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真不是饞你身子
宋岩僅僅半個小時就到了,手裏拎着個袋子,裏面有江斂能穿的衣服,足足拿了一身,還有一管藥膏。
“紀總,東西我拿來了。”
進了辦公室的門,宋岩便将袋子遞給了紀眠竹,紀眠竹一邊接過一邊使眼色要他小點聲。宋岩微愣,餘光瞥見旁邊的沙發上睡着的人後,表情變得了然。
他頗為上道地不再開口,轉身退了出去,還沒忘記把門輕輕關上。
紀眠竹在袋子裏扒拉扒拉,從底部掏出來藥膏。他瞅了瞅沙發上睡得正香的江斂,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管狀物,陷入了兩難。
傷處不及時塗藥的話,萬一惡化就難辦了。但江斂還沒醒,人是自己讓睡的,這才剛躺下沒多久,他要是把對方叫起來,江斂不會生他氣吧?
紀眠竹抿抿唇,面上現出糾結之色,再三權衡之下還是準備上前喊人。在他拿着藥膏剛剛走近的時候,沙發上的人動了動,睜開了那雙冷沉沉的眼睛,裏面很是理智,絲毫也沒有剛睡醒時的迷蒙。
紀眠竹見狀暗暗松了口氣。
自己醒了就好,省的他還要把人叫起來。
“宋秘書已經把東西送過來了,現在給你上藥?”
紀眠竹拎着那管藥膏,給江斂展示了一下。
江斂點點頭,從沙發上直起身子。
紀眠竹順勢坐在一側,動作十分自然地又掀開了江斂的衣服,察看傷勢。過了半小時,對方皮膚上的紅色痕跡絲毫沒有減退,可見燙得嚴重。也不知道是什麽人,下手這麽重。紀眠竹微蹙了蹙眉,擰開了藥膏的蓋子,在指腹上擠出來淡色的藥膏,覆在了江斂前胸上。
似乎是怕江斂疼到,紀眠竹的動作放得十分輕柔,指腹一寸寸地在對方胸口皮膚上揉抹,将藥膏抹得均勻。
抹到一半的時候,紀眠竹看着自己不停動作着的手,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江斂的傷處是在前胸又不是後背,他的手也好的很,活動自如。
那自己到底是在幹什麽?
為什麽要這麽積極地給人塗藥??
居心不良???
一時間,紀眠竹似乎都感受到了頭頂傳來的江斂的凝視,他頭皮頓時一陣發麻。但自己幹都幹了,中途突然離開那豈不是更坐實了這個名頭?思及此,紀眠竹強忍着不去擡頭看江斂,兀自硬着頭皮把剩下部分趕緊塗完。
仿佛是為了顯示自己的清白似的,紀眠竹全程盯緊自己的手指,沒往他處亂瞟,規規矩矩的好似一個小媳婦。
合上藥膏蓋子的那一刻,紀眠竹有一種苦盡甘來如釋重負的感覺,他拉開一段距離,将宋岩帶過來的幹淨衣服遞給江斂。
“換上吧,還有這個藥膏,一日三次,別忘了塗。”
說完他又自覺跑到了一邊。
江斂低頭看了看自己因為抹了一層藥而頗顯的清涼的皮膚,眸底閃過一絲含義不明的東西,他脫下了紀眠竹的西裝外套,改為穿上宋岩帶來的衣服。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紀眠竹才轉身,他看了看手表,對一旁穿戴整齊,絲毫看不出來有傷的江斂說道:“午休還沒結束,你是再睡一會兒,還是現在就回去?”
“回去。”
看着紀眠竹點點頭,江斂又說了一聲謝謝。字正腔圓,聽得很是清楚。
紀眠竹聞言,頓時感覺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忍不住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鳳眼因為這個動作都上挑了些許。他輕咳一聲擺擺手,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
“應該的。”
江斂這次沒再停留,深深看了一眼紀眠竹後就離開了。
這一整天再沒出過什麽意外,很是平靜,紀眠竹也抽空将剩下的資料全部看完了,對紀氏的整體把握愈加清晰,一些細節對答如流,絲毫看不出來他是外來的穿書者。至于江斂,也是安安靜靜地待在總裁辦裏學着東西。原本紀眠竹還擔心他會再被欺負,找了個時間偷偷過去看了看,見對方沒什麽事才放心的回去。
兩人一個在總裁辦公室,一個在總裁辦,各自相安無事,隔着條長長的走廊,直到晚間下班才再相見。
紀眠竹和江斂一前一後走出紀氏大樓,沿途也有不少下班的年輕員工,見到他都紛紛打招呼,一時之間,紀眠竹身邊又充滿了“紀總再見”的聲音,像是鳥雀一般,叽叽喳喳個不停,不摻雜利益,完全就是見着面順口打招呼的那種單純,聽了很令人舒心。
紀眠竹的心情也被帶動的上揚了起來,鳳眼彎了彎,淺笑着回應了過去。他本身就長得極為好看,再加上褪去了原主的那種陰沉沉生人勿近的氣質,只剩下大家族裏走出來的一身清貴,随便幾個動作便足夠賞心悅目,是很能調動起別人的好感的。
果不其然,周圍的那些年輕女員工都忍不住臉紅心跳了起來。
走在紀眠竹身邊的江斂見狀蹙了蹙眉,愈加沉默,氣場也稍稍壓抑了一些。
紀眠竹毫無察覺,一路笑着走過去,他旁邊的江斂也便一路沉默着過去。直到兩人雙雙進了車裏,紀眠竹才偏眸看向江斂,關心了一句:
“皮膚上有沒有好一點?”
江斂周身的沉郁氣場無形消散了點,對上了紀眠竹蘊着關切的眸子。
“藥膏很有用,好多了。”
紀眠竹點點頭,很是欣慰。
而後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他不說話,江斂也無話可接,于是江斂又變成了默默打量着紀眠竹的狀态,一直持續到車停在紀家別墅門口。
紀眠竹一天幾乎是沒合過眼,因而進了車裏後便略顯疲憊地閉了閉眼,還因此差點睡過去。在這迷迷糊糊的過程中,紀眠竹總感覺有人在看自己,好像在濃霧裏有一雙黑沉沉的眼睛似的。這感覺時隐時現,朦朦胧胧的很不清晰,再加上困倦侵襲了他的大腦,令他有一種置身夢中的錯亂感。
車一停穩紀眠竹便醒了過來。
他看了看四周。
司機好端端地開着車,旁邊的江斂也在偏着頭看窗外,果然是做的夢。
紀眠竹将這件事抛之腦後,轉頭進了門。
紀家的傭人見到紀眠竹和江斂進來,紛紛問了聲好,紀眠竹溫和的點點頭,他這一動作令那些傭人驚詫了一瞬,手裏的活計都忘了做。這一小細節被江斂敏銳地捕捉到,他很快便斂了眸子裏的情緒。
紀眠竹脫下西裝,坐在了沙發上,随手打開了電視。
他原本是想找找看有沒有什麽熱播的電視劇,然而此時屏幕上播放的財經新聞報導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上面是一個眉目矍铄的中年人在接受記者采訪,旁邊的那一行小字赫然寫着——淬星科技副總,李長朔。
電視裏還在喋喋不休着淬星即将入駐國內,記者就這個主題不停地問着中年人問題,中年男人也一一做了解釋,言辭清晰利落,神情間不免透露出勢在必得,那是屬于大企業的自信。
紀眠竹的目光緊緊盯着前方,腦子裏的某一根弦忽地接通了。
他總算明白早上看到報紙上那篇報導時的熟悉感是哪來的了。
穿來不過兩天,劇情的齒輪不知不覺間就已經軋到他臉上了!
這個淬星科技,在原著裏的戲份可不輕,算是推動劇情的一把好手。淬星原是常年駐紮在海外的一個知名游戲IT企業,然而某一天,它背後沒露過面的神秘掌權者突然起了進駐國內游戲市場的心思。大人物的心念一動,卻在國內企業間掀起了軒然大波。淬星要打進國內,那就勢必會選擇一個合夥人,合作共享互利互惠,共享淬星的技術,再為它提供便利。這對任何企業都可以說是十分難得的機遇,仿佛一塊肥美至極的肉。畢竟,淬星的技術無論放在哪裏,都算是頂尖的了。
而淬星的共享的便是會在未來引起全面轟動的一款游戲,應用了淬星從未對外公開的獨有的技術,并且淬星還有将其全息化的準備。電視上這個接受采訪的中年男人李長朔,便是淬星掌權者的下屬,大人物不露面,淬星的對外便是他在一手打理。
不久的将來,李長朔便會代表淬星,在國內開辦一場酒會,意向合作的企業家自會前往,而淬星會在其中挑選一個最合适的。
原著裏原主這個時間段正和主角受狗血情深,根本無暇顧及這些,再加上他自命清高,也便與這個機會失之交臂,這也是造成後面紀氏破産,紀家開始走下坡路的一個重要原因。
如今這個機會就擺在紀眠竹面前,一切都還來得及,他怎麽可能眼睜睜地讓其溜走?
紀眠竹眸底亮起了光,那是面對挑戰的興奮。
他火速給宋岩去了通電話,召集紀氏高層,打算稍後開個視頻會議商讨一下這件事,務必拿下這個合作。
電視上李長朔的采訪還未結束,紀眠竹的叮囑還在進行,旁邊不知不覺間出現了江斂的身影。他看着屏幕上的中年男人腳步一頓,眸光定了定,注意到沙發上正一臉嚴肅打電話的紀眠竹時,又忍不住挑了挑眉。
紀眠竹打完電話就去了書房,離晚飯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在這段時間裏,開個視頻會議綽綽有餘。他打開了平板,輕車熟路地進了會議房間。
宋秘書大概還在通知高層,紀眠竹端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随後百無聊賴地用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桌子,腦子裏組織着待會兒要說的東西。目光偶然間瞟到視頻會議上的某項有趣功能,紀眠竹被吸引住,忍不住拿起平板試了起來。
那是這個會議辦公軟件為了拉近上下級關系而推出的一項人性化功能,也就是特效貼紙。紀眠竹挨個點了點,他的腦袋上頓時多出了小兔子、小貓咪,還有小狗狗的耳朵,不停晃動着,十分可愛。紀眠竹來勁了,趁着這會沒人,玩得不亦樂乎。
貼紙不止有這樣可愛風的,還有狂拽酷霸吊炸天的。紀眠竹随手點了一個墨鏡,屏幕裏他的臉上頓時戴上了一個黑漆漆的酷哥墨鏡,不止如此,他的脖子上還挂上了閃亮亮的大金鏈子,唇邊也叼上了一支煙。
整個人好像道上的大哥大一般。
從沒見過這副樣子的紀眠竹頓時愣了愣,還湊近仔細瞧了瞧,但随即他便被勾起了莫大的興趣,捧着平板左右晃動腦袋,欣賞着這個另類的裝扮。
書房門突然被敲了兩聲,紀眠竹一抖,無意間觸碰到了屏幕,屏幕上的窗口頓時消失不見。他趕忙把平板放下。門外站着管家,穩重的聲音從門後傳來:“少爺,孟醫生來了,您是否過去看看?”
紀眠竹聽着管家說的這個孟醫生,心裏升騰起疑惑。他朝門外簡單應了聲,便随手将平板擱置一邊,給宋秘書發了一條信息告知一下後,便起身離開了書房,下到了一樓的客廳。
客廳的沙發上坐着一個年輕人,垂着眸看着手裏冒着熱氣的茶杯,身上還穿着一絲不茍的白大褂,看樣子像是直接從醫院裏過來的。注意到樓梯口出現了紀眠竹的身影,這位孟醫生微微仰起臉,朝這邊露出一個閑适的笑容,很是令人如沐春風。
“孟醫生。”
紀眠竹走至旁邊的單個沙發上坐下,率先打招呼。
他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這位孟醫生,一邊在腦子裏搜羅原書裏有關的劇情。
“紀總好啊。”孟符放下手裏只喝了一口的茶水,笑眯眯道。“剛下班,我順路過來看看。紀總最近覺得怎麽樣,有沒有按照我之前的開出的心理療程放松?”
心理療程這個字眼一出,紀眠竹頓時明白了對方的身份,這人是原主的私人心理醫生,還是紀老爺子介紹來的。原書裏原主性情陰晴不定,只有這麽一個獨孫的紀老爺子十分擔心,便給原主找了個心理醫生,想要調理一下,也就是眼前的孟符。
孟符年紀不大,紀老爺子原本認為兩人年紀相仿,彼此說得來,原主會多聽一下。但其實原主誰也不信,也就是看着紀老爺子的面子上才勉強接受了孟符,對其日常敷衍,什麽心理治療也是嗤之以鼻。
搞明白這些後,紀眠竹心裏定了定。面對孟符抛出的問題,他雖然不知道那心理療程具體是什麽,但這并不妨礙他演戲。紀眠竹裝模作樣地微微靠在了沙發椅背上,一雙鳳目微眯,看向孟符,氣勢拉的很足。
“最近蠻好的,但公司裏有些忙,孟醫生說的那些,我還沒開始。”
這也是實話,原主當時壓根就沒聽,想必這位孟醫生自己心裏也清楚。
果不其然,孟符聞言後微微皺起了眉,但語氣卻仍是溫和的,循循善誘。“這樣可不行,紀總還是注意點為好。健康的心理會對日常生活起到積極效果,對身體也是大有裨益,更別說紀總您還掌管着龐大的紀氏,對自己更應該多關注些......”
紀眠竹聽他說了半天也沒說出那個療程是什麽,不免有些無奈。他跟着孟符的節奏嗯嗯啊啊着附和,心裏卻記挂着書房裏的會議,只想着這位孟醫生趕緊停下,他好趕緊回去。
孟符聽見紀眠竹的答應聲,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要知道,以前自己來時,這位紀氏太子爺可是全程冷臉的,自己講十句也不一定會得到對方的一個眼神,哪裏有現在這種乖巧樣。
都是年輕人,孟符心胸也沒那麽狹隘,只當是這位紀總終于想開了,見此神情也愈加柔和了些。
他三言兩語将話說完,便提出了告辭。
走神了的紀眠竹神情一震,客套地挽留了下。“孟醫生吃過飯了嗎?不如留下吃頓晚飯再走?”孟符笑着擺擺手,“不必了,我說的話紀總能聽進去我就已經很開心了,等療程見效了紀總再請我吃飯也不遲。”
紀眠竹把人送到門口,稍後便馬不停蹄地回到了書房。
經過宋秘書的輔助工作,紀氏的高層已經到齊了,紀眠竹見狀趕緊坐到了辦公桌前,開始會議。
原本閑聊着的紀氏高層們也正襟危坐起來,安靜等他們紀總開口說主題。然而當屏幕上現出影像時,不管這些高層此時身在哪裏,都是不約而同地虎軀一震,雙眼睜大,明顯被吓到的樣子。
他們紀總應該是在家,背後是一整面書櫃。這不是重點,令他們震驚的是,出現在屏幕裏的紀眠竹的臉。
嗯,那張十分好看但總是陰沉着的帥氣臉龐,不知為何戴着一個墨鏡,脖子上還挂着大金鏈子,嘴邊叼着煙。甚至随着紀眠竹的動作,這些貼紙還在不停調整着位置,時刻跟随。再加上他們紀總身上穿着西裝配套的襯衫,領口扣子解開了兩顆,自發的強大氣場混着奇奇怪怪的裝扮,令在場的所有人腦子裏浮現出一個詞——□□大哥。
此時這位道上無名的大哥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不同,清了清嗓子便有條不紊地進入了正題。
高層們有心提醒,但紀眠竹所說的事情太過重要,他們也找不到合适時機,于是便只好強行壓下違和感,默默地聽着,一個個全都低着頭。
若說只有幾個人低頭還好,一大片全都這樣,就很能引起人的注意。紀眠竹看了眼視頻,皺了皺眉。
“你們注意聽了嗎?為什麽都低着頭?”
高層們苦不堪言,強笑着擡頭面對他們紀總邪魅狂狷的臉,連聲答應。
紀眠竹頓了頓,再次着重強調了淬星此次合作的重要性。刻意放得低沉的聲音回蕩在高層們的腦海裏,配上畫面,嚴肅裏帶着濃濃的壓迫感,壓迫感裏還混着無法割舍的違和。
就像是他們紀總撸袖子要和兄弟們商量搶下與淬星的合作似的。
就很令人窒息。
然而到了最後,紀眠竹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與衆不同。他讓高層們回去想方案,便簡單幹脆地說了再見,關掉了平板。
線上會議房間裏随着紀眠竹的離開寂靜一片,好半天才有人從那種狀态裏走出來,哆哆嗦嗦着關掉會議。
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參與這場會議的高層們,見了紀眠竹都是一種不敢直視的狀态,無論是彙報工作還是碰巧一起吃飯。不明真相的普通員工暗地裏大驚,私底下都紛紛猜測着,紀總一定是更加難應付了!
于是這段時間裏,紀氏內部人人安分守己,刮起了一陣本分工作的良好之風,讓紀眠竹很是欣慰。
作者有話要說: