沒準備,不是他招的小鴨子。

出了大殿,就是偏殿,燈光比較明亮,是現代的白熾燈了,劇組的工作人員都在吃飯,三三兩兩的抱着飯盒,避嫌似的離的挺遠,看見他們倆出來,又統一的站起來,一臉的八卦,想問又不敢問的樣,秦默咬着牙徑自往保姆車裏走,小齊抱着飯盒去追他。

秦默走的頭也不回,秦睿只好朝衆人笑:“今天大家辛苦了。”12月底,天氣很冷,他們還在拍戲,外面披着羽絨服,裏面是裝樣子用的戲服,看起來格外辛苦。他既然放低了身段,衆人都笑笑:“秦總客氣了。”

劉導看着秦默遠去的背影壓下了好奇:“秦總,你們這就要走嗎,不留下吃點飯?”

秦睿笑着搖了搖頭:“改天吧,改天我請大家一起吃飯,等你們這部戲殺青的時候。”

衆人都高興了,意思性的高興高興,讓秦睿請客那跟天方夜譚一樣,一年都見不了他幾次面,更何況吃飯了。如果秦二少是脾氣不好,不好接近的話,那這個秦大少就是神壇上的人,輕易不會走下來,跟他們不是一個階層的,更不易接近,也不想接近,因為覺得拘束,誰讓他是他們的老板,自古員工對老板都猶如楊白勞見了黃世仁。

秦睿也知道自己站在這裏他們吃不下飯,于是就往謝瑾車這邊走了走,劉導幹脆把飯盒放下了,兩個人陪他站着等,等秦默換了衣服,洗了臉,劉導才發現他的臉色是真的不好,灰白的臉上虛汗一層層的冒,這真的不是裝病,劉導這才為自己早上責怪他的話不好意思:“二少,你身體不好怎麽不說呢。”

他是真沒有想到這個大少爺會忍辱負重默不作聲,不過秦默這次來演戲已經很出人意料了,自己讓他演一個配角他也沒反對,被NG多次也沒有發脾氣,這還算是不錯的,劉導先讓步了。

秦默看了他一眼也讓了步,他其實也知道自己今天錯了,來片場遲到,每重拍一次就要劇組人員重新來一遍,浪費時間浪費精力,只是他不知道怎麽去道歉,秦默咬了下牙勉強笑道:“劉導,那我先走了,明天會把戲份不補上去的。”劉導堆着笑:“二少,你多休息幾天。你的戲份往後排排,沒關系的。”

秦睿在一邊笑道:“劉導,小默給你們添麻煩了。”

劉導連連搖頭:“哪裏,二少演的很好。”劉導這恭維話很明顯心口不一,因為當事人沒吭聲,也沒有多少表情。

他沒說話,秦睿也不好說什麽,他不知道秦默演技如何,他甚至不知道他是怎麽來當演員的,要不是今天來找他,他都不知道他來拍戲了。

秦睿為自己疏于關心他心裏慚愧了下,又跟劉導寒暄了一會,讓他多多照顧一下秦默,劉導一聽他這話就明白,自己這部電影後期宣傳有着落了,比《浮沉》絲毫不差,于是心裏徹底的高興了,高高興興的送他們兩個出影視城。

秦默并沒有跟着他回家,出來是因為那裏講話不方便,出來了秦默口氣就非常不客氣了,要跟他劃清界限,讓他有多遠滾多遠,從此老死不相往來,秦睿看着他不可理喻的弟弟非常的頭疼,要不是擔心他,他至于到片場找人嗎?

秦睿想到他自己做的蠢事臉色鐵青,可是已經做錯了那也沒辦法了,能做的只能是想辦法彌補,把傷害降到最低,所以他再一次的低頭示好:“小默,我知道你生我的氣,可是我總是你哥哥,你總不能一輩子都不見我。”秦默沒有出聲,依然是那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秦睿嘆了口氣:“爸爸過幾天就回來了,他身體不好,我不想讓他擔心你。”

他父親非常疼這個小孩子,從小到大恨不能捧在掌心含在口裏,所以慣出這麽一個脾氣執拗說一不二的二世祖來,秦睿對這個弟弟沒有太多的了解,兩個人的關系因為年齡的差距并不熱切,所以造就了一出事就要天崩地裂劃清界限。

可是界限怎麽劃的清啊,有他父親在一日,他們兩個就還是兄弟,還且以後也還是兄弟。

秦默手插在風衣口袋裏,眼睛看着人工湖,身上非常的冷,他知道自己可能是凍着了,以前的時候沒覺得穿風衣會這麽冷,他是個年輕人,愛俏的年輕人,整個冬天都不會穿保暖衣的,就更別說穿臃腫的羽絨服了。

秦默手插在口袋裏一點都不暖,這個八角涼亭四處透風,秦睿說的話被風吹的支離破碎的,他選擇性的聽了聽,他想跟秦睿說,不用演戲了,我不是你弟弟,你父親也不是我父親。我不過是他可憐我所以收留下來的。

秦默想笑笑的沒有笑出來,眼裏漲疼酸澀,他不知道老天讓他重活一次是不是折磨他的,有很多事他不敢去想,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覺,也不敢睡,一旦睡着了,那些過去想噩夢一樣讓他崩潰。

所有的一切都颠覆了,他原來不是秦家二少爺,他只不過是一個別人不想要的兒子。

那個老好人明知道他不是他的兒子卻依然将他捧在掌心,依然給了他最好的生活,依然讓他成為秦家最得寵的小兒子,就因為他的媽媽是他曾經喜歡的人。

秦默呵了聲,口中喘出的白氣代替了他眼中的霧氣,他靠在亭柱上,點了一支煙,煙霧隔絕了他的視線,讓他有勇氣想下去。

他父親是個溫和的人,脾氣非常好。

他到秦家的時候已經六歲了,那時候自己已經知道一些事了,因為母親去世,所以很不待見這個父親,總覺得他虧欠自己跟媽媽,他跟這個父親幾乎天天冷戰,可是這個人對自己的惡作劇沒有生過一次氣,沒有打過他一次,甚至連說過他都沒有。

會親自送他上學,會親自教他認字讀書,會親手給他做飯,包他喜歡的水餃,做他媽媽會做的披薩,他喜歡的東西只要看一眼他都會送到他的眼前。

他想如果他說要天上的星星,他覺的他也會去給他摘下來。

對于這個父親對他的示好,他享用的心安理得,因為覺得這是他應該補償自己的。

所以這麽些年,他這個秦家二少爺在他的嬌慣下越發的蠻橫跋扈,正事不幹,整天胡鬧,最後差點連命都沒了,哈。

秦默使勁的吸了一口煙,煙一點沒過濾的吸入了肺裏,他嗆的咳了幾聲,咳的眼淚都快出來,又被他自己咬着牙憋回去了,他沒臉哭,闖了那樣的禍沒臉哭。

如果他只是個纨绔就好了,反正他出了什麽事都有他老爹兜着,可惜他不僅沒體諒他父親的苦心,更傷了他的心,不僅跟他親生的兒子大吵大鬧,還把他兒媳婦害死了,他兒媳婦肚子裏還有他未出世的孫子,害死了謝柔後,謝謹恨不得掐死他,這個老人不惜給他下跪,求他饒他一命,看在他已經斷了腿、瞎了眼的份上,饒他一命吧。

他不知道他當時是怎樣一種心情,聽着他溫和謙遜的父親給謝謹下跪,他心裏是一種什麽心情,那時候他顧不上了,他斷了腿,瞎了眼,死了他愛的人,他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他顧不上去想他父親,他心裏只有他自己的痛苦。

他甚至不敢想,他割了手腕、死了的時候這個老人該是怎麽樣的痛苦,他心髒不好啊。

秦默又點了一支煙,這次吸的又急又快,瘦的有些過分的身影此刻佝偻着,手一個勁的哆嗦,跟瘾君子沒什麽區別,秦睿眉頭緊皺,奪過了他手裏的煙,聞了聞,沒有特殊的味道,就是普通的煙卷,這才松了口氣:“別抽了,煙抽多了不好。”

秦默的狀态很不好,跟以往那個心高氣傲、脾氣極差的小太子反差太大,這讓秦睿心也軟了下,他試試秦默的頭:“回家吧,你有點發燒了。”

秦默倒退了一步終于能夠正眼看他:“大哥,”秦睿反射性的哎了聲,秦默叫了他這麽多年大哥,已經成習慣了。秦默深吸了口氣:“我現在不想見你,等父親回來了我就回去。別再來找我。”

秦默說完那句話頭也不回的走了,秦睿在身後喊了好幾聲他都沒停下,秦睿嘆了口氣,焦頭爛額,什麽叫晚節不保,這就是。秦默叫他那一聲大哥是最後一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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