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唐郁青和蘇柏帶着兩位女士到辦公室的時候，發現辦公室裏還有其餘兩人。
一個穿着背心的男人，像是剛剛趕過來，後背都被汗水打濕了，褲子上還帶着機油，皮膚黝黑，看上去十分壯實。
還有站在男人旁邊，低着頭，鼻梁上包了紗布，看上去老實過頭，和剛才完全不一樣的錢子高。
教導主任輕咳一聲，“家長們都到了，那我就長話短說了。”
“孩子們今天在食堂打架了，這樣的情形非常嚴重，今天我也去食堂專門調查了事情經過，錢子高是始作俑人，但蘇柏和唐郁青在遇到這種情況後，第一時間采取的是暴力手段，尤其是蘇柏。”教導主任皺着眉，痛心疾首，“要是每個學生都這樣，那學校還是學校嗎？”
唐郁青點頭，十分乖巧，“您說得對。”
教導主任一噎，差點忘了接下來要說什麽。
輕咳一聲，教導主任才接着說道：“經過幾位老師商讨，我們打算給錢子高記過處分，蘇柏通報批評，唐郁青情節較輕，寫一份八百字的檢讨就行。”
一直在旁邊的中年男人臉色這才變了，聲音洪亮，“憑啥？！俺兒子鼻梁都被打斷了，為啥俺兒子記過，那兩個小孩就沒事兒？”
教導主任無奈，“這事兒是錢子高先騷擾人家女生，也是先挑釁人家，所以才才鬧出的”
“那也不興打人啊！”男人吼道。
“俺兒子受了傷，這兩小孩可是什麽事兒都沒有。”男人說着，指了指錢子高的鼻子，“這事兒說起來，所有人都有錯是吧。”
“這……”教導主任頓了一下，“那您想怎麽處理。”
一旁的霍安女士和柳芳菲女士都不約而同皺眉，懷疑對方是想趁機敲一筆醫藥費。
男人常年勞作粗糙的手在褲子上擦了擦，笑了笑，“怎麽說也是俺兒子受了傷，俺也沒什麽要求，也不想要醫藥費，俺兒子也可以通報批評，但能不能不記過？”
男人咽了一口口水，“俺全家都沒怎麽讀過書，就這麽一個兒子考了高中，俺村子的人都羨慕俺呢，這其他的俺是不太清楚，但記過是要到那什麽檔案裏去的，對孩子将來也不好，咱不能因為這麽一件事毀了孩子一輩子不是。”
其餘幾人都沒想到會是這樣，齊齊靜默片刻。
男人說着，見所有人都不開口，頓時着急了，一腳踹在旁邊錢子高身上，錢子高被踹了個趔趄，摔在地上。
“小兔崽子！老子送你來讀書，你就是來給我惹事的！快給人道歉！”男人沉着臉，“老子來學校多少次了！每次都是老子給你擦屁股，你他媽也不嫌丢臉！你姐姐妹妹都沒上學，要不是你是個帶把兒的，我會讓你讀書？！”
這一舉動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教導主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連忙拉住男人，“別別別，打孩子不行啊，還有人在呢，傷孩子自尊啊！”
男人順勢握住教導主任的手，“老師啊，你不知道這孩子從小就皮，都是小孩子家打打鬧鬧，再怎麽樣，這記過還是……”
教導主任有些為難，看向旁邊一看就家庭富裕，氣質非凡的兩位女士。
“其實記過也不全因為打架，主要是騷擾女生。”教導主任含蓄的提醒，“錢子高在學校多次騷擾女同學，我看過人家女同學的手機了，錢子高已經滿了十八歲，他那些言論已經可以說是性騷擾了。”
“這話可不興亂講的！”男人急了，“都是小孩子家家打鬧，什麽騷擾，這不能亂講的哈。”
教導主任無奈，“這行為很嚴重，我們當然不會亂講。”
“你這沒有證據的呀！”男人靠近主任，在一米八幾的壯漢面前，教導主任頓了一下，也沒露出怯意。
“這次記過是必須的，也算是長個教訓，要是錢子高能好好學習，高考還是有希望的。”主任說道。
男人卻一把将錢子高拽過來，一巴掌扇了過去，看向主任，“老師您看我都已經教訓過他了，而且這其中肯定有誤會，那個女同學呢，實在不行讓俺兒子當面給她道歉行不？俺就這麽一個兒子啊。”
主任皺眉，有些遲疑，一旁錢子高頂着紅腫的臉，卻突然推開了男人，聲音嘶啞，“我不讀了。”
男人一愣，“什麽？”
錢子高擡起頭，額角青筋暴起，“我說，我不讀了！！”
“放你媽的狗屁！你個蠢東西，狗養的玩意兒！”男人聽清了，臉色漲紅，擡手就想打，卻被眼疾手快的主任拉住了。
“我本來就不想讀書了！要不是你他媽一直逼我，老子早就不想來這個破學校讀什麽破書！對我就是狗養的，你他媽以為自己又是什麽東西！！”錢子高握拳，一腳踹翻了旁邊的辦公椅，男生用力喘着氣，眼睛一片猩紅。
蘇柏一把拽住唐郁青，将他護在身後，生怕錢子高誤傷到人。
原本也黑着臉的霍安女士正好看見了自己兒子的小動作，微微一愣，不由得又多看了唐郁青一眼。
小柏對這孩子是真的上心啊。
唐郁青拍了拍蘇柏的手背，讓他放心。
“你個沒良心的東西！”男人胸口劇烈起伏，“老子給你吃給你喝，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
“我不稀罕你那口飯也不稀罕你這個爸！”錢子高怒吼，“你他媽算什麽爸！你除了對家裏人動手，你還會做什麽！”
“你——”男人臉色青黑，不由分說地沖上去就給了錢子高一拳。
這一拳沒有留勁兒，錢子高原本受傷的鼻子又流出了鼻血，偏過頭就吐出了半顆牙。
錢子高冷笑一聲，竟然不顧場合，就撲上去和男人打了起來。
教導主任還算是見多識廣，連忙打電話讓樓下的保安上來，這才把人拉開。
柳芳菲女士忍無可忍，面色發冷，“如果沒其他什麽事，我們就先走了。”
她對這種場面沒什麽興趣。
沒有同情憐憫，只覺得諷刺。
霍安女士也點了點頭，“如果沒事，那我們也先告辭了。”
教導主任也沒想到今天會變成這樣，正要點頭，門口卻傳來了敲門聲。
幾個女生站在門口，方柔站在最前面，在看見被保安架在兩邊，都帶着傷的男人和錢子高的時候，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方柔，有事嗎？”教導主任正心累，語氣也不太好。
“老師，我們是有事情想要說的。”方柔說道，“這幾個是我們學校的女同學。”
方柔看了看旁邊的女生，深吸一口氣，“我們是來舉報錢子高性騷擾女同學的。”
辦公室猛地安靜了下來。
原本在一旁罵罵咧咧的男人也一下子安靜了。
主任反應了好一會兒，才腦子一片空白的反問，“……什麽？”
方柔看向身旁的女生，對方臉上通紅，但還是鼓足勇氣，“我是高一的，上學期的時候，錢子高在走廊摸、摸了我的胸口。”
有了這麽一個開始，後面幾個女生也陸陸續續站了出來。
“我是高三的，我有一次在廁所的時候，錢子高偷偷跟進來，他偷看女生上廁所，還說什麽走錯了，但兩個廁所這麽遠，怎麽可能走錯。”
“我是高一的，他給我發過消息，就開一些很過分的玩笑，還說我身材怎麽怎麽樣……”
“我也是高一的，有一天我上樓梯，他就在後面突然摸了我一下。”
“……”
随着這幾個女生的話，教導主任的臉色已經完全變了。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騷擾了，這已經可以說是犯罪了。
而且錢子高已經成年，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大概五六個女生，方柔深吸一口氣，“應該是在食堂當的事情鬧大了，這幾位同學就來找我，我們也是才知道原來錢子高騷擾了這麽多的女生，我們希望錢子高可以承擔應付的責任。”
“你們一開始為什麽不說？”教導主任皺眉問道。
幾個女生對視一眼。
“因為我們都覺得是自己運氣不好，而且錢子高也不是經常性，只是會讓人覺得膈應，我們過一段時間就算了。”其中一個女生有些緊張，“而且我們害怕錢子高那群兄弟會報複我們。”
蘇柏和唐郁青的臉色都不好看。
錢子高在這樣的氛圍中，卻突然笑了起來，“對，都是我做的，怎麽了？”
教導主任一拍桌子，臉色已經黑得能滴出墨來，“你、我本來以為你就是不聽話，你……”
錢子高冷笑一聲，“要不是覺得學校的女生比外面的好看，我會留下來嗎？”
“嘭！”的一聲，教導主任硬生生砸壞了一個杯子。
“退學！”教導主任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手指顫抖指着錢子高，“強制退學——！！”
一旁的男人一愣，然後就急了，“老師，咋的也不能退學呀，不就是摸了幾個女娃子嗎？這有什麽，女娃子有什麽金貴的！我就這麽一個兒子啊！”
柳芳菲忍不住了，“哦，你媽不是女的，你老婆不是女的，怪不得你兒子是這麽個德行，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男人一僵，拳頭已經握緊，下一秒仿佛就要沖上來。
蘇柏和唐郁青齊刷刷攔在了兩位女士面前，目光警惕。
但男人沒有沖上來，過了片刻，像是冷靜下來，默默松了拳頭，看向教導主任，“真的必須要退學？”
“是！”教導主任回答的斬釘截鐵，這樣的行為還不退學，他們學校也不用辦了。
男人又沉默了許久。
“行。”男人慢慢吐出一口氣，“算是俺兒子沒出息，沒有讀書這個命。”
見男人不打算繼續糾纏，幾人都松了一口氣。
“不過大夥兒看啊，俺兒子這輩子可能就這麽毀了，後面也不知道該怎麽辦……”男人頓了頓。
“到底是俺兒子被打了，所以你們怎麽也要出點醫藥費吧。”
“……”
一室寂靜。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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